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卷五十九 张汤传第二十九 |
|
|
|
多为爪牙用者,依于文学之士。丞相弘数称其美。 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狱,皆穷根本。严助、伍被,上欲释之,汤争曰: “伍被本造反谋,而助亲幸出入禁闼,腹心之臣,乃交私诸侯如此,弗诛,后不 可治。”上可论之。其治狱所巧排大臣自以为功,多此类。繇是益尊任,迁御史 大夫。 会浑邪等降,汉大兴兵伐匈奴,山东水旱,贫民流徙,皆卬给县官,县官空 虚。汤承上指,请造白金及五铢钱,笼天下盐铁,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锄豪 强并兼之家,舞文巧诋以辅法。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旰,天子忘食。丞相 取充位,天子事皆决汤。百姓不安其生,骚动,县官所兴未获其利,奸吏并侵渔, 于是痛绳以罪。自公卿以下至于庶人咸指汤。汤尝病,上自至舍视,其隆贵如此。 匈奴求和亲,群臣议前,博士狄山曰:“和亲便。”上问其便,山曰:“兵, 凶器,未易数动。高帝欲伐匈奴,大困平城,乃遂结和亲。孝惠、高后时,天下 安乐,及文帝欲事匈奴,北边萧然苦兵。孝景时,吴、楚七国反,景帝往来东宫 间,天下寒心数月。吴、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天下富实。今自陛下兴兵击匈 奴,中国以空虚,边大困贫。由是观之,不如和亲。”上问汤,汤曰:“此愚儒 无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汤之治淮南、江都,以 深文痛诋诸侯,别疏骨肉,使藩臣不自安,臣固知汤之诈忠。”于是上作色曰: “吾使生居一郡,能无使虏入盗乎?”山曰:“不能。”曰:“居一县?”曰: “不能。”复曰:“居一鄣间?”山自度辩穷且下吏,曰:“能。”乃谴山乘鄣。 至月余,匈奴斩山头而去。是后群臣震詟。 汤客田甲虽贾人,有贤操,始汤为小吏,与钱通,及为大吏,而甲所以责汤 行义,有烈士之风。 汤为御史大夫七岁,败。 河东人李文,故尝与汤有隙,已而为御史中丞,荐数从中文事有可以伤汤者, 不能为地。汤有所爱史鲁谒居,知汤弗平,使人上飞变告文奸事,事下汤,汤治 论杀文,而汤心知谒居为之。上问:“变事从迹安起?”汤阳惊曰:“此殆文故 人怨之。”谒居病卧闾里主人,汤自往视病,为谒居摩足,赵国以冶铸为业,王 数讼铁官事,汤常排赵王。赵王求汤阴事。谒居尝案赵王,赵王怨之,并上书告: “汤大臣也,史谒居有病,汤至为摩足,疑与为大奸。”事下延尉。谒居病死, 事连其弟,弟系导官。汤亦治它囚导官,见谒居弟,欲阴为之,而阳不省。谒居 弟不知而怨汤,使人上书,告汤与谒居谋,共变李文。事下减宣。宣尝与汤有隙, 及得此事,穷竟其事,未奏也。会人有盗发孝文园瘗钱,丞相青翟朝,与汤约俱 谢,至前,汤念独丞相以四时行园,当谢,汤无与也,不谢。丞相谢,上使御史 案其事。汤欲致其文丞相见知,丞相患之。三长史皆害汤,欲陷之。 始,长史朱买臣素怨汤,语在其传。王朝,齐人,以术至右内史。边通学短 长,刚暴人也。官至济南相。故皆居汤右,已而失官,守长史,诎体于汤。汤数 行丞相事,知此三长史素贵,常陵折之。故三长史合谋曰:“始汤约与君谢,已 而卖君;今欲劾君以宗庙事,此欲代君耳。吾知汤阴事。”使吏捕案汤左田信等, 曰汤且欲为请奏,信辄先知之,居物致富,与汤分之。及它奸事。事辞颇闻。上 问汤曰:“吾所为,贾人辄知,益居其物,是类有以吾谋告之者。”汤不谢,又 阳惊曰:“固宜有。”减宜亦奏谒居事。上以汤怀诈面欺,使使八辈簿责汤。汤 具自道无此,不服。于是上使赵禹责汤。禹至,让汤曰:“君何不知分也!君所 治,夷灭者几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状,天子重致君狱,欲令君自为计,何多以 对为?”汤乃为书谢曰:“汤无尺寸之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位三公,无以塞 责。然谋陷汤者,三长史也。”遂-。 汤死,家产直不过五百金,皆所得奉赐,无它赢。昆弟诸子欲厚葬汤,汤母 曰:“汤为天子大臣,被恶言而死,何厚葬为!”载以牛车,有棺而无椁。上闻 之,曰:“非此母不生此子。”