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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两个小时的文艺片是种享受，看20个小时的文艺片呢？
50集电视连续剧《人间正道是沧桑》（简称《人间正道》）以高开高走的态势结束了在央视的首轮热播。在四起的赞誉声中，虽然大多数观众认为这是一部难得的好片子，但也有不少观众针对剧中频繁出现的充满“文艺腔”的镜头提出质疑。无关剧情进展的场景渲染，舞台痕迹浓厚的台词对白，重复再重复的灯光把玩，让整部作品犹如一部超长的文艺电影，着实考验观者的耐心。
事实上，剧情为“文艺腔”让路的不单单是《人间正道》，而已经成为近年来国产电视剧的一种趋势。越来越多的导演力图在作品中凸显自己的艺术追求，于是把大量电影和话剧元素植入了电视剧；但对观众来说，电视剧中的文艺腔就像沙发上的一根刺，总是在你要入戏的时候冒出来扎你一下。
记者观察：文艺腔痕迹逐个数
痕迹一：画面
《人间正道》在讲述中山舰事件时有一场戏，是杨立仁面对运筹帷幄的楚材时产生了幻觉，场景从两个人的对话突然切换到了楚材的独舞，一束灯光打在楚材身上，衬出楚材的舞姿怪诞而阴森，整个背景犹如话剧中的舞台。在表现瞿恩就义时，镜头没有对准倒下的瞿恩，而是让在空中腾然而起的镣铐和在狱中心灵感应般泪流满面的瞿霞相互交替……
作为摄像师出身的导演，张黎对画面语言的偏爱是不言而喻的。这种偏爱在经过了《大明王朝》和《中国往事》的热身后，在《人间正道》中达到了极致——大量精雕细琢、极具形式感的画面不为推进情节，而旨在渲染意境、烘托气氛。这种随处可见的画面常常让观众抓狂得“恨不能快进、快进、再快进”。有观众对此评论说：“有些镜头在处理上流于卖弄，放在电影里还不错，放在电视剧里不仅拖沓而且会让观众跳戏。其实精简一些，也许更紧凑流畅。”
《人间正道》不是个案。记者注意到，许多原本被视为电影和舞台语言的表现手段，近来正频繁地“入侵”电视屏幕。管虎在执导《黑洞》、《冬至》等电视剧中，大量使用了广角、手持跟拍、长焦、象征等电影镜头语言，比如《冬至》就借用了许多阴柔灰色的城市风景镜头来表现主人公的阴冷心理。在海岩的《舞者》中，开篇就是一段“冰火之恋”的舞蹈将表现主人公情感纠结的片断串联起来，影像化地展现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而在不久前东方卫视播出的《三七撞上二十一》也隔三差五地就出现一段类似楚材独舞的镜头来表现主人公的臆想，被观众抱怨为“一点铺垫也没有，简直就像看鬼片”。
痕迹二：台词
由于同为孙红雷主演，《人间正道》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地被拿来与《潜伏》作比较。而台词的文艺腔，在很多观众看来是《人间正道》输给后者的一大软肋。有观众评论说：“满口的革命和理想是剧中许多人的特色，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满是革命信仰的台词，不仅观众听多了觉得有些许做作，就连剧中演员说起台词来，都带着点朗诵的味道，感觉像是在看话剧。”而片尾杨立青在父亲坟前的大段独白，更是被许多观众视为画蛇添足，“好像非要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才肯罢休，其实也就那点道理，观众早就明白了。”
“有话不好好说”——电视剧台词的这种倾向，最早应该始于《大明宫词》。观众的争议并没有让之后的电视剧引以为戒，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在《人间正道》之前最典型的当属《我的团长我的团》（简称《团长》）——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在《团长》里，龙文章、孟烦了和虞啸卿这三个男人任意两两组合，都会带出一段冗长的对白，硬是把电视机变成了收音机；而电视剧中原本有意思的、让人回味的东西，就在这一片絮絮叨叨中被消解了。而情感剧《靠近你温暖我》在播出之后也受到了台词方面的质疑，当梅婷对着林依轮幽幽然吐出一句“你在15000尺的高空给我写这些卡片”，不知道有多少观众直接喷了饭：“有这么跟恋人说话的么？”
专家观点：精彩不等于文艺腔
对于《人间正道》中的文艺腔，有人这样分析：因为历史事件的错综复杂，几乎没给导演留下多少发挥渲染的余地。所以张黎只能通过特别的画面语言以及演员的表演，来展现出自己独特的味道。而在上海戏剧学院教授张仲年看来，编导不甘心只是讲故事，而是过多地在作品中彰显个人的艺术追求，正是当下越来越多的电视剧呈现出文艺腔的原因所在。
张仲年本人也曾经执导过多部电视剧，在他看来，电视剧原本就是站在电影和戏剧这两个巨人的肩膀上发展而来，是用前者的影像来讲后者的故事。电视剧可以借鉴电影和戏剧的表现手法，但过于张扬、过于追求个人化的表达，无异于“出轨”。因为越是个人化的作品受众面越窄，而电视剧是大范围、平民式传递的，其使命就是聚焦大众普遍关心的社会问题，通过讲故事来与观众共同探讨、面对、处理这些问题的态度和途径。“电影是造梦的，可以非常个人化，非常小众，哪怕拍完了自娱自乐都行；但电视剧是面向大众的，是社会沟通的一种方式，不能只拍给一小撮‘粉丝’看。”
“你看《潜伏》的镜头语言并不花哨，但是它有一个好的故事，所以它成功了。”张仲年认为，电视剧的核心永远都是讲故事。如何讲一个有品位、有内涵的故事，是电视剧最大的艺术所在；而导演的工作，就是想方设法把自己隐藏在故事之后。如果一个导演的个人印记太过明显，就好像所有人脸上都给盖了同样的戳，五官反而被淹没了。对于这一点，意大利导演乔治·西德尼曾经有过类似的表述：“一个导演，越是有知识，越机敏，越完美，那么十个观众里就有九个觉察不到他的贡献。导演绝不要去提醒观众自己是一个正在操纵他们感情的聪明人。”
对白的长篇累牍和脱离现实，同样是编导急于表达自我的结果。上海戏剧学院教授厉震林分析说，和电影相比，电视剧对台词有更多的依赖，这是由收视环境决定的——人在看电视剧的时候往往一心多用，所以电视剧需要用大量的台词来让观众即便不在电视机前也能跟上剧情。问题是“现在很多编导表达欲望太强，于是把剧中人变成了自己的提线木偶，借他们的嘴讲自己的话”。在张仲年看来，精彩的对白再多也不嫌多，但精彩并不等于文艺腔，而在于“贴肉”，也就是符合人物的身份和性格特征。“比如《士兵突击》里面，一句‘不抛弃不放弃’，一句‘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多么朴实无华，但你能说它不精彩吗？”
本报记者 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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