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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炯明与辛亥革命(2/3)

    招展。“广东独立万岁”的欢呼声,顿时响彻屋宇。
      人们涌上了大街,大多数广州人并不知道革命已经发生,但他们看到这面旗帜时,都兴高采烈地追随着它,从西关出发,向城里前进。西关是广州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是绅商的大本营。沿途市民和商铺都燃放炮仗,鼓掌助威。当请愿队伍来到总督衙门时,张鸣岐避而不见,只派他的代表和民众见面,请大家回家休息,大帅对独立已有计划,不日即可实行。请愿队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当天晚上,西关一带,挂满了独立的旗灯,全城的炮仗声,彻夜不息。沿街商铺门前的龙旗,都被行人扯掉。广州突然充满了生机。
      但这种欢乐只持续了很短时间,便被更大的疑惧所取代了。张鸣岐并没有实行独立。相反,当陈炯明在惠州起义以后,他不仅派军队前往镇压,而且宣布广州戒严,勒令所有商铺摘下独立旗帜,禁止集会,只开大南、小东两门进出。所有军警高度戒备,对要求独立的人,“切实查拿,尽法惩办”。官府的告示一贴出,各大商行纷纷关门歇业,机纺、玉器、车料、泥水、木石、裁缝各业,亦受波及,一片上板落闩之声。所有班次的省港轮船,都被前往香港避乱的人挤满了。
      10月29日,胡汉民在西贡听到武昌起义消息,立即召募了一批华侨从军青年,乘船赶回香港。
      张鸣岐拒绝独立以后,胡汉民一面发表通电,宣布张鸣岐的罪行,一面派朱执信和胡毅生,潜入内地,策动南海、番禺、顺德的各路民军,火速进逼广州。胡汉民似乎并不了解广州的情况,否则,他就不会调那么多民军到广州了。这些揭竿为旗的民军,大都是三山五岳的草莽英雄,绿林好汉。胡汉民很快就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11月9日,全省各团体代表,在谘议局开大会,宣布共和独立,由于同盟会在广州并没有一位足以号令各方的人物,有人提议由张鸣岐任军政府都督。陆军第二十五镇统制龙济光是一位彝族土司,与革命党素无关系,各界代表推举他为军政府的副都督。但这时张鸣岐已经换上一身便装,悄悄逃进沙面租界,在英国领事的陪同下,到香港“避难”去了。龙济光也不敢就职。
      第一次选举,备受舆论抨击。第二次选举,规定只选革命党人,于是各界代表改推胡汉民为军政府都督,仍然由龙济光任副都督。
      曾经多次镇压过同盟会起义的水师提督李准,在得到胡汉民对他人身安全的保证之后,向军政府投诚,省河大小兵轮和水巡巡船,一律改挂民国军旗。全城到处飘扬着“汉族光明”、“恭祝苛政消灭”和“民国军万万岁”之类的旗帜、标语;各大街小巷,店铺商户,纷纷鸣放炮仗庆祝,从中午一直到深夜,炮仗之声仍不绝于耳。
      当天,胡汉民从香港乘搭夜轮,回到广州。与几个月前那个风雨如晦的晚上,狼狈逃出广州的情形相比,有天壤之别,今天,他在群众的夹道欢迎下,以英雄姿态入城,赴谘议局宣誓就任都督,并通电海内外,宣布改元:
      
      我国自夏殷而后,天子以世及,故篡弑劫夺,乘于其间,于是断代纪元,年号遂分,是皆以天子之位,私于一家一人之故,甚非我军政府今日建国之义也。本都督秉我军政府建国之义,用告我邦人,自兹以往,共和为治,自宜以黄帝纪元,表我国民之制,与前代殊,无有疑惑。
      
      很明显,关于国旗、国号、纪元这些问题,同盟会并没有认真研究过,更谈不上有统一之见。他们就这么匆匆忙忙地上马,匆匆忙忙地飞驰而去了。前面究竟是怎么样的,谁也说不清楚。
      
      胡汉民当上了军政府都督,但手下无一兵一卒,是个光杆都督。广东军队以新军最倾向革命,新军有两个团,一团由黄士龙率领,驻守高州;二团留守省城,但有一个营在香山,力量很分散。巡防营有六十多营,分布全省各地,武器不良,训练不精,更缺乏革命意识;而龙济光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土军阀,对共和的态度十分暧昧,他手下有九营济军,加上桂军三营,合共十二营,集中在广州周围,这支军队是最强悍,也是最危险的。
      除此以外,还有大批从四乡八镇涌来的民军,首领大部分是平日横行乡里的地痞流氓、土匪劫贼,气势固盛,但不脱草莽本色。美国驻广州领事的一份观察报告写道:“现在广州满城民军,说共有八千人至六万人不等。军政府也无法知其实数。据我仔细的估计,大概是三万五千人,由七个前匪首带领,分占七个区域,各维持各区域的治安。”所有对这伙民军人数的估计,统统错了,他们既不是八千,也不是六万,而是14.8万。以胡汉民一介书生,根本无法驾驭这群虎狼。
      于是,胡汉民想到了陈炯明。
      11月18日,广州各界团体再开大会,改举陈炯明为副都督,黄士龙为参督,并吁请他们率部到广州维持治安。黄士龙先是游说绅商支持三权分立,又大造陈炯明将以重兵攻打广州的谣言,搞得满城风雨,人心动摇。
      当时革命军正和袁世凯的北洋军在南京激战,黄兴迭电广东赴援。陈炯明在惠州发出“驱索虏于塞外”的庄严誓言,在11月26日辞广东副都督的通电中,他再次强调:“炯明不出三日,即当亲率北伐之师,来与我伯叔昆季姑姊妹握手五羊城下,仍须盘桓数日,会商北伐战略。”他以北伐为由,把循军改编为陆军第一军,成了一支政府军,从而与普通民军划清了界线。不显山,不露水,走出了解决民军问题的第一步棋。
      陈炯明北伐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全国。
      然而,北伐只不过是陈炯明进驻广州前的一个烟雾弹,用以安抚各路民军:“我不是来抢你们的地盘的。”试想,胡汉民邀请陈炯明来广州的用意,本来就是为了镇慑地方,并非北伐,此其一;以陈炯明的抱负和性格,也根本不会愿意出师北伐,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此其二。两相联系,便不难揣摸到陈炯明的真实心理。
      但正是由于这个烟雾弹发挥了作用,11月29日,陈炯明才得以率领邓铿、洪兆麟等部约1500人,在十几万民军的虎视眈眈之下,顺利开进广州,从而形成三督治粤的局面。后来许多研究文章都说,陈炯明为了争夺军权,对北伐的态度,异常坚决。这种论断,缺乏-斗争的常识,当时广东处于重新分配权力的敏感时刻,北伐,与自我放逐无异。以陈炯明的精明干练,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弃广东而北上。
      陈炯明对北伐的态度,确实很坚决,但不是他自己北伐,而是把那些无法无天的民军,送到遥远的北方。
      陈炯明对自己控制大局的能力,似乎信心十足。12月5日——循军进驻广州不到一个星期——他的真实想法,便像礁石一样浮出水面了。这天,黄兴从南京前线致电胡汉民,“请再调数营前来会合北伐,必资得力,闻竞存兄兵亦北上,喜极!请速出发。”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当电报到达广州时,总商会正在召开大会,胡汉民、陈炯明、黄士龙三督都到会了。陈炯明在会上正式宣布:“今日粤省大局危急,鄙人前在惠州誓为北伐,今见此危象,亦不得不暂留整顿,组织临时议会,至军政一统始去。”竞存兄的兵,决不轻易北上。
      陈炯明深信,自己的真正使命,是“整顿”广东,而不是远赴南京打仗。
      最后,广东组织了一支8000人的北伐军,由姚雨平任总司令。12月8日大誓三军,分三批乘船开赴上海。陈炯明和他的陆军第一军,留在了广东。
      
