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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八十九 循吏传第五十九
  • 卷八十 宣元六王传第五十
  • 卷八十一 匡张孔马传第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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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八十三 薛宣朱博传第五十三
  • 卷八十四 翟方进传第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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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八十六 何武王嘉师丹传第五十六
  • 卷八十七上 扬雄传第五十七上
  • 卷八十七下 扬雄传第五十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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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九十 酷吏传第六十

    严酷,致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都侧目而视,号曰“苍鹰”。
    临江王征诣中尉府对簿,临江王欲得刀笔为书谢上,而都禁吏弗与。魏其侯
    使人间予临江王。临江王既得,为书谢上,因-。窦太后闻之,怒,以危法中
    都,都免归家。景帝乃使使即拜都为雁门太守,便道之官,得以便宜从事。匈奴
    素闻郅都节,举边为引兵去,竟都死不近雁门。匈奴至为偶人象都,令骑驰射,
    莫能中,其见惮如此。匈奴患之。乃中都以汉法。景帝曰:“都忠臣。”欲释之。
    窦太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乎?”于是斩都也。
    甯成,南阳穰人也。以郎谒者事景帝。好气,为小吏,必陵其长吏;为人上,
    操下急如束湿。猾贼任威。稍迁至济南都尉,而郅都为守。始前数都尉步入府,
    因吏谒守如县令,其畏都如此。及成往,直凌都出其上。都素闻其声,善遇,与
    结欢。久之,都死,后长安左右宗室多犯法,上召成为中尉。其治效郅都,其廉
    弗如,然宗室豪杰人皆惴恐。
    武帝即位,徙为内史。外戚多毁成之短,抵罪髡钳。是时,九卿死即死,少
    被刑,而成刑极,自以为不复收,及解脱,诈刻传出关归家。称曰:“仕不至二
    千石,贾不至千万,安可比人乎!”乃贳貣陂田千余顷,假贫民,役使数千家。
    数年,会赦,致产数千万,为任侠,持吏长短,出从数十骑。其使民,威重于郡
    守。
    周阳由,其父赵兼以淮南王舅侯周阳,故因氏焉。由以宗家任为郎,事文帝。
    景帝时,由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修谨,然由居二千石中最为暴酷骄恣。所
    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灭之。所居郡,必夷其豪。为守,视都尉如令;
    为都尉,陵太守,夺之治。汲黯为忮,司马安之文恶,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
    敢均茵冯。后由为河东都尉,与其守胜屠公争权,相告言,胜屠公当抵罪,义不
    受刑,-,而由弃市。
    自甯成、周阳由之后,事益多,民巧法,大抵吏治类多成、由等矣。
    赵禹,斄人也。以佐史补中都官,用廉为令史,事太尉周亚夫。亚夫为丞相,
    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廉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不可
