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列举的西周官职,显示西周政府的分工原则,同时也显示了若干演变的趋向。王室内廷的服务人员已演变成政府的官员(例如宰、膳夫);作册与史官系的变化,不仅说明了内廷(内史)官员渐渐掌权,尹的出现也说明史官系统逐渐扩大,以至内部产生层级的分化。三有司的出现,是朝政分工的重要指标。军队由师氏演变为有左右,而有各项特种兵种的单位,以至军队可在驻地“屯田”,也反映了军队的渐趋专业化。春秋时代各国大致仍是文武不分途,可能由于西周王室的传统随着西周的覆灭而消失,东方列国都在新的形势下再度发展其演变的过程。西周晚期出现了若干可能是地方行政人员的官称,也许正是分封制度转变为分级管理的端倪。凡此诸项,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至多只能视作合理而可能的推测。
西周政制的若干特点,也须在此分项讨论。首先该提出讨论的是世官制度。周代铜器铭文中,凡册命之辞几乎一定包括继承祖先的职位一语,兹只举几个最明显的例子。师克:“王若曰师克,丕显文武,受大令匍有四方,则佳乃先且考,又于周邦,于害王身,乍爪牙,王曰:克,余佳乃先且考克臣先王,昔余既令女,今余隹乃令,令女更乃且考,司左右虎臣。”(自川静,1969C:543)又如同殷:“王命同,左右吴大父,司易林吴牧,自淲东至于河,厥逆至于玄水,世孙孙子子,左右吴大父,毋女又闲。”(白川静,1969A:328)上述两例,一个上推祖先,一个下延世泽,都是代表世官制度的用语。金文中最常见的情形,新王即位后,重新任命某人担任此人已在任职的工作,如师殷:“王乎内史吴,册命师曰:先王既令女,今余唯先王令,令女官司邑人师氏。”(白川静,1968:510—511)为了重新建立君臣之间的主从关系,这一番手续也未尝没有相当于肯定“契约关系”的意义。《尚书》“顾命”记载康王新即位,诸侯分班依次入见,献上蛰币,正是为了确立新王与前王诸臣的关系。作册卣:“佳公大史,见眼于宗周年,才二月既望乙亥,公大史咸见服于辟王,辨于多正。”(白川静,1965A:590)陈梦家以为此铭记即是与“顾命”篇所记类似,公大史率领“多正”,亦即各位正职官员,朝见新王(陈梦家,1955A:111)。
不但王与臣子之间有这种再任命,诸侯贵族对于属下的官员,也有同样的仪式。卯殷:“白乎令卯曰:戴乃先且考,死司公室,昔乃且亦既令乃父死司人不盄,取我家,案用丧,今余非敢梦先公,又余懋爯先公官,今余佳令女死司宫人,女毋敢不善。”(白川静,1969A:317)铭文有不少文句不能通读,大意则不外伯委任卯接续祖先的职务,管理地的土地与人民。
任命官职的册命礼,也不是必然率由旧章。至少有一件铭文记载了更改任命的事,牧殷,牧在先王时担任司士的官职,但在今王的新册命中,牧的任务改为监察百僚(白川静,1967B:364)。同一人的官职,在同一周王的手上有所增减,也是可能的事。师兑在元年作的铭,记载他的工作是担任师龢父的助手,主管左右走马及五邑走马。三年作的铭,却只说师兑任师龢父的助手,兼管走马(白川静,1970B:752,759)。师兑可能由管三处走马而升为总管走马官职的职务。又有一位师,在第一次的策命中,受任的职务是副乐师,负责小缚(白川静,1969A:335);第二策命时,管理的乐器,除小鎛外,又加了鼓钟(白川静,1970B:770)。两件策命中都说任命师继承祖先的职位。除非的祖先也经历同样的升迁过程,否则很难解释。师西与询二人,在策命中都奉命继承祖先的职位,管理若干军事单元。由他们作器的对象都是乙伯,但师西称乙伯为文考,询称之为文且。师西与询的关系不是父子,即是伯叔侄。二人指挥的军事单位,有七项是相同的,但询的属下有八项未见于师西的职务。乙伯的职务原为如何,颇难决定,也就不易说明继承的是哪几项了。
上述几例,还仅是性质类似的职位有高下与多少之分。也有同一人曾任完全不同性质的工作,策命中仍以继承祖先祖父为说。舀在舀鼎铭文中记载策命的职务是“若曰:舀,令女更乃且司卜事”(白川静,1968B:115);在舀壶中,策命则是“更乃且考乍冢司土于成周八师”(同上:148)。由大卜改任成周八师的家司土,官位及工作性质、工作地点,都极为不同,很难说舀的若祖若父,都经历同样的升转过程。另一个可能性,所谓继承祖先的职务已变成公文中的套语。过去的惯行的世官制,只剩了形式。舀的时代,约在孝王前后,师西约为懿王时人,询可能为厉王时人,师也在厉王时,都属于西周中期以后。大约此时人事迁转,已有比较灵活的运用(Cho—yuuHsu,1966:519—520)。有一件铭文记载策命前,王对于该人的“蔑历”,兔觯:“王蔑免历,令史懋易免……乍司工。”(白川静,1968:456)蔑历的意义已见上章,此处当可解为
[1] [2] [3]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