      2
      
      广州绅商并不希望陈炯明北上,在他们眼中,陈炯明是谘议局议员,参与过立宪运动,是坚定不移的禁-派,一向口碑甚佳,为广州市民所熟悉和拥戴。而胡汉民大部分时间在国外,与本地绅商关系疏远,感情陌生。当初绅商拥护胡汉民,多少有点“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的味道,因此,陈炯明一登场,便赢得绅商满堂喝彩,胡汉民难免有相形失色的感觉。
      事实上,胡汉民对治理这么一个错综复杂的乱局,既缺乏思想准备,更缺乏实际能力。在他当上都督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公布任何施政纲领,民军私自招兵,私自购械,私自掠饷,霸占城厢,把广州搞得乌烟瘴气,他也无可奈何。民军天天向大都督索饷,每个民军一天的饷银是两毛钱,14.8万人就是将近三万元,一天发不出,第二天就是六万,第三天就是九万……而当时省官库全部存款,亦不过十几万元。胡汉民穷于应付,他向港商借了70万元,许以三个月后加倍偿还,但对三个月后拿什么还给港商,却茫无头绪。
      胡汉民是一位能干的幕僚人才,但不是一位能干的地方行政长官。虽然,革命者知难而进,硬着头皮苦撑,无奈知音乏人,倒彩多于掌声。天时与地利,陈炯明与胡汉民无甚差别,都是革命党,都是广东人,唯一不同,陈炯明有人和,胡汉民没有。两人的际遇,便迥然不同了。
      事实证明,陈炯明的-能力,比胡汉民要成熟、高明得多。他从惠州来时,夹袋中已经有一套完整的治粤大计。在12月5日的总商会大会上,他提出组织临时议会,统一军政,作为整顿广东的第一步。他以平静、节制的语气发言,讲得很仔细,很认真,虽然他的海丰口音不是人人都能听懂,但听众被他眼中真诚和忧郁的神情深深打动了。
      他婉转地替胡汉民说好话,“胡君有功于国,为最难得之人才,即有不逮之处,彼此亦应协助。”接着,他扳起手指,列举了军政府的几项当务之急:“现在广东尚非纯是军政府性质,应谋-进行,须先定一省制,各部行政官方有统系;又须组织临时议会,诸事经议会议决,由都督执行,然后乃有司法、立法、行政三机关,始符合共和政体。至统一军政为目前急务,应速设军政司。”
      陈炯明以副都督名义,公布《维持广东政见书》,也就是政府的施政纲领。上海《申报》以《陈副督宣布治粤政纲》为题,刊登了这篇发言。本来应该由胡汉民做的事情,竟由副都督代劳。很难想象,当陈炯明胸有成竹、从容不迫地向大会宣读政纲时,胡汉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第二天,即12月6日,军团协会便宣告成立,陈炯明担任正会长,民军为所欲为的日子结束了。陈炯明派他的老师朱执信负责把民军编训为新军,同时利用陆军第一军,居中监视,不受管制的民军将被解散。12月14日,由胡汉民主持拟定省议会组织法。12月18日,广东省临时议会正式开会,选举议长,到会者包括由总商会、七十二行、九大善堂和其他各界团体选出的代议士140人,其中女代议士10人。一切都按陈炯明定下的时间表,有条不紊地展开。
      胡汉民在广州人心目中的威信,自然而然,降到了最低点。
      12月20日,孙中山乘坐“云地夏”(Deanna)英国邮轮,迎着漫天风云,从欧洲回国,抵达香港。这位流亡海外多年的革命者,终于回国了。这象征着,改朝换代的时刻,真正来临了。几乎每一天醒来,都可能发生让人不敢相信的奇迹,太阳可能从任何一个地方升起,那时四面八方都敞开着,只等一个新共和国的来到。孙中山经过新加坡时,甚至有许多姑娘向他献花,使得他更像一个英雄在凯旋,而不是出征。
      胡汉民惊喜万分。一个多月以来,他饱受广州商人的责难和冷眼,既愤怒又难堪。孙中山的出现,无疑使他有某种得救之感。他早就想一走了之,只苦于找不到合理而体面的理由。他曾异想天开地提出率军北伐,就是出于这个心理,但没有人敢把军队交给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现在,只要孙中山回到广州,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领导权交出来,功成身退,不仅不会丢脸,而且名由实美。但他却没有体会孙中山的心理。
      21日,胡汉民、廖仲恺等人前往香港迎接孙中山,并力邀他到广东坐镇。胡汉民说,袁世凯虽有四镇之兵,但不过能动摇武汉,要取湖南已经不易,即使取了湖南,也不能兼顾江浙,更无力长驱直入粤,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在广东训练五六万革命军队,再与袁世凯决战。
      但孙中山志不在此,他婉拒了胡汉民的请求:“今日之大患即在无政府,如能创建政府,则满清之政府固必倾覆,即袁世凯亦未必能支,必不足以为患新政府,不宜预防他人之不服,而一意谋以武力争天下也。”这时的孙中山,仍然是一个和平统一主义者,只要能够尽快取得政权,与北方和谈又何妨?
      胡汉民大失所望。他为自己无法说服孙中山而暗暗焦急,但他打定主意,如果孙中山不去广州,他也决不返回广州。
      孙中山似乎看透了胡汉民的心事,他说:“我若不至沪宁,则此一切对内对外大计主持,决非他人所能任,子欲从我,即行。” 
      廖仲恺大感愕然,想劝胡汉民打消北上的念头,但胡汉民心意已决,已经跳出了苦海,岂有再跳回去的道理?孙中山说:“既然如此,粤都督由副都督陈炯明署理,将来以汪精卫回粤担任都督好了。”孙中山与陈炯明素未谋面,毫无了解,与胡汉民、汪精卫却长期共事,感情深厚。因此,在人事安排上,重胡、汪二人,轻陈炯明,可以理解,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这会深深伤害了陈炯明的感情。
      胡汉民连夜写信给陈炯明、朱执信、胡毅生等人,说明他不再回粤,请陈炯明代理都督,并饬令各-从陈炯明。
      但陈炯明坚决表示不能担任这个正督。
      