乃尽按诛三长史。丞相青翟-。出田信。上惜 汤,复稍进其子安世。 安世字子孺,少以父任为郎。用善书给事尚书,精力于职,休沐未尝出。上 行幸河东,尝亡书三箧,诏问莫能知,唯安世识之,具作其事。后购求得书,以 相校无所遗失。上奇其材,擢为尚书令,迁光禄大夫。 昭帝即位,大将军霍光秉政,以安世笃行,光亲重之。会左将军上官桀父子 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皆与燕王、盖主谋反诛,光以朝无旧臣,白用安世为右将军光 禄勋,以自副焉。久之,天子下诏曰:“右将军光禄勋安世辅政宿卫,肃敬不怠, 十有三年,咸以康宁。夫亲亲任贤,唐、虞之道也,其封安世为富平侯。” 明年,昭帝崩,未葬,大将军光白太后,徙安世为车骑将军,与共征立昌邑 王。王行-乱,光复与安世谋,废王、尊立宣帝。帝初即位,褒赏大臣,下诏曰: “夫褒有德,赏有功,古今之通义也。车骑将军光禄勋富平侯安世,宿卫忠正, 宣德明恩,勤劳国家,守职秉义,以安宗庙,其益封万六百户,功次大将军光。” 安世子千秋、延寿、彭祖,皆中郎将侍中。 大将军光薨后数月,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曰:“圣王褒有德以怀万方,显有 功以劝百寮,是以朝廷尊荣,天下乡风。国家承祖宗之业,制诸侯之重,新失大 将军,宜宣章盛德以示天下,显明功臣以填藩国。毋空大位,以塞争权,所以安 社稷绝未萌也。车骑将军安世事孝武皇帝三十余年,忠信谨厚,勤劳政事,夙夜 不怠,与大将军定策,天下受其福,国家重臣也,宜尊其位,以为大将军,毋令 领光禄勋事,使专精神,忧念天下,思惟得失。安世子延寿重厚,可以为光禄勋, 领宿卫臣。”上亦欲用之。安世闻指,惧不敢当。请闻求见,免冠顿首曰:“老 臣耳妄闻,言之为先事,不言情不达,诚自量不足以居大位,继大将军后,唯天 子财哀,以全老臣之命。”上笑曰:“君言泰谦。君而不可,尚谁可者!”安世 深辞弗能得。后数日,竟拜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数月,罢车骑将军屯 兵,更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 时,霍光子禹为右将军,上亦以禹为大司马,罢其右将军屯兵,以虚尊加之, 而实夺其众。后岁余,禹谋反,夷宗族,安世素小心畏忌,已内忧矣。其女孙敬 为霍氏外属妇,当相坐,安世瘦惧,形于颜色,上怪而怜之,以问左右,乃赦敬, 以尉其意。安世浸恐。职典枢机,以谨慎周密自著,外内无间。每定大政,已决, 辄移病出;闻有诏令,乃惊,使吏之丞相府问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与议也。 尝有所荐,其人来谢,安世大恨,以为举贤达能,岂有私谢邪?绝井复为通。 有郎功高不调,自言,安世应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执事,何长短而 自言乎!”绝不许。已而郎果迁。莫府长史迁,辞去之官,安世问以过失。长史 曰:“将军为明主股肱,而士无所进,论者以为讥。”安世曰“明主在上,贤不 肖较然,臣下自修而已,何知士而荐之?”其欲匿名迹远权势如此。 为光禄勋,郎有醉小便殿上,主事白行法,安世曰:“何以知其不反水浆邪? 如何以小过成罪!”郎-官婢,婢兄自言,安世曰:“奴以恚怒,诬污衣冠。” 告署適奴。其隐人过失,皆此类也。 安世自见父子尊显,怀不自安,为子延寿求出补吏,上以为北地太守。岁余, 上闵安世年老,复征延寿为左曹、太仆。 初,安世兄贺幸于卫太子,太子败,宾客皆诛,安世为贺上书,得下蚕室。 后为掖庭令,而宣帝以皇曾孙收养掖庭。贺内伤太子无辜,而曾孙孤幼,所以视 养拊循,恩甚密焉。及曾孙壮大,贺教书,令受《诗》,为取许妃,以家财聘之。 曾孙数有征怪,语在《宣纪》。贺闻知,为安世道之,称其材美。安世辄绝止, 以为少主在上,不宜称述曾孙。及宣帝即位,而贺已死。上谓安世曰:“掖廷令 平生称我,将军止之,是也。”上追思贺恩,欲封其冢为恩德侯,置家冢二百家。 贺有一子蚤死,无子,子安世小男彭祖。彭祖又小与上同席研书,指欲封之,先 赐爵关内侯。故安世深辞贺封,又求损守冢户数,稍减至三十户。上曰:“吾自 为掖廷令,非为将军也。”安世乃止,不敢复言。遂下诏曰:“其为故掖廷令张 贺置守冢三十家。”上自处置其里,居冢西斗鸡翁舍南,上少时所尝游处也。