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日、1946年1月4日两封信,仅在信末写上“并贺年禧”或者“祗颂年禧”四字而已。尤其后一封信,他一面表达自己对“和平虽降,国难未已”、“民间疾苦到处皆同”的时局非常关注,一面仍然以对“重线条而淡渲者,恐物象景色必不甚繁,层次必不甚多”的画法画技的讨论为主要内容,向宾虹老人请教。另外两封,一封是1959年1月3日写给牛恩德的,因为“今天是你第一天为人师表”而写了许多“不抱敷衍塞责、混口饭吃的态度”的嘱咐,最后才写上“祝新年快乐”五字。一封是1960年12月14日写给傅聪留学波兰特的钢琴老师杰维茨基的。尊师重教已经演变成给孩子的老师送礼,众多家长惟恐落后。即使不肯随这个大流,给孩子的老师写信,也应该非常客气。傅雷信中,除了末尾有“并颂年禧”四字略见节日氛围而外,却说:“敝处愧无礼物相送,惟有手编之聪演奏报道撮要复本一份,由内子打字完稿。”换言之,傅雷给自己孩子的恩师赠送的礼物,就是由自己编成、太太打印的一份关于傅聪演出情况的报道摘要。这是一份多么寻常的礼品!这又是一份多么不寻常的礼品!
“另类”之三,是来而不往。也有给他寄贺年片的。他在回信时如何答复,更见其人风格。1964年2月2日他给叶常青、季碧夫妇回信,开头就说:“你们10月20日发的贺年片1月29日方到,神话式的巴西邮政果然名副其实。”此后讲自己近况、常青老母近况,建议常青为老母早备后事、对子女婚姻不必“干预过甚”云云,再无一字涉及贺年。此时是2月2日,离农历春节还有11天,名副其实处于年头岁尾,对方又是挚友,却一不回寄贺年片,二不顺便写几个字祝贺新年。是不近人情吗?不,这不是不近人情,这才是老朋友之间最真挚的感情!真正心有灵犀,又怎么可能靠一张贺年片或者顺便写几个字祝贺新年来维系彼此之间的感情呢?和那些依靠金钱美色维系的形形色色的“感情”相比,天下还有什么感情能够和它一样纯洁无瑕呢?
傅雷式的感情,是真感情。要让这种感情不被尘俗所污染,傅雷付出了他一生的心血和风骨。惟其如此,这种感情也才特别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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