      一场危机平地而起。
      胡汉民不辞而别,一时间谣诼满天飞,省城充满了危疑震惧的气氛。12月23日,临时省议会派了三名代表,到都督府了解情况。朱执信向他们证实了胡汉民出走的消息。代表们要求和陈炯明见面,但陈炯明避而不见。议员们只好留下了一封信函,怏怏而去。信中表达了对胡汉民的不满,“胡正督赴沪,并无报告,又无正式交代,视粤东如敝屣,突然而行,其行为不合,不待问矣。广东不可一日无正督”,因此,全体议员恳请陈炯明接任正督,并承诺临时省议会将全力支持他。
      当天,正议长和两名副议长,带着十位代议士,再次求见陈炯明。陈炯明终于和他们见面了,他仔细地倾听议员们滔滔不绝的劝说,一脸严肃神情,但最后还是坚决不肯正式接任正督,他又搬出“炯明素志北伐”为理由,只答应暂时假摄,时间至明年(1912年)3月4日止。翌日,陈炯明写了一封复函给临时省议会,提议选汪精卫为正都督,这也是孙中山的意见。
      
      现在军团协会既根据炯明之意见,拟推汪君精卫为都督,以待省会最终之表决,贵省会为全省言论最高之机关,谅亦同认汪君为实能担任广东都督之人才,如能认来后一著之表决,不独能慰众团体之同心,实使炯明不负知人之名,又见有早释重肩之日。
      
      12月25日,临时省议会选举汪精卫为广东都督。军团协会随即致电汪精卫,请他速回广东就任都督。12月27日,陈炯明亲自致电汪精卫催驾。不料,12月28日,汪精卫复电军团协会,表示不就广东都督一职。
      这时的汪精卫,正在上海作为革命党的议和参赞,与北方袁世凯的代表谈判,谋求结束清廷统治,建立共和政体。他从北京监狱获释出来后,便声言不愿做官。
      陈炯明在复电中,再次强调自己北伐的决心,他说:“弟立志北伐,必不可移,今准备既完,专待兄来,即当出发。”一个月前,华中、华东正处于激战状态,陈炯明的北伐,尚且不能成行,现在民国成立在即,南北和议开锣,北伐就更是纸上谈兵了。
      据陈炯明透露,汪精卫不肯当粤督,似乎是受了胡汉民的影响。因此,他曾致电胡汉民质问:“吾兄肩粤重任,不辞而去,已未尽合,各界举汪公接任,闻兄又从中助(阻)止,弟接任代理期限一月,届时汪公不来,弟亦悬印而去,进退分明,无负厥责,若此中因无主致乱,谁执其咎,望速劝汪公回粤视事,免致贻误,至为切祷。”但对于胡汉民劝阻汪精卫的动机和详情,却没有更多的透露。
      大家你推我让,都不肯当都督。大都督这块金漆招牌,在别的省份,人人垂涎,在广东,却好像一个隔夜的冷饭团,没人想要。
      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宣告成立,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临时大总统。1月3日,组织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尽管孙中山高度赞扬西方的民主-,但他上任后,马上领着临时政府的全体官员,到明孝陵拜祭明太祖,在他演讲的台上,也悬挂着朱元璋的画像。表面上看,这是汉人夺回了江山的象征,但它还宣示了另外一层的意义,这就是,皇帝虽然没有了,但民主仍有相当漫长的一段道路要走。
      汪精卫不肯南下,孙中山又提议请朱执信、冯自由、邓泽如等人,作为候选都督。但没有一个肯接任,朱执信和廖仲恺甚至拉福军首领李福林来充数。李福林字登同,是一个只读过三年私塾的绿林豪客,广州河南大塘乡人,28岁那年持枪闯入官衙劫走一名同乡犯人,从此落草为寇,过着打家劫舍的生活。和许多江湖人物一样,他参加了同盟会,辛亥革命以后在乡下拉起了一支队伍,号称福军,进驻省城。
      一省军政首长的重要人选,竟如此儿戏地三番四次变更,令广东人大为不满,总商会致电孙中山,吁请陈炯明留任都督。临时省议会更以强硬态度表明,如果汪精卫不来广东,应该立即另行选举。“选举乃地方人民之权,若中央政府派人,应由宪法上规定。今宪法尚未成立,若派人来,绝不公认。”
      由于广东对陈炯明的呼声甚高,终于引起了孙中山对这位海丰人的注意。1月25日,孙中山致电陈炯明,委任他为广东都督。临时省议会迅速推举陈炯明为都督,并于2月7日,再次公举他为广东正都督,电请孙中山取消代理都督的称谓。
      劝驾的人像走马灯似地往谘议局跑,但陈炯明不为所动。大丈夫言出必行,绝不反口,他接见了一批又一批的说客,但最后都是不徐不疾地答复:“粤局安危,人有其责,本都督一日未去,当尽一日之心,然不能逾限,不能失约,亦不俟今日始言。”
      他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3
      
