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常批评我个人生活的刻苦耐劳节俭朴素,是“矫情”,是“装假”,是“矫枉过正”;其实,我成年后以至现在的生活若和我幼年时代的家庭及当时耳濡目染的穷苦状况比较一下,的确是天堂的生活。
我家本是穷苦之家,我父亲因为受着生活的压迫,曾经三番五次地改换职业——由佃农而泥瓦匠而佣工,终于被失业的狂潮所怒卷,不得不投入为当时一般社会所鄙视的军营中了。当我记事的时候,我父亲虽已稳升至保定练军的哨长,但因薪水的低微——每月八两,家口的众多,以及父亲疏财好友的天性,为着维持家庭的生活,父亲确实是费了不少的艰苦。
因为家穷,我小时穿的新鞋很少,所穿的大多是二鞋,说起二鞋来,怕是只有穿过二鞋的人才能道出它的原委。平常人家把穿过的七八成的旧鞋,卖给打鼓的小贩之后,打上皮跟皮包头,再经小贩的一番洗刷缝纫,外面好像新鞋似的,这就叫做二鞋。穿二鞋也许小点,也许大点,穿长了自然脚上要生毛病。我现在所以脚有毛病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当时穿二鞋穿得太多。
我在童年的时候,觉着除了“穷”与“苦”和我形影不离外,其他别无长物。我所受的穷,是真正道地的中国人所受的穷;我所受的苦,是真正道地的中国人所受的苦!我固然没有受过中产乃至小有产者子弟所享的童年的福利,就是想也很少想到。至于资本家达官豪绅的子弟,餍膏粱衣锦绣的豪奢,压根儿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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