    以居大府。”武帝时,禹以刀笔吏积劳,迁为御史。上以为能,至中大夫。与张
    汤论定律令,作见知,吏传相监司以法,尽自此始。
    禹为人廉裾,为吏以来,舍无食客。公卿相造请,禹终不行报谢,务在绝知
    友宾客之请,孤立行一意而已。见法辄取,亦不复案求官属阴罪。尝中废,已为
    廷尉。始条侯以禹贼深,及禹为少府九卿,酷急。至晚节,事益多。吏务为严峻,
    而禹治加缓,名为平。王温舒等后起,治峻禹。禹以老,徙为燕相,数岁,悖乱
    有罪,免归。后十余年,以寿卒于家。
    义纵,河东人也。少年时尝与张次公俱攻剽,为群盗。纵有姊,以医幸王太
    后。太后问:“有子、兄弟为官者乎?”姊曰:“有弟无行,不可。”太后乃告
    上,上拜义姁弟纵为中郎,补上党郡中令。治敢往,少温籍,县无逋事,举第
    一。迁为长陵及长安令,直法行治,不避贵戚。以捕按太后外孙脩成子中,上以
    为能,迁为河内都尉。至则族灭其豪穰氏之属,河内道不拾遗。而张次公亦为郎,
    以勇悍从军,敢深入,有功,封为岸头侯。
    甯成家居,上欲以为郡守,御史大夫弘曰:“臣居山东为小吏时,甯成为济
    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令治民。”上乃拜成为关都尉。岁余,关吏税肄
    郡国出入关者,号曰:“宁见乳虎,无直甯成之怒。”其暴如此。义纵自河内迁
    为南阳太守,闻甯成家居南阳,及至关,甯成侧行送迎,然纵气盛,弗为礼。至
    郡,遂按甯氏,破碎其家。成坐有罪,及孔、暴之属皆奔亡,南阳吏民重足一迹。
    而平氏朱强、杜衍杜周为纵爪牙之吏,任用,迁为廷尉史。
    军数出定襄,定襄吏民乱败,于是徙纵为定襄太守。纵至,掩定襄狱中重罪
    二百余人,及宾客昆弟私入相视者亦二百余人。纵一切捕鞠,曰“为死罪解脱”。
    是日皆报杀四百余人。郡中不寒而栗,猾民佐吏为治。
    是时,赵禹、张汤为九卿矣,然其治尚宽,辅法而行,纵以鹰击毛挚为治。
    后会更五铢钱白金起,民为奸,京师尤甚,乃以纵为右内史,王温舒为中尉。温
    舒至恶,所为弗先言纵,纵必以气陵之,败坏其功。其治,所诛杀甚多,然取为
    小治,奸益不胜,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斩杀缚吏为务,阎奉以恶用矣。纵廉,
    其治效郅都。上幸鼎湖,病久,已而卒起幸甘泉,道不治。上怒曰:“纵以我为
    不行此道乎?”衔之。至冬,杨可方受告缗,纵以为此乱民,部吏捕其为可使者。
    天子闻,使杜式治,以为废格沮事,弃纵市。后一岁,张汤亦死。
    王温舒,阳陵人也。少时椎埋为奸。已而试县亭长,数废。数为吏,以治狱
    至廷尉史。事张汤,迁为御史,督盗贼,杀伤甚多。稍迁至广平都尉,择郡中豪
    敢往吏十余人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而纵使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此人虽有
    百罪,弗法;即有避回,夷之,亦灭宗。以故齐赵之郊盗不敢近广平,广平声为
    道不拾遗。上闻,迁为河内太守。
    素居广平时,皆知河内豪奸之家。及往,以九月至,令郡具私马五十匹,为
    驿自河内至长安,部吏如居广平时方略,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上书请,
    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
    余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失之
    旁郡,追求,会春,温舒顿足汉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
    好杀行威不爱人如此。
    上闻之,以为能,迁为中尉。其治复放河内,徒请召猜祸吏与从事,河内则
    杨皆、麻戊,关中扬赣、成信等。义纵为内史,惮之,未敢恣治。及纵死,张汤