      中华民国的第一个春天到来了。
      但在广州却感觉不到多少春天的喜悦,城里遍地烟-,到处是三五成群、游游荡荡的民军,一到晚上,所有街闸一律关闭,断绝行人,气氛恐怖。一群商人联名给各报馆主笔写信,把广州形容为“行者居者常有戒心,商务凋零,银根奇用,乱机隐伏,如弓在弦”的“盗贼世界”,“处此时代,真有岌岌不可终日之势”。
      商人的描述,并非危言耸听。广东独立后,四乡八镇的民军,纷纷涌入广州,据香港报纸的统计,4000人以上的民军有5路:一、澳字军,练演成统率,6700人;二、兰字军,陆兰清统率,5500人;三、康字军,周康统率,4500人;四、建字军,黎萼统率,4000人;五、惠字军,王和顺统率,4000人。以上共2.47万人。其他4000人以下的民军,有25路,共计2.5万人。人数未详者,有14路。总人数难以统计,哄传有14万以上。这是一群脱缰野马。
      尽管不少史学家都浪漫地把民军想象成“革命起义者”,甚至把他们视作辛亥革命的象征。其实,这些人品流复杂,大部分是绿林会党、海盗山贼,还有市井无赖、地痞流氓、贩夫走卒、屠儿刽子、破产农民,共冶一炉。他们对民主共和一无所知,因缘际会,抱着“捞一番新世界”的心理而来,各据地盘,包烟庇-,嫖-饮吹,抢劫商店,当街殴斗-,无所不为。
      胡汉民先成立了“民团督办处”,以威望素著的黑旗军首领刘永福为民团总长。但刘永福没干几天,就大呼“没法干,没法干”,筋疲力尽地请辞了。陈炯明后又成立“军团协会”,但都不能真正约束他们。
      胡汉民为了表明在他担任都督期间,广州秩序井然,治安良好,证明陈炯明整顿民军的动机是出于排除异己,争权夺利,他在自传中,硬说自己和陈炯明在广州“常摒去卫士,徒步而行;执信、毅生等,则始终无卫随之人。斯时之秩序,盖以革命之空气为之护持”。广州仿佛成了太平盛世,完全是不经之谈。
      民军问题一日不解决,广东一日不得安宁。朱执信向陈炯明建议:“其愿自动解甲归农者,即发给恩以示鼓励;其不愿遵守者,则以兵力临之。”陈炯明深以为然。开始时,他采取比较温和的办法,把民军中最弱的一部分解散,另外一些则送去北伐。1912年1月22日,他在燕塘亲自主持北伐誓师大会,北伐军大部分是由民军改编而成的。到3月初,被陆续派往各地的民军包括:1.2万人去南京,2500人去北海,2000人去河口,1500人到汕头。广州街头的民军少了,形势渐渐好转。
      对桀骜不驯、不听调遣的民军,陈炯明则施展雷霆手腕,严厉取缔和镇压。2月27日,巨灵之掌,首先落在了石字营民军头上。
      石字营的头领是石锦泉,绰号“石鬼仔”,与其说他是一个起义者,不如说他是一个混世魔王。石字营一进广州便扬言要拆毁城隍庙,激怒了全体市民;他又勒索菜栏商民,抢劫商店和绑票,搞得人心惶惶;有一天,他提着土制炸弹,冲进都督府逼胡汉民发饷,几乎把胡汉民气昏。但最骇人听闻的暴行,还是石锦泉在多宝路当街-,剜出人心,沿街炫耀。就是这样的罪犯,后世的史学家为了贬低陈炯明,竟然还替他开脱,称他“对革命是有贡献的”,他所犯下的暴行,也只需要“给予规劝和惩戒”(见段云章、陈敏、倪俊明《陈炯明的一生》) ,而不是坚决镇压。
      2月27日,一批军政府购买的-运抵广州,其中包括3万支枪和200万发子弹。胡汉民当初买这批-,是为了充实民军装备,但现在时移势易,陈炯明决不允许它们落入民军手里。石锦泉从水师公所的散勇那儿得到了消息,他显然头脑发昏了,不假思索,拍案而起,立即拉了一队人马,赶赴虎门,打算截劫船上的-。
      军事时期抢劫-,足以构成死罪。现在陈炯明有了开刀的理由了。
      当晚大批陆军开入城内戒备,士兵们全部身背行囊,手持武器,在各主要路口布哨巡逻。都督府和大佛寺门外,挖起街石垒成炮台,架起了机关炮,气氛异常紧张。石锦泉被拿获押回省城。另外一支4000人的军队则包围了石字营的总部,把石锦泉的部下统统缴械,遣散回乡,营地由新军进驻接管,全城肃静无哗。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变故,陈炯明命令把石锦泉直接押到都督府后院,立即-。这个胆大妄为的匪首,现在已经完全蔫了,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坐在地上,被人用枪打得血肉横飞。
      宣布石锦泉罪状的告示,迅速张贴全城,并送到各大报馆,陈炯明对“污辱军人名誉,扰害公安”的种种罪行,提出严厉谴责,他要求全体军民“必以遵守法令为第一义,去乱求治,端在于此”。当其他各路民军从震惊中醒来时,大局已定。陈炯明警告他们:“其余军队务宜各守本职,勿蹈覆辙。本都督有厚望焉。”
      对于广州市民来说,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度过了最惊心动魄的一天,似乎没什么表明局势正处在-的边缘。当然,城里有许多街谈巷议,大街上突然出现了来来往往的军队,让人忐忑不安;平时凶神恶煞般的民军,也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但他们的眼神,却染上了某些令人恐惧的东西。
      一些阴谋确实在暗中进行。惠字军首领王和顺、仁字军首领关仁甫和协字军首领杨万夫,惊惶不安,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于是匆匆结盟,相约在受到攻击时,互相出兵支援。民军不服陈炯明,本来也是情理中事,因为在他们看来,大家都是民军出身,大家都是起义革命,凭什么陈炯明的循军可以改编成正规陆军,而其他民军却只能回乡种田?在石锦泉被-之后,他们心怀疑惧是理所当然的。
      王和顺是老同盟会员,曾追随孙中山参加过镇南关起义,在江湖上颇有威名。三军结盟是一个危险的范例,如果他们得逞,所有民军都会群起效法,政权瓦解的日子就到了。但如果公开宣战,陈炯明将不得不三面受敌,甚至会有更多的民军趁火打劫。这是一个真正的危险时刻,但受到解决石锦泉的胜利鼓舞,陈炯明的胆子大了,他坚信,他会度过难关的。
      
