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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四 韩彭英卢吴传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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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 将,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 曰:“王素嫚无礼,今拜大将如召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日斋 戒,设坛场具礼,乃可。”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 韩信也,一军皆惊。 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 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 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贺曰:“唯信亦 以为大王弗如也。然臣尝事项王,请言项王为人也。项王意乌猝嗟,千人皆废, 然不能任属贤将,上特匹夫之勇也。项王见人恭谨,言语姁姁,人有病疾, 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刻印刓,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 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又背义帝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 平。诸侯之见项王逐义帝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自王善地。项王所过亡不残灭, 多怨百姓,百姓不附,特劫于威,强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 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以 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而所杀亡不可胜 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人,唯独邯、欣、翳脱。 秦父兄怨此三人,痛于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 秋毫亡所害,除秦苛法,与民约,法三章耳,秦民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 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户知之。王失职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举而东, 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 汉王举兵东出陈仓,定三秦。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令 齐、赵共击楚彭城,汉兵败散而还。信复发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间, 以故楚不能西。 汉之败却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汉降楚,齐、赵、魏亦皆反,与楚和。汉 王使郦生往说魏王豹,豹不听,乃以信为左丞相击魏。信问郦生:“魏得毋用周 叔为大将乎?”曰:“栢直也。”信曰:“竖子耳!”遂进兵击魏。魏盛兵蒲 坂,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度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缶度军,袭安 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定河东,使人请权王:“愿益兵三万人, 臣请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阳。”汉王与兵三 万人,遣张耳与俱,进击赵、代。破代,禽夏说阏与。信之下魏、代,汉辄使人 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信、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击赵。赵王、成安君陈馀闻汉且袭之,聚兵井 陉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 禽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以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 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 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 间路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 野无所掠卤,不至十日,两将之头可致戏下。愿君留意臣之计,必不为二子所禽 矣。”成安君,儒者,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谓曰:“吾闻兵法‘什则围之, 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能,千里袭我,亦以罢矣。今如此避弗击, 后有大者,何以距之?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不听广武君策。 信使间人窥知其不用,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 止舍。夜半传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超军,戒曰: “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拔赵帜,立汉帜。”令其裨将传餐,曰: “今日破赵会食。”诸将皆呒然,阳应曰:“诺。”信谓军吏曰:“赵已先据便 地壁,且彼未见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阻险而还。”乃使万人先行,出, 背水阵。赵兵望见大笑。平旦,信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 战良久。于是信、张耳弃鼓旗,走水上军,复疾战。赵空壁争汉鼓旗,逐信、耳。 信、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二千骑者,候赵空壁逐利, 即驰入赵壁,皆拔赵旗帜,立汉赤帜二千。赵军已不能得信、耳等,欲还归壁, 壁皆汉赤帜,大惊,以汉为皆已破赵王将矣,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弗能禁。 于是汉兵夹击,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信乃令军毋斩广武君, 有生得之者,购千金。顷之,有缚至戏下者,信解其缚,东乡坐,西乡对而师事 之。 