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赵普的一句牢骚话何以会如此引人共鸣、传之久远?依笔者浅见,一为《论语》一书影响之广,一为“治天下”之意识深得士子之心。《论语》一书是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录,自战国初年成书以后,在儒家经典中并不占重要地位。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确定《诗》、《书》、《礼》、《易》、《春秋》为儒学“五经”;到了东汉因倡导孝道,在“五经”之外又加上《孝经》和《论语》,变成了“七经”,这是《论语》第一次跻身于“经”;到唐代变化较大,除了《诗》、《书》、《易》不作变动,将《礼》分作《周礼》、《仪礼》和《礼记》,另加《左传》、《公羊传》和《谷梁传》,称作“九经”,《论语》未被列入;到唐文宗太和年间,在“九经”的基础上增加了《论语》、《孝经》和《尔雅》,称“十二经”;到了北宋年间,又加《孟子》称“十三经”,《论语》得以保留。——从汉代到宋代,《论语》几次作为儒家典籍跻身“经书”之列。但是,即使同样是“经书”,也要依照篇幅长短划分等级,《论语》因其篇幅过短,只被看作是“小经”,所谓“小经”就是“大经”的辅助读物,而更多的时候,《论语》是被当作“经”之下的“传”或“记”来看待的。所以,《论语》一书长期作为妇女儿童启蒙课本使用,唐代墓志记载不少妇女居家“常读《论语》”,杜甫在其《最能行》一诗中写道:“小儿学问止《论语》,大儿结束随商旅。”诗中讲的就是这种情况。直到五代后期,赵普在滁州乡下对村童教书,授课范围想必不出《论语》,自己只知道《论语》,也就不足为奇了。
《论语》地位的真正提高,是在南宋时期。理学家朱熹把《礼记》中的《大学》、《中庸》两篇抽出,连同《论语》、《孟子》合称“四书”,并为之详作“集注”,影响深远,《论语》历史性地提升到“大经”的地位。到元明清三代,“四书”完全取代了“五经”,成为科举考试的必考内容,《论语》也成了士子必学之书,所以赵普这句话备受学子关注。
其次,儒家倡导“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要学以致用;要为帝王师,主张“格君心之非”。南宋时期的事功学派坚守了这一点,赞赏“勃然有以拯民于涂炭之心”,主张以天下为己任。后世对这种天下意识得到了很好的继承,这正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一大优点。所以,赵普的“治天下说”能够引起士人的强烈共鸣。
综观赵普个人的“功名事业”,可谓隆隆其始而未能克终,而他“半部《论语》治天下”这句牢骚不平之语,反倒成了“千古名言”!其中奥妙,耐人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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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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