      陈炯明和朱执信、邓铿等人,在谘议局商量了一个晚上,大家一致认为,必须采取有效措施,裁抑民军。“除害在于敢断。用兵之害,犹豫最大。我必须在今天做出决定!”陈炯明终于做出决定了。
      从3月1日开始,陈炯明把龙济光的济军调回省城,在城厢内外遍布巡查军,以资镇慑。在不到十天时间内,宣布编遣民军40多营,共三万多人。大部分民军自知势单力弱,不足以抗拒,都表示服从编遣,有的甚至主动提出解甲归田,以换取政府的恩饷功牌。
      但王和顺却不肯屈从,也许他认为双方实力不相伯仲,但自己在同盟会的历史比陈炯明更长,和孙中山的关系比陈炯明深得多,因此,他比陈炯明更有资格担任广东都督。他公开指责陈炯明“自任职以来,擅作-威,厉行专制,与革命宗旨大相违悖”。双方摊牌的时候到了。
      从3月7日开始,城里的新军渐渐向东堤、南关逼近,形成包围,把惠军和东堤的仁字军、归德门的协字军分隔开来。双方发生了一些零星枪战。据陈炯明事后的报告说,惠军听信了政府要解散他们的谣言,“率先狙击派出巡查军队,经理员弹压,彼并击所派人,致毙排长一人,从卒三人,伤数人”。究竟谁先打第一枪,已经无从查究,但政府要解散他们,却肯定不是一个谣言。
      王和顺似乎有点迷糊,要不就是过分狂妄自信,没有意识到事态已经千钧一发,否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呆在香港。3月10日,双方终于爆发大规模战斗。惠军副司令陆梅指挥开炮轰击都督府,全城被隆隆炮声所震撼。陈炯明迅速调兵围剿,关仁甫和杨万夫虽然如约出兵策应,但并未能遏制新军的凌厉攻势。其他民军大部分采取中立,隔岸观火。街上店铺,到处可以看见飘扬着“中立”旗帜。
      陈炯明宣布,只要惠军肯投降交枪,可以每支枪领回枪价银15元,并一律准予自新,不复究办。“或愿归农、或愿编归吴协统部下,均听其便。”但他警告说,“倘仍助虐肆凶,定受严剿。孰去孰从,尔等其慎思之。”惠军士气顷刻瓦解,士兵纷纷向巡警区所和新军缴枪,然后揣了15元,溜之大吉。3月12日,新军完全控制大局。王和顺带着妻子逃往日本。3月19日,新军攻克被惠军占据的黄埔炮台;3月21日,陈炯明兵临虎门,把那里的残余惠军统统缴械遣散。
      当王和顺出逃时,孙中山曾致电他,指出陈炯明安置民军,是治粤的必然之策,“世界民(各)国之军队,皆不能讲平等,而命令必出于一是。倘以猜嫌之故,致启纷争,惊扰居民,谁任其咎?”因此,孙中山奉劝王和顺“宜遵守约束,共维大局”。
      虽然孙中山远在南京,未必完全了解陈炯明与民军之间的是非恩怨,但他说出了事件的关键所在,这就是,不管陈炯明处理民军的动机如何,不管他是不是出于排除异己,是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但他作为一省都督,编遣民军不仅是应该的,而且是“必然之策”,合情、合理、合法,并受到市民的普遍欢迎,不管谁当都督,都要这么做的。如果以一句动机不纯,便一笔抹杀,那真是对历史的嘲弄。
      当街头枪声平息以后,惊魂甫定的省议会匆匆通过决议:“一、请饬知警察厅调查城内外商民,因此次军事损失生命财产实数,分别抚恤。二、请查照本省会知会整理民军原案,实行令城内外民军,务定期限,一律迁出远郊空地。三、请责成卫生司,一律将城内外各街道整理洁净。”这三项决议,使广州商民在忧愁之中,露出了一丝喜色。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陈炯明对民军采取的果断措施,并未得到民团总局局长黄世仲的支持。黄世仲和陈炯明一样,都是文人出身,1902年起在香港《中国日报》当记者,文笔相当辛辣犀利,写过一系列针砭时弊的章回小说,是最早的同盟会员之一。胡汉民任都督期间,派他接替刘永福任民团督办处总长,即民团总局局长。
      黄世仲反对陈炯明裁抑民军的政策,主张“裁弱留强,合理编遣”。两人的主张,理论上,相差甚微,只是大家对谁“强”谁“弱”,编谁遣谁,意见分歧。黄世仲与王和顺交情深厚,自然希望保住惠军。《陀城日日新闻》和《公言报》两报主笔陈听香,站在黄世仲一边,以民军代言人的姿态,向陈炯明公开叫板,大加挞伐,其中不乏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之词,如在报纸刊登政府将解散新军一类假消息,甚至连禁娼之类的行动,也照例攻讦一番,令陈炯明怒不可遏。
      清末的-改革,为言论创造了空前自由的环境,报纸已经习惯于和政府保持距离,遇事唱反调,以显示新闻的独立监督地位。本来,民主时代,报纸持这种立场,无可厚非,但这年刚满34岁的陈炯明,正值生命力最旺盛的时期,认准了应做的事情,便义无反顾地去做,决不中途而废,哪怕担上恶名也在所不惜,用美国驻华公使馆武官的话来说,“陈将军的措施很激进,处决人犯每日均有。”
      报纸的挑战性愈来愈强,陈炯明终于沉不住气了,3月底,在事非得已的情况下,断然查封《陀城日日新闻》、《公言报》和《总商会报》等报纸,4月6日,逮捕陈听香,罪名是“依附叛军,妨害军政”,5天后,地方检事局和法务局走完过场,草草结案,判处陈听香死刑,即时-。上海《申报》以《粤都督两日封三报》为题,详加报道,使陈炯明的形象,大受损害。
      然而,该案仍在扩大。4月9日,民团总局局长黄世仲,被警察从办公室带走。政府公布其罪名,归纳为“遇事欺蒙、舞弊营私、阳奉阴违、操守婪劣”几项。但奇怪的是,陈炯明并没有立即处决黄世仲,也未交法务局庭审,只是把他关押起来。
      省议会大为震惊,4月11日匆匆开会,决议弹劾陈炯明,指他压制言论自由,陈听香即使发布了假消息,亦应以普通刑律审判,不应以军律处死。但陈炯明斩钉截铁地回答:“凡地方戒严,均可适用军律,不特约法时代有然,即立宪时代亦尔。省城自独立后,并未宣布解严,即可适用军律……军律一日未除,即一日发生效力,凡有触犯者,本代都督惟执行以尊法,不能枉纵以废法。”他的话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令代议士们哑口无言。
      戒严期间,都督根据军律采取行动,在法理上,解释得通,况且,治乱世用重典,古有明训,中国历史上,哪一次改朝换代,不经过大清洗的阶段?但作为一个民主时代的-家,封报馆,杀报人,无论如何,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陈炯明棋错一着,令后人不禁为之惋惜长叹。
      至此,困扰广州半年之久的民军问题,基本得到解决。到这年的年底,盛极一时的民军,由原来的14.8万人,裁减剩3.96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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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全国形势仍然动荡不安,但陈炯明已经迫不及待地展开他庞大的建设计划了。
      1912年的广东,-、经济一团糟糕。各地民军频频发生火并,焚杀劫掠,全省骚然,政府每天都接到大量告急电报。解决民军问题,花去了陈炯明一半的精力,而他的另一半精力,则花在解决财政问题上。
      当时的广东省库,空空如也,大部分钱被张鸣岐卷走了。军政府成立时,把前清署存的500万元,由总商会派人监督,盖上军政府的大印来通用,作为权宜之计。胡汉民以100%的利息向港商借了70万元,期短息高,负担沉重。军政府组织北伐军要钱,编遣民军要钱,绥靖地方要钱,政府自身的运作也要钱,前清的政权体系业已瓦解,而新的政权体系又未完善,各地应完丁粮等项,无从催收,财政异常支绌。
      陈炯明接任代理都督后,首先设法尽量清还胡汉民借港商的贵利债,以减轻负担。同时在香港设立造币局,以陈席儒为局长,杨西岩为副局长。省议会准许造币局发行1500万元纸币(值615万金元)。铸币厂每月可出现银七万余元。省议会又在考虑成立资本3000万元的广东银行。1月20日,陈炯明宣布划一广东省币制,市场交易,一律以毫圆计算,废除两数。4月8日,陈炯明发表统一广东财政谕,要求省内和省外各属的政府行政经费,必须统一造表册,由都督核明,交省议会讨论,再饬财政司核发,不得随意支给。
      建立各属的地方政权,也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没有巩固的地方政权,就不可能有可靠的财政来源。陈炯明派出了几名考察员,到各县考察县长的操行和政绩,然后决定是否留任。他为县长们制定了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惩办地痞恶绅,实施强迫教育,推进地方实业,改革县政。
      然而,陈炯明很清楚,广州在他的治下,必须为各属树立一个样板。于是,他下令禁娼、禁-、禁烟,而且令出必行,禁得非常彻底。
      清末,广州的紫洞花艇,远近驰名,谷埠一带,妓寨林立。1905年,由于广州修筑长堤,政府把谷埠、迎珠街一带大小花舫,统统赶往大沙头。1908年,一场台风,把江面的花舫,吹得七零八落。不久又发生火烧连营的惨剧,几百只花舫被烧得净尽。从此,娼妓们纷纷弃舟登岸,在陈塘、东堤形成两大烟花地。陈炯明厉行新政,派军队进驻东堤,关闭娼寮,强迫妓女改行。为了防止她们重操楫棹,陈炯明还下令把珠江上的疍民(居住在船上的贫民)统统赶走,显示政府的决心,这场仗非打赢不可。
      早在谘议局时代,陈炯明就以嫉-如仇著称,不过,当年充其量只能投投票和写写文章,如今坐上都督的位置,掌握全省军政大权,一纸命令,凡-者一律军法从事,敢撄其锋者必死。不但公-,而且连私-,亦扫荡一空。他还打算拿出革命的手段,把风靡城乡的麻雀牌也一并禁绝。初期的成效,果然气象万千。
      当时广东遍地民军,每月的军饷支出,如同天文数字,省库左支右绌,捉襟见肘。一伙民军首领曾怂恿石锦泉出面,请政府暂弛-禁。但以石锦泉那样飞扬跋扈的匪首,竟然也不敢向陈炯明当面陈请,只是写了一份章程,求邓铿代为疏通。邓铿看也不看便把章程掷回,严厉警告他们:“如果贸然提出此事,恐怕打靶都有份!”石锦泉还在呶呶不休,邓铿说,你一定要开-,找陈都督去。但石锦泉没有这个胆量。
      陈炯明刚到广州时,住在城西的广雅书院,虽然西关是广州最繁华的地方,但他似乎不大喜欢,很快就搬到了城东的原谘议局。这里地势较高,北枕山岗,南眺东较场,视野开阔,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沿街飘扬的幌子,没有弯弯曲曲的麻石雨巷,令人心旷神怡。更重要的,这里是他的发祥地。
      1912年的广州,与明末清初,没有太大的变化。城里没有一条像样的马路,更没有汽车,到处是横街窄巷,没有路灯,入夜街闸关闭,一片漆黑寂静,如同鬼城。陈炯明深感不满,即使在解决民军危机那样的生死关头,他仍把警察厅长陈景华叫到他的办公室,指示他必须改变广州的城市面貌,要成为华南第一模范城市,必须向现代城市的格局发展。
      陈景华是一位铁腕人物,一声令下,广州所有街闸,限期拆除,在每个路口安装路灯。市民纷纷反对,商人代表到警察厅请愿,他们惴惴不安地说,街闸拆掉后,治安会变得恶化,商人的生命财产没有保障。陈景华瞪大眼睛回答,你们这样说,就是看不起我们警察,防盗捉贼是警察的事,不是你们的事。他保证“警察将加强巡逻,确保治安”。
      为了给广州开拓发展的空间,陈炯明决心把古老的城墙夷为平地。广州的东城墙在今天越秀路一线,西城墙在人民路一线,南城墙在惠福路一线,北城墙在小北至大北,横跨粤秀山。砌城墙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阻隔交通,不让人自由出入。千百年来,民间有一个说法:“小乱入城,大乱下乡”。就是说,小的战乱,可躲进城里;但遇上大战乱,就千万不要入城,一旦城破,便成了瓮中之鳖,玉石俱焚。这是经验之谈。但到了20世纪,射程愈来愈远,威力愈来愈大的火炮,使城墙的屏障作用,变得微乎其微了。
      从中国拆城墙的历史看,越是工商业发达的城市,对拆城墙越积极;越是以-历史闻名的城市,对城墙越留恋,越舍不得拆。北京的城墙是1949年以后才拆的,还引起了一番争论;西安没做首都也有上千年了,可它的城墙,却一直岿然不动。相反,天津、上海、广州这些沿海城市,因为要做生意,早就想把城墙拆之而后快了。1905年前后,上海和广州的民间,关于拆不拆城墙的争论,此起彼落。后来,上海采取折衷办法,在城墙上开凿了许多小城门,方便出入。而广州则把南城墙拆了,因为广州生意以珠江水路为主,拆了南城墙,大利交通。
      但陈炯明觉得,光拆南城墙还不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全部城墙都拆了。他把一部分民军改编为工兵,准备投入到拆城墙工程中。世居西关的绅商阶层,虽然赞成改造交通,却希望保留西城墙,因为,一直以来,西城墙都是绅商和官府的分水岭,各有各的地盘。一旦拆除,商人们担心,官府的势力,从此入侵。
      陈炯明解释说:“省垣地方,素称殷盛,城厢内外,商业尤为繁富,若非于交通上设法改良,实不足以资利便。查现在城基一带,占地甚多。而城内城外互相隔阂,于交通上尤形不便。徒以往日满清官吏,藉城自卫,故虽明知其害,亦终不忍弃除,此实地方之大障碍,而亦我全省人民之不幸事也。”
      陈炯明虽然没有从事过城市建设的专门研究,也没有到外国的大城市考察过,但他对城市发展的前景,具有惊人的预见性。当时的广州,别说汽车没有,连人力车也寥寥无几,但陈炯明却把开辟马路,视为当务之急,不得不令人佩服他的远见。2月24的香港《士蔑西报》,报道了广州工务局正在草拟中的建设规划,它包括把西关的住宅搬走,改造为商业中心;重建旗街(满人居住区);双门底与惠爱路将开辟为一条宽敞的大马路,直通内城中心;粤秀山将改建为公园。
      陈炯明打算以广州为起点,把广东建成模范省,再推广到西南各省,然后影响全国。但是,4月以后,-形势,却发生急剧变化。孙中山在各方压力之下,辞去大总统职,并荐袁世凯继任。孙中山偕胡汉民、廖仲恺、汪精卫等人,离宁赴沪,辗转南下。4月25日晚10时,抵达广州,在双门底,受到数万军民的热烈欢迎。孙中山辞职后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尤须继续奋斗,绝不能稍有松懈。”这位职业革命家的南下,使广东在全国的位置,顿时改观。
      