诸校效首虏休,皆贺,因问信曰:“兵法有‘右背山陵,前左水泽’,今者 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阵,曰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信曰: “此在兵法,顾诸君弗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乎? 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经所谓‘驱市人而战之’也,其势非置死地,人人自为 战;今即予生地,皆走,宁尚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非所及也。” 于是问广武君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有功”广武君辞曰:“臣闻 ‘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若臣者,何足以权大事乎!” 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之秦而秦伯,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 不用,听与不听耳。向使成安君听子计,仆亦禽矣。仆委心归计,愿子勿辞。” 广武君曰:“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故曰‘狂夫 之言,圣人择焉。’顾恐臣计未足用,愿效愚忠。故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 日而失之,军败鄗下,身死泜水上。今足下虏魏王,禽夏说,不旬朝破赵二 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诸侯,众庶莫不辍作怠惰,靡衣偷食,倾耳 以待命者。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也。今足下举倦敝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 情见力屈,欲战不拔,旷日持久,粮食单竭。若燕不破,齐必距境而以自强。二 国相持,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臣愚,窍以为亦过矣。”信曰:“然则何由?” 广武君对曰:“当今之计,不如按甲休兵,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 北首燕路,然后发一乘之使,奉咫尺之书,以使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而东临 齐,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可图也。兵故有先声而后实者, 此之谓也。”信曰:“善。敬奉教。”于是用广武君策,发使燕,燕从风而靡。 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王赵以抚其国。汉王许之。 楚数使奇兵度河击赵,王耳、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卒佐汉。楚方 急围汉王荥阳,汉王出,南之宛、叶,得九江王布,入成皋,楚复急围之。四年, 汉王出成皋,度河,独与滕公从张耳军修武。至,宿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壁。 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独汉王 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信为相国,发赵兵未发者击齐。 信引兵东,未度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信欲止,蒯通说信令击齐。 语在《通传》。信然其计,遂渡河,袭历下军,至临菑。齐王走高密,使使于楚 请救。信已定临菑,东追至高密西。楚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齐王、龙且并军与信战,未合。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寇久战,锋不 可当也。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 城闻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二千里客居齐,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 毋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策; 受辱干跨下,无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救齐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 半可得,何为而止!”遂战,与信夹濰水阵。信乃夜令人为万余囊,盛沙以壅水 上流,引兵半渡,击龙且。阳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遂追渡 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太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龙且水东军 散走,齐王广亡去。信追北至城阳,虏文。楚卒皆降,遂平齐。 使人言汉王曰:“齐夸诈多变,反复之国,南边楚,不为假王以填之,其势 不定。今权轻,不足以安之,臣请自立为假王。”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阳, 使者至,发书,汉王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而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 张良、陈平伏后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 因立,善遇之,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寤,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 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遣张良立信为齐王,征其兵使击楚。 楚以亡龙且,项王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信曰:“足下何不反汉与楚?楚王 与足下有旧故。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然得脱,背约,复击项王, 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为金石交,然终为汉王所禽矣。足下所 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在。项王即亡,次取足下。何不与楚连和,三分天下而 王齐?今释些时,自必于汉王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邪!”信谢曰:“臣得事 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策不用,故背楚归汉。汉王授 我上将军印、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吾得至于此。夫人深 亲信我,背之不祥。幸为信谢项王。”武涉已去,蒯通知天下权在于信,深说以 三分天下,鼎足而王。语在《通传》。信不忍背汉,又自以功大,汉王不夺我齐, 遂不听。 