    败后,徙为廷尉。而尹齐为中尉坐法抵罪,温舒复为中尉。为人少文,居它惛
    惛不辩,至于中尉则心开。素习关中俗,知豪恶吏,豪恶吏尽复为用。吏苛察
    -恶少年,投缿购告言奸,置伯落长以收司奸。温舒多谄,善事有势者;即
    无势,视之如奴。有势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势,虽贵戚,必侵辱。舞文巧,
    请下户之猾,以动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奸猾穷治,大氐尽靡烂狱中,行论无出
    者。其爪牙吏虎而冠。于是中尉部中中猾以下皆伏,有势者为游声誉,称治。数
    岁,其吏多以权贵富。
    温舒击东越还,议有不中意,坐以法免。是时,上方欲作通天台而未有人,
    温舒请复中尉脱卒,得数万人作。上说,拜为少府。徙右内史,治如其故,奸邪
    少禁。坐法失官,复为右辅,行中尉,如故操。
    岁余,会宛军发,诏征豪吏。温舒匿其吏华成,及人有变告温舒受员骑钱,
    它奸利事,罪至族,-。其时,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它罪而族。光禄勋徐自
    为曰:“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累千金。
    尹齐,东郡茌平人也。以刀笔吏稍迁至御史。事张汤,汤数称以为廉。武帝
    使督盗贼,斩伐不避贵势。迁关都尉,声甚于甯成。上以为能,拜为中尉。吏民
    益凋敝,轻齐木强少文,豪恶吏伏匿而善吏不能为治,以故事多废,抵罪。后复
    为淮阳都尉。王温舒败后数年,病死,家直不满五十金。所诛灭淮阳甚多,及死,
    仇家欲烧其尸,妻亡去,归葬。
    杨仆,宜阳人也。以千夫为吏。河南守举为御史,使督盗贼关东,治放尹齐,
    以敢击行。稍迁至主爵都尉,上以为能。南越反,拜为楼船将军,有功,封将梁
    侯。东越反,上欲复使将,为其伐前劳,以书敕责之曰:“将军之功,独有先破
    石门、寻狭,非有斩将骞旗之实也,乌足以骄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为虏,
    掘死人以为获,是一过也。建德、吕嘉逆罪不容于天下,将军拥精兵不穷追,超
    然以东越为援,是二过也。士卒暴露连岁,为朝会不置酒,将军不念其勤劳,而
    造佞巧,请乘传行塞,因用归家,怀银黄,垂三组,夸乡里,是三过也。失期内
    顾,以道恶为解,失尊尊之序,是四过也。欲请蜀刀,问君贾几何,对曰率数百,
    武库日出兵而阳不知,挟伪干君,是五过也。受诏不至兰池宫,明日又不对。假
    令将军之吏问之不对,令之不从,其罪何如?推此心以在外,江海之间可得信乎!
    今东越深入,将军能率众以掩过不?”仆惶恐,对曰:“愿尽死赎罪!”与王温
    舒俱破东越。后复与左将军荀彘俱击朝鲜,为彘所缚,语在《朝鲜传》。还,免
    为庶人,病死。
    咸宣,杨人也。以佐史给事河东守。卫将军青使买马河东,见宣无害,言上,
    征为厩丞。官事办,稍迁至御史及中丞,使治主父偃及淮南反狱,所以微文深诋
    杀者甚众,称为敢决疑。数废数起,为御史及中丞者几二十岁。王温舒为中尉,
    而宣为左内史。其治米盐,事小大皆关其手,自部署县名曹宝物,官吏令丞弗得
    擅摇,痛以重法绳之。居官数年,一切为小治辩,然独宣以小至大,能自行之,
    难以为经。中废为右扶风,坐怒其吏成信,信亡藏上林中,宣使郿令将吏卒,阑
    入上林中蚕室门攻亭格杀信,射中苑门,宣下吏,为大逆当族,-。而杜周任
    用。
    是时,郡守尉、诸侯相、二千石欲为治者,大抵尽效王温舒等,而吏民益轻
    犯法,盗贼滋起。南阳有梅免、百政,楚有段中、杜少,齐有徐勃,燕、赵之间
    有坚卢、范主之属。大群至数千人,擅自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缚辱郡
    守、都尉,杀二千石,为檄告县趋具食;小群以百数,掠卤乡里者不可称数。于
    是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使督之,犹弗能禁,乃使光禄大夫范昆、诸部都尉