      几个月前,胡汉民留下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一走了之,经过陈炯明的艰苦努力,扭转了挣扎垂危之局,尤其在民军事件的惊涛骇浪中,若非陈炯明铁肩担当,一往直前,岂能轻舟强渡?他的成绩,有目共睹。然而,由于陈炯明一直表示不当都督,现在胡汉民、汪精卫回来了,他肯定要实践诺言,让出都督的位置。
      陈炯明对当不当都督,倒不十分在意,他担心的是,政策将发生逆转,几个月的努力,会和他的去向一样,尽付东流。4月1日,省临时议会致电汪精卫,请他尽快回粤,担任都督。但汪精卫以“功成身退”自许,当孙中山到达香港时,他便重申自己不做官,更不做都督的态度,并拒绝随孙中山到广州。4月25日,他悄悄跑到南洋去了。现在,孙中山身边,最有可能接替陈炯明的,就只有胡汉民。
      胡汉民对都督问题,笑而不语,似乎超然物外。但大家都知道,他背后站着一位支持他当都督的人——孙中山。这次孙、胡连袂南下,分明是为了保驾护航,使其顺利复位。
      朱执信、邓铿等人,也感到闷闷不乐。朱执信甚至公开阻止胡汉民南返,并强烈要求让陈炯明继续担任都督,他称赞“竞存从善如流,嫉恶如仇,自处以至难,而予人以至易;自处以至危,而授人以至安”,言下似乎有批评胡汉民把容易留给自己,艰难留给别人,把安稳留给自己,危险留给别人的意思。
      但他们却未能如愿,胡汉民最终还是回来了。
      当天晚上,陈炯明在都督府设宴,为孙中山一行洗尘。孙中山笑容可掬地对大家说:“鄙人抱三民主义,此次辞职归来,实有无穷之希望于吾粤,思以我粤为一模范省,诚以我粤之地位与财力,与夫商情之洽固,民智之开通,使移其嚣张躁妄之陋习,好勇斗狠之浇风,萃其心思才力于一途,以振兴实业,谋图富强,不出数年,知必有效。”
      随后,孙中山豪气干云地宣称,他准备把余生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中国的铁路事业上去。他打算在10年之内,修筑20万里的铁路线,纵横五大洲之间。孙中山以他个人的魅力和文雅,使人们相信这并不是说着玩。大家纷纷赞扬他是一位新中国的建设者。胡汉民说,他打算专心从事社会教育工作,宣传本党主义。他的话也博得了一片掌声。
      如果真能如此,孙中山和陈炯明,完全有可能成为终生的亲密战友,就像刘备和关羽那样。可惜,历史没有选择走这一条路,孙中山的思想,其后也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这就注定了陈炯明最后无法逃脱悲剧的命运。
      宴会结束以后,陈炯明便留下都督印信,轻车简从,离开了住所。在天字码头,陈炯明登上了前往香港的轮船。临行前,他告诫部下:“服从命令,拥戴继任胡汉民都督,免生意外危险”。他又给省临时议会写了两封信,信中说:
      