明 年,复下诏曰:“朕微眇时,故掖廷令张贺辅道朕躬,修文学经术,恩惠卓异, 厥功茂焉。《诗》云:‘无言不仇,无德不报。’其封贺弟子侍中关内侯彭祖为 阳都侯,赐贺谥曰阳都哀侯。”时,贺有孤孙霸,年七岁,拜为散骑、中郎将, 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安世以父子封侯,在位大盛,乃辞禄。诏都内别臧张 氏无名钱以百万数。 安世尊为公侯,食邑万户,然身衣弋绨,夫人自纺绩,家童七百人,皆有手 技作事,内治产业,累织纤微,是以能殖其货,富于大将军光。天子甚尊惮大将 军,然内亲安世,心密于光焉。 元康四年春,安世病,上疏归侯,乞骸骨。天子报曰:“将军年老被病,朕 甚闵之。虽不能视事,折冲万里,君先帝大臣,明于治乱,朕所不及,得数问焉, 何感而上书归卫将军富平侯印?薄朕忘故,非所望也!愿将军强餐食,近医药, 专精神,以辅天年。”安世复强起视事,至秋薨。天子赠印绶,送以轻车介士, 谥曰敬侯。赐茔杜东,将作穿复土,起冢祠堂。子延寿嗣。 延寿已历位九卿,既嗣侯,国在陈留,别邑在魏郡,租入岁千余万。延寿自 以身无功德,何以能久堪先人大国,数上书让减户邑,又因弟阳都侯彭祖口陈至 诚,天子以为有让,乃徙封平原,并一国,户口如故,而租税减半。薨,谥曰爱 侯。子勃嗣。为散骑、谏大夫。 元帝初即位,诏列侯举茂材,勃举太官献丞陈汤。汤有罪,勃坐削户二百, 会薨,故赐谥曰缪侯。后汤立功西域,世以勃为知人。子临嗣。 临亦谦俭,每登阁殿,常叹曰:“桑、霍为我戒,岂不厚哉!”且死,分施 宗族故旧,薄葬不起坟。临尚敬武公主。薨,子放嗣。 鸿嘉中,上欲遵武帝故事,与近臣游宴,放以公主子开敏得幸。放取皇后弟 平恩侯许嘉女,上为放供张,赐甲第,充以乘舆服饰,号为天子取妇,皇后嫁女。 大官私官并供其第,两宫使者冠盖不绝,赏赐以千万数。放为侍中、中郎将,监 平乐屯兵,置莫府,仪比将军。与上卧起,宠爱殊绝,常从为微行出游,北至甘 泉,南至长杨、五莋,斗鸡走马长安中,积数年。 是时,上诸舅皆害其宠,白太后。太后以上春秋富,动作不节,甚以过放。 时数有灾异,议者归咎放等。于是丞相宣、御史大夫方进奏:“放骄蹇纵恣,奢 -不制。前侍御史修等四人奉使至放家逐名捕贼,时放见在,奴从者闭门设兵弩 射吏,距使者不肯内。知男子李游君欲献女,使乐府音监景武强求不得,使如康 等之其家,贼伤三人。又以县官事怨乐府游徼莽,而使大奴骏等四十余人群党盛 兵弩,白昼入乐府攻射官寺,缚束长吏子弟,斫破器物,宫中皆奔走伏匿。奔自 髡钳,衣赭衣,及守令史调等皆徒跣叩头谢放,放乃止。奴从者支属并乘权势为 暴虐,至求吏妻不得,杀其夫,或恚一人,妄杀其亲属,辄亡人放弟,不得,幸 得勿治。放行轻薄,连犯大恶,有感动阴阳之咎,为臣不忠首,罪名虽显,前蒙 恩。骄逸悖理,与背畔无异,臣子之恶,莫大于是,不宜宿卫在位。臣请免放归 国,以销众邪之萌,厌海内之心。” 上不得已,左迁放为北地都尉。数月,复征入侍中。太后以放为言,出放为 天水属国都尉。永始、元延间,比年日蚀,故久不还放,玺书劳问不绝。居岁余, 征放归第视母公主疾。数月,主有瘳,出放为何东都尉。上虽爱放,然上迫太后, 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后复征放为侍中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岁余,丞 相方进复奏放,上不得已,免放,赐钱五百万,遣就国。数月,成帝崩,放思慕 哭泣而死。 初,安世长子千秋与霍光子禹俱为中郎将,将兵随度辽将军范明友击乌桓。 还,谒大将军光,问千秋战斗方略,山川形势,千秋口对兵事,画地成图,无所 忘失。光复问禹,禹不能记,曰:“皆有文书。”光由是贤千秋,以禹为不材, 叹曰:“霍氏世衰,张氏兴矣!”及禹诛灭,而安世子孙相继,自宣、元以来为 侍中、中常侍、诸曹散骑、列校尉者凡十余人。功臣之世,唯有金氏、张氏,亲 近宠贵,比于外戚。 放子纯嗣侯,恭俭自修,明习汉家制度故事,有敬侯遗风。王莽时不失爵, 建武中历位至大司空,更封富平之别乡为武始侯。 张汤本居杜陵,安世武、昭、宣世辄随陵,凡三徙,复还杜陵。 赞曰:冯商称张汤之先与留侯同祖,而司马迁不言,故阙焉。汉兴以来,侯 者百数,保国持宠,未有若富平者也。汤虽酷烈,及身蒙咎,其推贤扬善,固宜 有后。安世履道,满而不溢。贺之阴德,亦有助云。
< 1 > < 2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