    及故九卿张德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大部或至万余级。及以
    法诛通行饮食,坐相连郡,甚者数千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
    党阻山川,往往而群,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
    弗捕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弗敢发,恐
    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不言。故盗贼浸多,上下相为匿,以避文法焉。
    田广明字子公,郑人也。以郎为天水司马。攻次迁河南都尉,以杀伐为治。
    郡国盗贼并起,迁广明为淮阳太守。岁余,故城父令公孙勇与客胡倩等谋反,倩
    诈称光禄大夫,从车骑数十,言使督盗贼,止陈留传舍,太守谒见,欲收取之。
    广明觉知,发兵皆捕斩焉。而公孙勇衣绣衣,乘驷马车至圉,圉使小史侍之,亦
    知其非是,守尉魏不害与厩啬夫江德、尉史苏昌共收捕之。上封不害为当涂侯,
    德轑阳侯,昌蒲侯。初,四人俱拜于前,小史窃言。武帝问:“言何?”对曰:
    “为侯者得东归不?”上曰:“女欲不?贵矣。女乡名为何?”对曰:“名遗乡。”
    上曰:“用遗汝矣。”于是赐小史爵关内侯,食遗乡六百户。
    上以广明连禽大奸,征入为大鸿胪,擢广明兄云中代为淮阳太守。昭帝时,
    广明将兵击益州,还,赐爵关内侯,徙卫尉。后出为左冯翊,治有能名。宣帝初
    立,代蔡义为御史大夫,以前为冯翊与议定策,封昌水侯。岁余,以祁连将军将
    兵击匈奴,出塞至受降城。受降都尉前死,丧柩在堂,广明召其寡妻与奸。既出
    不至质,引军空还。下太仆杜延年簿责,广明-阙下,国除。兄云中为淮阳守,
    亦敢诛杀,吏民守阙告之,竟坐弃市。
    田延年字子宾,先齐诸田也,徙阳陵。延年以材略给事大将军莫府,霍光重
    之,迁为长史。出为河东太守,选拔尹翁归等以为爪牙,诛锄豪强,奸邪不敢发。
    以选入为大司农。会昭帝崩,昌邑王嗣立,-乱,霍将军忧惧,与公卿议废之,
    莫敢发言。延年按剑,廷叱群臣,即日议决,语在《光传》。宣帝即位,延年以
    决疑定策封阳成侯。
    先是,茂陵富人焦氏、贾氏以数千万阴积贮炭苇诸下里物。昭帝大行时,方
    上事暴起,用度未办,延年奏言:“商贾或豫收方上不祥器物,冀其疾用,欲以
    求利,非民臣所当为。请没入县官。”奏可。富人亡财者皆怨,出钱求延年罪。
    初,大司农取民牛车三万两为僦,载沙便桥下,送致方上,车直千钱,延年上簿
    诈增僦直车二千,凡六千万,盗取其半。焦、贾两家告其事,下丞相府。丞相议
    奏延年“主守盗三千万,不道”。霍将军召问延年,欲为道地,延年抵曰:“本
    出将军之门,蒙此爵位,无有是事。”光曰:“即无事,当穷竟。”御史大夫田
    广明谓太仆杜延年:“《春秋》之义,以功覆过。当废昌邑王时,非田子宾之言
    大事不成。今县官出三千万自乞之何哉?愿以愚言白大将军。”延年言之大将军,
    大将军曰:“诚然,实勇士也!当发大议时,震动朝廷。”光因举手自抚心曰:
    “使我至今病悸!谢田大夫晓大司农,通往就狱,得公议之。”田大夫使人语延
    年,延年曰:“幸县官宽我耳,何面目入牢狱,使众人指笑我,卒徒唾吾背乎!”
    即闭阁独居齐舍,偏袒持刀东西步。数日,使者召延年诣廷尉。闻鼓声,自刎死,
    国除。
    严延年字次卿,东海下邳人也。其父为丞相掾,延年少学法律丞相府,归为
    郡吏。以选除补御史掾,举侍御史。是时,大将军霍光废昌邑王,尊立宣帝。宣
    帝初即位,延年劾奏光“擅废立主,无人臣礼,不道”。奏虽寝,然朝廷肃焉敬
    惮。延年后复劾大司农田延年持兵干属车,大司农自讼不干属车。事下御史中丞,
    谴责延年何以不移书宫殿门禁止大司农,而令得出入宫。于是复劾延年阑内罪人,
    法至死。延年亡命。会赦出,丞相、御史府征书同日到,延年以御史书先至,诣
    御史府,复为掾。宣帝识之,拜为平陵令,坐杀不辜,去官。后为丞相掾,复擢