汉王之败固陵,用张良计,征信将兵会陔下。项羽死,高祖袭夺信军,徙信 为楚王,都不邳。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亭长,钱百,曰: “公,小人,为德不竟。”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告诸将相曰: “此壮士也。方辱我时,宁不能死?死之无名,故忍而就此。” 项王亡将钟离家在伊庐,素与信善。项王败,亡归信。汉怨, 闻在楚,诏楚捕之。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有变告信欲反,书闻,上患 之。用陈平谋,伪游于云梦者,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自 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人或说信曰:“斩谒上,上必喜,亡患。”信见 计事,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在。公若欲捕我处媚汉,吾今死, 公随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长者!”卒自刭。信持其首谒于陈。高祖令武 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上曰:“人告公 反。”遂械信。至雒阳,赦以为淮阴侯。 信知汉王畏恶其能,称疾不朝从。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 尝过樊将军哙。哙趋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 “生乃与哙等为伍!” 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 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如公何如?”曰:“如臣,多多益办耳。”上笑曰: “多多益办,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为陛 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后陈豨为代相监边,辞信,信挈其手,与步于庭数匝,仰天而叹曰:“子可 与言乎?吾欲与子有言。”豨因曰:“唯将军命。”信曰:“公之所居,天下精 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反,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三 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信之,曰: “谨奉教!” 汉十年,豨果反,高帝自将而往,信称病不从。阴使人之豨所,而与家臣谋, 夜诈赦诸官徒奴,欲发兵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信,信 囚,欲杀之。舍人弟上书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 相国谋,诈令人从帝所来,称豨已破,群臣皆贺。相国给信曰:“虽病,强入贺。” 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不用蒯通计,反为女 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高祖已破豨归,至,闻信死,且喜且哀之,问曰:“信死亦何言?”吕后道 其语。高祖曰:“此齐辩士蒯通也。”召欲亨之。通至自说,释弗诛。语在《通 传》。 彭越字仲,昌邑人也。常渔巨野泽中,为盗。陈胜起,或谓越曰:“豪桀相 立畔秦,仲可效之。越曰:“两龙方斗,且待之。” 居岁余,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往从越,“请仲为长”,越谢不愿也。少年 强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时,后会者斩。旦日日出,十余人后,后者至日中。 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强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 令校长斩之。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于是越乃引一人斩之,设坛祭, 令徒属。徒属皆惊,畏越,不敢仰视。乃行略也,收诸侯散卒,得千余人。 沛公之从砀北击昌邑,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越亦将其众居巨野 泽中,收魏败散卒。项籍入关,王诸侯,还归,越众万余人无所属。齐王田荣叛 项王,汉乃使人赐越将军印,使下济阴以击楚。楚令萧公角将兵击越,越大破楚 军。汉二年春,与魏豹及诸侯东击楚,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外黄。汉王曰: “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魏咎从弟,真魏也。” 乃拜越为魏相国,擅将兵,略定梁地。 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越皆亡其所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汉三年,越 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绝其粮于梁地。项王与汉王相距荥阳,越攻下睢阳、外黄 十七城。项王闻之,乃使曹咎守成皋,自东收越所下城邑,皆复为楚。越将其兵 北走穀城。项王南走阳夏,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粟十余万斛,以给汉食。 汉王败,使使召越并力击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汉王 追楚,为项籍所败固陵。乃谓留侯曰:“诸侯兵不从,为之奈何?”留侯曰: “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亡后,且越亦欲 王,而君王不蚤定。今取睢阳以北至穀城,皆许以王彭越。”又言所以许韩信。 语在《高纪》。于是汉王发使使越,如留侯策。使者至,越乃引兵会垓下。项籍 死,立越为梁王,都定陶。 六年,朝陈。九年、十年,皆来朝长安。陈豨反代地,高帝自往击之。至邯 郸,征兵梁。梁王称病,使使将兵诣邯郸。高帝怒,使人让梁王。梁王恐,欲自 往谢。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即为禽,不如遂发兵反。”梁王 不听,称病。梁太仆有罪,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捕梁王, 囚之雒阳。有司治反形已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徙蜀青衣。西至郑,逢 吕后从长安东,欲之雒阳,道见越。越为吕后泣涕,自言亡罪,愿处故昌邑。吕 后许诺,诏与俱东。至雒阳,吕后言上曰:“彭越壮士也,今徙之蜀,此自遗患, 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令其舍人告越复谋反。廷尉奏请,遂夷越 宗族。 黥布,六人也,姓英氏。少时客相之,当刑而王。及壮,坐法黥,布欣然笑 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几是乎?”人有闻者,共戏笑之。布以论输骊山,骊山 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桀交通,乃率其曹耦,亡之江中为群盗。 陈胜之起也,布乃见番君,其众数千人。