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倪世光教授的新著《中世纪骑士制度探究》（商务印书馆2007年12月出版，以下引用该书只标明页数），会把你引入一个似曾相识但又略显陌生的世界：戒备森严的城堡、全副盔甲的骑士、持矛催马的冲击、比武、狩猎……透过这

些生活画面，西欧封建社会的深层结构就慢慢展现在读者眼前。

要成为一名完全合乎标准的骑士，必须有相应的经济支撑。他不但需要有足够的收入支持专职习武而不从事任何生产经营事务的生活，还需耗费更多的资财支付他置备一整套骑士装备的费用。作者开列出一个标准的骑士必备的装备清单，包括头盔、铠甲、护腿、剑和剑鞘、长矛和盾牌、战马，所有这些装备的费用加起来，大约相当于23头公牛的价格。作者还告诉我们，查理大帝时期，“装备一名骑士并满足他在平时和战时的各项耗费，大概需要300—600英亩左右的耕地和大约100名维兰（villeines）在此耕地上的劳作”（127页）。至此，作者逐渐引导我们透过骑士的盔甲看到西欧封建社会的领主附庸制、农奴制和庄园制的一些轮廓了。作者在探究骑士的“臣服仪式”的起源时写道：“‘臣服仪式’可追溯到日耳曼人早期军事首领与伙伴关系的习俗和古罗马后期的庇护制。从西罗帝国衰亡期至公元6、7世纪，社会动荡，委身习惯得以广泛流行。战乱和动荡，使许多人生活朝不保夕，贫困者为了生存，需要依附某位领主；贵族统治者的地位和生命安全也没有保证，被杀现象时有发生……因此在国王与大贵族之间，大贵族与中小贵族之间，贫困的农民与贵族之间，需要建立具有私人情感的相互关系，而这种关系的重要性需要某种仪式加以强调，并订立双方共同遵守的契约。”（62-63页）这些论证让读者看到，西欧封建社会那种带有所谓“双向权利义务的契约”特征的农奴制和领主附庸制，并不是来源于据说西方文明中特有的什么“法律权利”之类的“文化基因”，而主要是来源于长达数百年之久的战乱不已的现实生活。以习武和征战为专职的骑士阶层，作为西欧封建社会统治阶级中的主体躯干，就是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中产生，并以特殊的方式结成统治阶级中的一个特殊阶层，获得其特殊的统治地位。正如作者指出：“采邑的分封，使骑士内部结成多种形式的相互关系，其中除了经济关系之外，还有军事组织关系，行政司法关系、领主附庸关系、私人关系等。骑士之间复杂的多重关系，与骑士在军事和政治生活中的地位相适应，影响到国家的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军事制度、思想文化特征等许多方面，使西欧中世纪社会具有浓厚的军事色彩。甚至，西欧中世纪经济和政治制度中的许多方面，都是由军事的主导作用而建立的。骑士制度是我们理解西欧中世纪许多现象的一把钥匙。”（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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