      炯明负罪我粤,数月于兹矣!今幸孙、胡二公惠然返梓,瓜代有人,得释巨负,藉免重咎,窃自欣幸,千祈贵会即日推举孙公或胡公接理,以待汪公之回,俾定人心,免贻罪戾,不胜切祷。
      
      他还给粤军官兵留了一纸遵守命令谕:“炯明告假省亲,业已咨照省会请胡汉民君代理。各军人对于继任都督,自当遵守命令。若将来军事需人料理,当可遄返,受众驱策。”显然,他为自己的重返,预留了伏笔,这是给拥戴他的军队一个很明白的暗示。
      第二天,邓铿请胡汉民到督府,“商量重要事情”。朱执信已经在督府等待,他向胡汉民出示了陈炯明留下的信件,请胡复任广东都督,胡汉民一惊一喜,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昨天我才和竞存说过,我要做自己的事情。出尔反尔岂是我胡某人所为?”
      “竞存辞意坚决,广东无人负责,你不干谁干?”邓铿问。
      胡汉民还是不答应。孙中山从省议会演说后,也来到都督府,力促胡汉民不要推辞。他说,“当初我要你去上海,你把都督交给陈竞存;现在你回来了,他把都督交还给你,这正是他识大体之处。何况广东老百姓都拥护你,你怎么能不接呢?”
      “我难得清闲,真的不想再作冯妇。”胡汉民说。
      “那我做你的秘书长好了。这总可以了吧?”孙中山说。
      双方一辞一促,最后胡汉民“乃允复职”,非常紧凑,几分钟内,完成了中国官场权力转移的必要程序。随后,邓铿把一份军令交给胡汉民。军令的大致内容是:“黄世仲侵吞军饷,应即-,以肃军纪”,下面是陈炯明的亲笔签名。胡汉民问:“这是竞存要你交给我的?”
      邓铿说,“这是竞存走时留在案头的。今早才发现。”
      这种做法很不寻常,陈炯明拘捕黄世仲已经十几天,并不处理,离任前却留下一纸军令。这不符合陈炯明一贯勇于承担的性格。唯一的解释是,陈炯明并不想真的杀掉黄世仲,他给后任留下回旋的余地,因为他已经离任了,命令执行与否,由后任决定。
      “既然竞存已经签署,照命令做就是了。”胡汉民简单地回答。
      黄世仲当天便被解赴刑场,执行-。为了稳定人心,孙中山甚至亲自向公众解释杀黄世仲的原因。他在《孙大总统辞职后回粤告粤中父老书》中,历数黄世仲的罪行:“当反正之初,淑慝未明,贤愚并进,如黄世颂(仲)者流,遂得恣肆于一时。迨军务渐平,是非大定,彼辈不得逞,乃从而多方煽惑,结党营私,冀人售其欺,而彼亦得于从中取利。”
      孙中山全力支持胡汉民,在省议会,他甚至握住胡汉民的手高高举起,盛赞胡汉民的丰功伟绩,其功劳在自己之上。接着,他又以预示不祥的语气说:“盖目下时势如此危迫,亟应即日举定胡汉民为正任都督,以安危局,否则乱象立生。故特推荐于贵会,务请早为解决。若再延迟,恐一般争权夺利之流乘机以逞,由是广东前途,不堪设想矣!”
      胡汉民重揆督篆,有孙中山撑腰,就像铁券丹书在握,自然从容淡定。几天前才作出从事社会教育工作的承诺,也闭口不提了。4月27日,广东省议会谨遵孙中山的意思,通过胡汉民为广东都督兼民政长,邓铿为陆军司长,廖仲恺为财政司长,罗文干为司法司长,朱执信为核计院长,邹鲁为官银钱局总办。孙中山情绪高昂地鼓励大家,把广东“造成一模范省”。他要向全国人民证明自己的治国能力。
      讵料,胡汉民在广东商民中,印象欠佳,一时风议如潮,有人甚至致电中央政府,请求罢免胡汉民,“政府如不允之,人民将自行设法去之”。而省议会则推举陈炯明为军统。军队亦不屑于听命胡汉民,军官们群情汹汹,聚集在陆军军部会议厅,经过短暂而激烈的讨论,他们决意挽留陈炯明,并派了团长翁式亮、李济民和军需司军官陈竞杰,到香港请陈炯明回省。
      胡汉民闷闷不乐。书生看得面子比命还重要,这无疑是一种非常难堪的体验。陈炯明这个名字,在他心目中,顿时蒙上阴影。但迫于环境,虽然耿耿于怀,这时也不得不把个人情绪深藏起来,派朱执信赴港,邀陈炯明回省担任广东经略处总经略,专责处理全省盗贼、会匪、-、械斗,以息众怒。但对于一位备受好评的“前都督”来说,这还不够,胡汉民又再委任陈炯明为广东警卫军总司令,所有各路军务处督办、总办、安抚使均归节制。
      5月5日,陈炯明在朱执信陪同下,返回广州。
      军政府委任龙济光为副经略使。不久,中央政府下令龙济光率部调驻广西梧州,这是袁世凯埋在陈炯明身边的一只棋子。经略处改为广东全省总绥靖处,陈炯明任督办,全省划分四个区,设置绥靖处,朱执信主持广阳绥靖处,周之贞主持肇罗绥靖处,陈仲宾主持南肇连绥靖处,邓铿主持琼崖绥靖处,负责整顿民军,肃清盗匪。
      这一时期,孙中山和陈炯明的主张,十分接近。“建设广东模范省”,正是陈炯明的夙愿。陈炯明回广州的当天,孙中山在潮州旅省同乡欢迎会上,再次热情阐述他的地方自治理论,他希望大家对地方自治的组织,应大力提倡赞助。“地方自治之制既日发达,则一省之政,遂于此进步,惟之于国家亦然。”这些言论,在陈炯明听来,句句入耳。
      5月18日,孙中山离开广州,经香港北上。一个星期后——5月25日——胡汉民以广东都督名义,向全国发表对时局的主张。实际上,也是孙中山对时局的主张。可以说,是孙中山当年给李鸿章那份政见书的民国版。它清楚地表达了这么一个观点:现在不是实行中央集权的时候。
      
      此时不能采集权制,一则视察难周,易启奸人生心;一则易使人狃于故常,不能唤起其爱国之念;最大之患,则在使全国易返专制,稍不幸则全局皆翻;且其国内治既未完全,与其赖中央数人之力以整顿,不若分权各省自为整理成功较易。故在此时代,以分权为当。中国今日所处之地位,为由内治未完全而期进于完全之过渡时期,不能骤采纯全之集权制,而处处又不能不留将来集权余地,最宜用有限制的集权说,取集权制之利。以立法、司法两权集于中央,至行政权则取其可集者集,其为时势所不许集者,则授权各省,仍留将来集权地步。
      