番君以女妻之。章邯之灭陈胜,破 吕臣军,布引兵北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引兵而东。闻项梁定会稽,西度淮, 布以兵属梁。梁西击景驹、秦嘉等,布常冠军。项梁闻陈涉死,立楚怀王,以布 为当阳君。项梁败死,怀王与布及诸侯将皆聚彭城。当是时,秦急围赵,赵数使 人请救怀王。怀王使宋义为上将军,项籍与布皆属之,北救赵。及籍杀宋义河上, 自立为上将军,使布先涉河,击秦军,数有利。籍乃悉引兵从之,遂破秦军,降 章邯等。楚兵常胜,功冠诸侯安,诸侯兵皆服属楚者,以布数以少败众也。 项籍之引兵西至新安,又使布等夜击坑章邯秦卒二十余万人。至关,不得入, 又使布等先从间道破关下军,遂得入。至感阳,布为前锋。项王封诸将,立布为 九江王,都六。尊怀王为义帝,徙都长沙,乃阴令布击之。布使将追杀之郴。 齐王田荣叛楚,项王往击齐,征兵九江,布称病不往,遣将将数千人行。汉 之败楚彭城,布又称病不佐楚。项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谯让召布,布愈恐,不 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西患汉,所与者独布,又多其材,欲亲用之,以故未 击。 汉王与楚大战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谓左右曰:“如彼等者,无足与 计天下事者。”谒者随何进曰:“不审陛下所谓。”汉王曰:“孰能为我使淮南, 使之发兵背楚,留项王于齐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曰:“臣请使之。” 乃与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见。随何因说太宰曰:“王之不 见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此臣之所为使。使何得见,言之而是邪,是大王 所欲闻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质淮南市,以明背汉而与楚也。”太 宰乃言之王,王见之。随何曰:“汉王使使臣敬进书大王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 亲也。”淮南王曰:“寡人北乡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 北乡而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代齐,身负版筑,以为士卒先。 大王宜悉淮南之众,身自将,为楚军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 人者,固若是乎?夫汉王战于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扫淮南之众,日夜会 战彭城下。今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阴拱而观其孰胜。夫托国于人者,固 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乡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 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以其背明约而杀义帝也。然而 楚王特以战胜自强。汉王收诸侯,还守成皋、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 分卒守徼乘塞。楚人还兵,间以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 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坚守而不动,进则不得攻, 退则不能解,故楚兵不足罢也。使楚兵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强, 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 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或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发兵而背楚, 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杖剑而归汉王,汉王必裂 地而分大王,又况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汉王敬使使臣进愚计,愿大王之留意也。” 淮南王曰:请奉命。”阴许叛楚与汉,未敢泄。 楚使者在,方急责布发兵,随何直入曰:“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得发兵!” 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布曰:“事已构,独可遂杀楚使,毋使归,而疾走汉 并力。”布曰:“如使者数。”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淮南,项王留 而攻下邑。数月,龙且攻淮南,破布军。布欲引兵走汉,恐项王击之,故间行与 随何俱归汉。至,汉王方踞床洗,而召布入见。布大怒,悔来,欲-。出就舍, 张御食饮从官如汉王居,布又大喜过望。于是乃使人之九江。楚已使项伯收九江 兵,尽杀布妻子。布使者颇得故人幸臣,将众数千人归汉。汉益分布兵而与俱北, 收兵至成皋。 四年秋七月,立布为淮南王,与击项籍。布使人之九江,得数县。五年,布 与刘贾入九江,诱大司马周殷,殷反楚。遂举九江兵与汉击楚,破垓下。 项籍死,上置酒对众折随何曰:“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哉!”随何跪曰: “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齐也,陛下发步卒五万人、骑五千,能以取淮南 乎?”曰:“不能。”随何曰:“陛下使何与二十人使淮南,如陛下之意,是何 之功贤于步卒数万、骑五千也。然陛下谓何‘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何 也?”上曰:“吾方图子之功。”乃以随何为护军中尉。布遂剖符为淮南王,都 六,九江、庐江、衡山、豫章郡皆属焉。 六年,朝陈。七年,朝雒阳。九年,朝长安。 十一年,高后诛淮阴侯,布因心恐。夏,汉诛梁王彭越,盛其醢以遍赐诸侯。 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帝郡警急。 布有所幸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 姬侍王,从容语次,誉赫长者也。王怒曰:“女安从知之?”具道,王疑与乱。 赫恐,称病。王愈怒,欲捕赫。赫上变事,乘传诣长字。布使人追,不及。赫至, 上变。言“布谋反有端,可先未发诛也”。上以其书语萧相国,萧相国曰:“布 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已 疑其言国阴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 反书闻,上乃赦赫,以为将军。召诸侯问:“布反,为之奈何?”皆曰: “发兵坑竖子耳,何能为!”汝阴侯滕公以问其客薛公,薛公曰:“是固当反。” 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贵之,南面而立万乘之主,其反何也?”薛公 曰:“前年杀彭越,往年杀韩信,三人皆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 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其人有筹策,可问。”