陈寅恪颇推重宋儒。宋儒论人有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分疏,大致即是把人的存在分为自然生命与文化生命两个层面。我们不妨即以此尝试解读陈寅恪。
陈氏自谓,自己的"思想囿于咸丰同治之世,议论近乎曾湘乡张南皮之间",即一个坚持民族传统为本位,同时吸收外来之文化的中体西用论者。五四对陈似未造成什么影响。他最早的文字见载于所谓保守阵营的《学衡》,其家族与杜亚泉的《东方杂志》关系也颇密切。1930年,罗家伦将所编记录“科学人生观”之胜利的《科学与玄学》一书赠与陈氏,陈随即口占一联,幽了他一默:不通家法科学玄学,语无伦次中文西文。
确实,陈氏的精神谱系与新派知识分子颇异其趣。其留美同学吴宓于60年代晤见陈氏后,记曰:“寅恪兄之思想及主张毫未改变,仍确信中国孔子儒道之正大,有裨于世界。”幼承庭训确立的这种根器,决定了陈氏“以文化自肩,河汾自承”的人生定位。孟子说人“必先立乎其大者”,这种中华文化“托命人”的使命感应即陈氏人格中之“大者”。
细读陈氏著述及生平,其自然生命层面,冷、傲、悲三种性格特质凛然可感。冷,是洞悉世道人情而无所求的淡然超拔。傲,是建立在自信基础上的矜然自许。悲,则是从自己生命体验中迸裂出来的悲怆,以及由此而生的悲情。
前者当归因于其世家出身、天资聪颖和少年得志。后者与此虽同样相关,但主要是由于其祖辈*生命的早夭、散原老人文人气质的薰染以及他本人少年时代起的体弱多病。当然,最终还是时局的动荡将这种性格倾向整合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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