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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丈夫和儿辈遇有升迁,别人喜笑颜开,她总是不露喜色,反而沉静地时时以盈满为诫,显示了“福人”的真功夫; 上苍也回报了这位苦心的女人,让她在后半生大富大贵,活到八十三岁,比丈夫李文安多活了二十八年; 她晚年跟着两个总督的儿子过,在总督衙门里当她的太夫人;她的儿子们帮助清廷打败太平天国后,有一年总督“换防”,李鸿章从湖广总督的位子上北调京畿,去任直隶总督,留下的湖广总督的职位恰好由他的哥哥李瀚章接任;当时她正跟儿子住在总督署内;总督要掉换了,而老母亲是同一个,老太太是不需要“挪窝”的;乡间邻里不无羡慕地传出话来:“人家李家是总督换防而老太太不用换防;”其福分真是人人仰之,无以复加; 旧王孙的爱情悲剧 李家骁先生是李鸿章最小的一个曾孙,身上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因他的祖母(即李鸿章长子李经方的一个侧室)是法国人;李经方在担任驻外公使期间,曾聘用一位英文女秘书和一位法文女秘书,结果两位秘书后来都成了公使夫人;法国夫人生下了大儿子李国焘,英国夫人生了小儿子李国亻杰;生大儿子李国焘的时候,法国夫人难产;而且是个龙凤双胞胎,医生无奈地告知公使大人:三个人中只能保住一个;不知是公使大人盼儿心切,还是医生技术上出了什么问题,结果是“龙胎”李国焘生下来了,而“凤胎”夭折了,法国夫人也含恨去世了; 李家骁三十八岁时才结婚;他被人间的婚姻弄怕了; 他的父亲李国焘早年在英国剑桥大学读书时风头很健,人长得身材魁梧;风流倜傥不说,因为他的祖父李鸿章1896年曾访问过英国,受到最高级别的接待;父亲李经方又出任过几年大清驻英公使,所以周围的人无不对他另眼相看;李国焘曾与一位英国姑娘恋爱,临毕业时,两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然而却遭到老太爷经方的坚决反对;在李国焘剑桥经济科毕业,拿到学士学位后,就“十二道金牌”般地下令,要他立马回国,与一安徽同乡的张姓女儿结婚;李家完全是个封建大家庭,父命如山倒,说一不二的;何况李国焘刚刚毕业,尚未独立,经济上全仰仗家里“拨款”,不敢得罪老爸,于是他决定暂时离开女友,回家去说服父亲;临别时,女友剪下了自己一条三寸长的小辫子,一枚极细巧的18K金戒指,当然还有一张微笑着的照片送给他; 李国焘哪里想得到,到了上海就不是他说了算了;他被命令必须与张家小姐成婚;其父说,这是早在多少年前两家长辈就定好了的,没有商量的余地!李家早年仰仗人家的帮助,现在李家好了,岂能单方面撕毁“婚约”? 李国焘在后来的几十年中,始终未能将他初恋的女友忘怀;他一生都戴着那只18K金的细戒指,还把那照片烧制在一只瓷盘上,配上红木框架,放在写字台上,每天与她对视,又把那条三寸长的小黄毛辫子珍藏在抽屉里;调皮的李家骁翻老爸的抽屉,发现了小黄毛辫子,翻出来拿在手里玩;老爸只好把女孩的故事告诉他,说自己不会忘记她; 李家骁懂事后很为老爸抱不平——凭什么爷爷可以同时娶法国老婆;英国老婆,而父亲只能娶中国老婆?为什么爷爷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而老爸的婚姻就不能自己做主?但是要说完全不能自己做主,那也不是;李国焘后来共娶了四位太太,但是阴差阳错,没有一个是他真正喜欢的;沮丧时他还用抽大烟来自我-,情绪变得越来越沉闷; 李国焘1962年去世了,他的元配张继芬先他一年而去;临下葬时,只有家骁明白老爸的心事,把那条小黄毛辫悄悄地塞在他的颈下,让他带着这条定情物,与旧时情人地下相会吧; 可是想想大妈妈(张继芬)也很可怜;她是安徽名宦之后,虽裹着一双小脚,但诗词书画样样在行,大家闺秀的功课一样不差;她和丈夫分室而居,平时总是在自己房中读书看报弹琴,而丈夫从来不去她的房间;后来,连她从娘家带来的丫环都被老爷收房做了姨太太,而老爷还是不理她;到了晚年两个人都白发苍苍了,他们倒开始讲话了,那是因为李国焘要写诗词寄托情思,诗词格律方面的本事,大太太要比他强得多,但话也不多;1961年,张继芬早丈夫一年去世,临终时对贴身的女佣说,她一生都是处女…… 如此“爱情生活”,叫李家骁如何不胆寒?好在老天爷还是给了他一个贤惠的妻子; 李家骁的妻子名叫张凤云,上海浦东人;他们结婚时正是“文革”时期,是李家最为落魄的时候;张凤云是仪器厂的工人,她嫁到李家后看到许多稀奇的东西,比方说,民国时期别人借李家的钱,光借据就有一纸箱;那些借据,有的是借祖父李经方的,有的是借公公李国焘的,上面写着“借银圆壹仟元”;“借银圆捌佰元”不等,也有的是借银圆而归还一些花花绿绿的股票的;有的借条上明明写着“半年即还”,可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还没有人还;借款人和被借款的人都早已去世了,最晚去世的也已死了四十多年了,而借条却代代相传,“文革”中被造反派抄走了,落实政策时又发还回来了;别的东西发还回来的不多,而借条发回来却不少,好像与李家有缘; (据《读书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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