上乃见问薛公,对 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负之数未 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薛公对曰:“东 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 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胜败之数未 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字 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字出?”薛公曰:“出下计”。上曰: “胡为废上计而出下计?”薛公曰:“布故骊山之徒也,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 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遂发兵自 将东击布。 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 彭越,今已死,余不足畏。”故遂反。果如薛公揣之,东击荆,荆王刘贾走死富 陵。尽劫其兵,度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或说 楚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别为三,彼 败吾一,余皆走,安能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二军散走。遂西,与上兵 遇蕲西,会。布兵精甚,上乃壁庸城,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 相望见,隃谓布“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战,破布 军。布走度淮,数止战,不利,与百余人走江南。布旧与番君婚,故长沙哀王使 人诱布,伪与俱亡走越,布信而随至番阳。番阳人杀布兹乡,遂灭之。封贲赫为 列侯,将率封者六人。 卢绾,丰人也,与高祖同里。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及生男,高祖、绾同 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及高祖、绾壮,学书,又相爱也。里中嘉两家亲相 爱,生子同日,壮又相爱,复贺羊、酒。高祖为布衣时,有吏事避宅,绾常随上 下。及高祖初起沛,绾以客从,入汉为将军,常侍中。从东击项籍,以太尉常从, 出入卧内,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 莫及绾者。封为长安侯。长安,故咸阳也。 项籍死,使绾别将,与刘贾击临江王共尉,还,从击燕王臧荼,皆破平。时 诸侯非刘氏而王者七人。上欲王绾,为群臣觖望。及虏觖望。乃下诏,诏诸将相 列侯择群臣有功者以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绾,皆曰:“太尉长安侯卢绾常从平 定天下,功最多,可王。”上乃立绾为燕王。诸侯得幸莫如燕王者。绾立六年, 以陈豨事见疑而败。 豨者,宛句人也,不知始所以得从。及韩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还,豨以 郎中封为列侯,以赵相国将监赵、代边,边兵皆属焉。豨少时,常称慕魏公子, 及将守边,招致宾客。常告过赵,宾客随之者千余乘,邯郸官舍皆满。豨所以待 客,如布衣交,皆出客下。赵相周昌乃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盛,擅兵于外,恐 有变。上令人复案豨客民代者诸为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阴令客通使王黄、 曼丘臣所。汉十年秋,太上皇崩,上因是召豨。豨称病,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 代王,劫略赵、代。上闻,乃赦吏民为豨所诖误劫略者。上自击豨,破之。语在 《高纪》。 初,上如邯郸击豨,燕王绾亦击其东北。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绾亦使其臣张 胜使匈奴,言豨等军破。胜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亡在胡,见胜曰:“公所以重 于燕者,以习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欲急 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亦且为虏矣。公何不令燕且缓豨,而与胡连 和?事宽,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兵击燕。 绾疑胜与胡反,上书请族胜。胜还报,具道所以为者。绾寤,乃诈论他人,以脱 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阴使范齐之豨所,欲令久连兵毋决。 汉既斩豨,其裨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豨所。上使使召绾,绾称病。 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绾,因验问其左右。绾愈恐,閟匿,谓其 幸臣曰:“非刘氏而王者,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汉族淮阴,诛彭越,皆吕后计。 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称病不行, 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阳侯闻之,归具报,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 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绾果反矣!”使樊哙击绾。绾悉将其宫人家属, 骑数千,居长城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谢。高祖崩,绾遂将其众亡入匈奴,匈 奴以为东胡卢王。为蛮夷所侵夺,常思复归。居岁余,死胡中。 高后时,绾妻与其子亡降,会高后病,不能见,舍燕邸,为欲置酒见之。高 后竟崩,绾妻亦病死。 孝景帝时,绾孙它人以东胡王降,封为恶谷侯。传至曾孙,有罪,国除。 吴芮,秦时番阳令也,甚得江湖间民心,号曰番君。天下之初叛秦也,黥布 归芮,芮妻之,因率越人举兵以应诸侯。沛公攻南阳,乃遇芮之将梅鋗,与偕 攻析、郦,降之。及项羽相王,以芮率百越佐诸侯,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 都邾。其将梅鋗功多,封十万户,为列侯。项籍死,上以鋗有功,从入武关, 故德芮,徙为长沙王,都临湘,一年薨,谥曰文王,子成王臣嗣。薨,子哀王回 嗣。薨,子共王右嗣。薨,子靖王差嗣。孝文后七年薨,无子,国除。初,文王 芮,高祖贤之,制诏御史:“长沙王忠,其定著令。”至孝惠、高后时,封芮庶 子二人为列侯,传国数世绝。 赞曰:昔高祖定天下,功臣异姓而王者八国。张耳、吴芮、彭越、黥布、臧 荼、卢绾与两韩信,皆徼一时之权变,以诈力成功,咸得裂土,南面称孤。见疑 强大,怀不自安,事穷势迫,卒谋叛逆,终于灭亡。张耳以智全,至子亦失国。 唯吴芮之起,不失正道,故能传号五世,以无嗣绝,庆流支庶。有以矣夫,著于 甲令而称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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