      胡汉民指出,关于立法权,各省在不抵触中央所定的根本法范围内,可以自定各种单行法;在行政方面,外交权属于中央,币制、关税、盐税、国内间接消费税等归中央,其不足者由各省量力分担,各省财政权除属中央者外,可以自定税法及征收法;至于军政、军权方面,经划军制、决定各省军队数目、筹设海军、筹设中央兵工厂、筹设及整理海陆军教育机关、海陆军的调动,由中央掌握(但对内镇乱或换防计划,须得各省都督同意);军政权属于各省的,包括征兵令的执行、调动省内海陆军、整饬省有兵工厂等。各省都督的任用,由国务院保荐三人,交省议会选定一人,任期为四年。司法方面,采取四级三审制,地方司法官由中央定其资格,省都督任命。
      虽然说的是省自治,但孙中山的真实想法,并不局限于此,他希望的是“南北分治”。因此,胡汉民的通电一发表,顿时舆论哗然,广东要独立的谣言,传遍大江南北。当时各派-力量(包括同盟会在内),都在唱着南北调和的高调,主张中央集权。广东的“分权”之说,不合时宜。胡汉民不得不作出澄清说明。孙中山也一再表明,对于“南北分治之一说,余绝不赞同”。
      胡汉民长于言论,唇枪舌剑,挥洒自如,但一旦从事实际的地方行政工作,便显得力不从心。上任之后,胡汉民在广州开展人口调查,竟然也无法推行到底。
      中国上一次的人口统计,是乾隆年间的事了。其间历尽沧桑,人口变化之大,可想而知。政府既以“建设模范省”作为标榜,对人民的年龄与性别结构、分布情况,以及生活水平、教育水平、就业水平,以及和其他省份的经济比较等情况,不能不有所了解。胡汉民决定先在文化水平较高的广州市进行一次人口普查,然后再向全省推广。
      胡汉民的资料来源有三个,一是要警察进行逐户调查,并告知市民,凡生死迁徙,都要向警察机关登记备案,否则处罚;二是要医生提供死亡报告;三是要棺材铺报告每月销售情况。莫名其妙的恐慌在市民中蔓延开了,人们担心政府要抽“人头税”或者征兵,因此,报上来的数字几乎全是一家10口,不多不少;西医虽然合作,但中医却拒绝上报死亡人数,他们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棺材铺以为政府要征税,反应更加强烈,索性关门罢市要挟,迫使政府要到西江、佛山等地运棺材到广州卖。
      胡汉民百般无奈,只好下令取消棺材铺报告营业状况的规定,而人口调查计划,也就成了画虎类犬之作,中途夭折。胡汉民与绅商的第一场遭遇战,便一败涂地。他归咎于满清政府的信用太差,人民的知识水准又太低,连累到新政府推行新政,事倍功半。可见他虚张声势有余,脚踏实地不足。
      曾经热心推行“棺材铺计划”的警察厅长陈景华,死后竟无棺材入殓,因为全市的棺材铺都拒绝卖棺材给他的家人。
      另一场较量,是关于省议会的立法权之争。广东士绅对实行军政府制,一直极为不满,既然是和平独立,为什么要成立军政府?绅商们认为立法权应归议会,而不应归军政府。双方的争持,由暗转明,5月30日,胡汉民派了两名代表到省议会,郑重宣布:一、中央约法无承认临时省议会明文;二、省议会等于前清谘议局,是辅助机关,并非立法机关;三、临时省议会无代表人民资格;四、选举都督是由军人推戴,无须省议会认可。
      议员们愤然大哗。6月3日,省议会致电中央政府,批评胡汉民“厉行军制,蹂躏法权”,对省议会的权力,诸多局限,“不独剥夺立法监督之权,并欲推倒省会,实行专制”。因此向中央要求省定约法,力争省议会有立法、监督之权。但由朱执信主持的核计院,立即作出还击,批评议员们“怀利而来”,不顾财力竭厥,擅自给自己增加薪水。
      胡汉民上任仅一个多月,政府与地方士绅的关系,已经急剧地恶化了。
      在这一时期,陈炯明似乎置身事外。他一向极少以个人名义对外发表政见,现在,他的权责局限于军队事务和治安工作,对-就更加沉默了。他的名字见诸报端,几乎都和各地清乡缉捕、查办斗-会盗有关,可以看出,他非常谨慎,不越雷池半步。
      当时,盗、会、-、斗,是广东最严重的社会问题。孙中山刚回到广东,商人们就向他大吐苦水:“吾粤现象为何如耶?掳劫不择,耕种无期,而农困矣。江海不通,运销无术,而工困矣。仇杀抢掠,殷富奔迁,而商困矣。薪桂米珠,金融窘绌,一般人民胥受困矣。”他们强烈要求政府,“弭清乡埠之匪氛,惩禁勒索之会党,务使秩序早复,而后闾阎乂安;畎亩有耕,庶几米源不绝”。人民求治之心,可以用“大旱之望云霓”来形容。
      5月25日,陈炯明颁布“严办械斗令”,严厉警告:“以后如有械斗,悉听官长处理。倘敢故违,定即严拿-;所有尝产,一律充公,其或抗捕,以盗匪论,一律以枪炮剿洗”。严刑峻法,除恶务尽,固有威慑作用,但从现代法治的观点看,则未免有些近乎即兴。
      陈炯明对-一向深恶痛绝,禁-、禁烟、禁娼,不遗余力。他下令全省各地,于9月1日起,必须全面禁-,庇-收规及出财开-者-;因-抗捕者,格杀勿论。违者追究县长和地方军事长官的责任。
      经过一个夏季的努力,到11月,据美国驻广州领事观察,“广州所有的-馆和妓馆,都已一律封闭了。违反禁-者,可得到死刑。警察在积极搜查无牌照吸鸦片烟者,罚款为不过一百(墨西哥银)元。但政府已出告示,今年年底,鸦片烟将一律禁绝。”
      6月10日,陈炯明宣布,“粤之大害,无遇(逾)于盗贼、会匪、-、械斗四端。粤人类能知之能言之,本经略本会办亦以除此四害为先务。”他下令派拨军队,分路大举清乡,认真搜捕。陈炯明整顿治安的决心和行动,的确给厌乱求治的广东人民,耳目一新的观感。
      但是,历史在不久之后,又一次出现急转弯,迎来了一连串的风暴。留给陈炯明施展-抱负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年光阴。命运弄人如此,除了唏嘘,夫复何言。
      1912年入冬。北京政府任命陈炯明为广东护军使,龙济光为副使。陈炯明手握兵符,开府广州,令人有权倾都督的感觉。广东绅商和胡汉民的关系日益恶化,《总商会报》、《七十二行商报》、《华国报》和《羊城报》等报纸,连篇累牍,对胡汉民猛烈抨击,江孔殷甚至劝陈炯明取胡自代,虽经陈炯明严辞拒绝,但陈、胡交讧的谣言,再度盛传,令广东政局大受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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