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克托县中滩公社1978年冬就悄悄搞“口粮田”、“责任田”(集体)的改革。公社书记马崇发有点胆识,硬抗住了1979年春天那场批判农村“资本主义复辟”的“倒春寒”,取得了当年出乎预料的好效果:“口粮田”单产成倍地超过“责任田”。所以,1980年不仅中滩公社由“口粮田”、“责任田”发展到了“大包干”,而且县委书记还要在全县推广。这是自治区首府城市的一个郊县,所以,一时间引来好多说法。这年4月份,周惠同志到这个公社调查,随同调查的一位领导干部就有不同的看法。当公社书记和县委书记谈到他们的做法时,这位领导很激动地说:这不真是“资本主义复辟”了吗?而公社书记和县委书记则用充分的事实和理由加以阐述。周惠同志越听越高兴,笑着说他们讨论得很热闹,鼓励他们继续讲下去。但周惠同志的观点是很清楚的,正如耀邦同志所说,他是全国搞“包产到户”最早的三个省(区)委书记之一。周惠同志所以高兴,就是觉得他们都讲的是真心话。最后还说讨论得好,当然也很明确地表示可以试验,特别强调看看如何搞才能使老百姓吃饱肚子。
内蒙古东部的呼伦贝尔盟、哲里木盟和昭乌达盟1969年至1979年曾划归东三盟管辖。东三盟的农村改革明显比西部晚一些。1982年春天,周惠同志到呼伦贝尔盟阿荣旗调查,听说音河公社和平大队党支部书记盖广义同志坚决反对“包产到户”,周惠同志坚持要去看看。盖广义面对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毫不掩饰地说:队里有人说要“包产到户”,俺就说要将队里欠信用社的贷款也一并包到户,这下他们就不敢包了。然后他还很得意地说:俺让你包!周惠同志听得直笑。到离开时周惠同志也没有批评盖广义,只是深情地对他说,现在这个搞法我们已搞了二十多年,老百姓吃不饱肚子,欠的贷款却越来越多,总得想个办法呀!“包产到户”也可算一个办法吧?
周惠同志与盟旗领导说,不能责怪这些基层干部,我们搞了这么多年的“一大二公”,影响根深蒂固,这说明思想解放的任务还很重,最终还要靠实践来统一人们的认识。多年后周惠同志还常提到这位老盖,并说他是好人,称赞他敢讲真话。
周惠同志是1978年7月到内蒙古工作的,当时中央任命他为内蒙古自治区党委第二书记、革委会副主任。在从北京赴任途中,他就下火车开始深入农村牧区调查研究。在调查研究中他很快发现牧区和畜牧业在内蒙古不仅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工作指导上也同农村和农业有很大的不同:牧民基本是蒙古族等少数民族,牲畜对牧民不仅是生产资料,也是生活资料。同年10月周惠同志任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革委会主任后,区党委就决定从第二年开始大幅度调整牧民自留畜政策,每户牧民可牧养的自留畜数量,包括小畜大畜都放宽了许多,这在全国几大牧区是第一家。过了两年,牧民的自留畜发展很快,在牲畜总头数中的比例迅速上升。各种说法又多起来了,不少人担心偏离“社会主义”方向。当周惠同志弄清楚牧区牲畜总头数增长后,他却很欣慰地说,只要整个畜牧业发展了就好说。
1980年下半年,中央下文允许“三靠队”(吃粮靠返销、花钱靠救济、生产靠贷款),实行“包产到户”。周惠同志就向中央领导讲,我们内蒙古可否说是“三靠省”?这位领导同志只笑了笑,这下他心里更踏实了。所以,到1981年底,全区农村土地“大包干”已呈“席卷之势”。可牧区怎么办?而且不只牲畜还有草场呢?周惠同志继续进行深入调查,特别注意到内蒙古牧区大多三年一黑灾(旱灾),五年一白灾(雪灾);近半数牲畜循着夏饱、秋肥、冬瘦、春死的圈子转;畜群大多需夏营地、冬营地(需储草和棚圈)等。他逐步从这些实际中形成了两点认识:一是自留畜发展以后集体畜要实行承包,不然就会成了“后娘的孩子”;二是牲畜承包以后草场吃“大锅饭”不行,也得实行承包,而且有利于轮牧定居相结合。这就是内蒙古首先实行,后在全国牧区推行的草畜“双承包”责任制。
到了1982年秋,自治区党委研究室的同志汇报说,呼伦贝尔盟陈巴尔虎旗、昭乌达盟巴林右旗等地一些嘎查(生产大队,牧区是嘎查核算),自留畜已经或将近超过集体牲畜,而且自留畜的繁殖母畜比例和牲畜膘情等普遍比集体畜好。有的嘎查因此将集体牲畜作价归了户,牧民大多很赞成。所以,许多基层干部想推行这一做法,问行不行?我当时是研究室副主任,就如实向周惠同志作了汇报。周惠同志详细问了情况后说,牲畜总头数发展了,说明自留畜政策和“草畜双承包”政策是正确的;如果作价归户能使牲畜数量增加,质量提高,就可以试。这个问题没有来得及经自治区党委和政府讨论,可周惠同志的意见就传开了,牧区的牲畜作价归户很快大范围推开了。这当时无疑会在各方面引起不同反应,有的“纲”还上得很高。这些意见也反映到了中央领导那里。后来得到了中央领导的肯定,并在全国牧区作了推广。
(王国天摘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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