    好畤令。神爵中,西羌反,强弩将军许延寿请延年为长史,从军败西羌,还为涿
    郡太守。
    时,郡比得不能太守,涿人毕野白等由是废乱。大姓西高氏、东高氏,自郡
    吏以下皆畏避之,莫敢与牾,咸曰:“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宾客放为盗
    贼,发,辄入高氏,吏不敢追。浸浸日多,道路张弓拔刃,然后敢行,其乱如此。
    延年至,遣掾蠡吾赵绣按高氏得其死罪。绣见延年新将,心内惧,即为两劾,欲
    先白其轻者观延年意,怒,乃出其重劾。延年已知其如此矣。赵掾至,果白其轻
    者,延年索怀中,得重劾,即收送狱。夜入,晨将至市论杀之,先所按者死,吏
    皆股弁。更遣吏分考两高,穷竟其奸,诛杀各数十人。郡中震恐,道不拾遗。
    三岁,迁河南太守,赐黄金二十斤。豪强胁息,野无行盗,威震旁郡。其治
    务在摧折豪强,扶助贫弱。贫弱虽陷法,曲文以出之;其豪杰侵小民者,以文内
    之。众人所谓当死者,一朝出之;所谓当生者,诡杀之。吏民莫能测其意深浅,
    战栗不敢犯禁。按其狱,皆文致不可得反。
    延年为人短小精悍,敏捷于事,虽子贡、冉有通艺于政事,不能绝也。吏忠
    尽节者,厚遇之如骨肉,皆亲乡之,出身不顾,以是治下无隐情。然疾恶泰甚,
    中伤者多,尤巧为狱文,善史书,所欲诛杀,奏成于手,中主簿亲近史不得闻知。
    奏可论死,奄忽如神。冬月,传属县囚,会论府上,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
    令行禁止,郡中正清。
    是时,张敞为京兆尹,素与延年善。敞治虽严,然尚颇有纵舍,闻延年用刑
    刻急,乃以书谕之曰:“昔朝卢之取菟也,上观下获,不甚多杀。愿次卿少缓诛
    罚,思行此术。”延年报曰:“河南天下喉咽,二周余毙,莠盛苗秽,何可不锄
    也?”自矜伐其能,终不衰止。时,黄霸在颍川以宽恕为治,郡中亦平,屡蒙丰
    年,凤皇下,上贤焉,下诏称扬其行,加金爵之赏。延年素轻霸为人,及比郡为
    守,褒赏反在己前,心内不服。河南界中又有蝗虫,府丞义出行蝗,还见延年,
    延年曰:“此蝗岂凤皇食邪?”义又道司农中丞耿寿昌为常平仓,利百姓,延年
    曰:“丞相御史不知为也,当避位去。寿昌安得权此?”后左冯翊缺,上欲征延
    年,符已发,为其名酷复止。延年疑少府梁丘贺毁之,心恨。会琅邪太守以视事
    久病,满三月免,延年自知见废,谓丞曰:“此人尚能去官,我反不能去邪?”
    又延年察狱史廉,有臧不入身,延年坐选举不实贬秩,笑曰:“后敢复有举人者
    矣!”丞义年老颇悖,素畏延年,恐见中伤。延年本尝与义俱为丞相史,实亲厚
    之,无意毁伤也,馈遗之甚厚。义愈益恐,自筮得死卦,忽忽不乐,取告至长安,
    上书言延年罪名十事。已拜奏,因饮药-,以明不欺。事下御史丞按验,有此
    数事,以结延年,坐怨望非谤-不道弃市。
    初,延年母从东海来,欲从延年腊,到雒阳,适见报囚。母大惊,便止都亭,
    不肯入府。延年出至都亭谒母,母闭阁不见。延年免冠顿首阁下,良久,母乃见
    之,因数责延年:“幸得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爱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顾
    乘刑罚多刑-,欲以立威,岂为民父母意哉!”延年服罪,重顿首谢,因自为
    母御,归府舍。母毕正腊,谓延年:“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
    子被刑戮也!行矣!去女东归,扫除墓地耳。”遂去,归郡,见昆弟宗人,复为
    言之。后岁余,果败。东海莫不贤知其母。延年兄弟五人皆有吏材,至大官,东
    海号曰“万石严妪”。次弟彭祖,至太子太傅,在《儒林传》。
    尹赏字子心,巨鹿杨氏人也。以郡吏察廉为楼烦长。举茂材、粟邑令。左冯
    翊薛宣奏赏能治剧,徙为频阳令,坐残贼免。后以御史举为郑令。
    永始、元延间,上怠于政,贵戚骄恣,红阳长仲兄弟交通轻侠,臧匿亡命。
    而北地大豪浩商等报怨,杀义渠长妻子六人,往来长安中。丞相、御史遣掾求逐
    党与,诏书召捕,久之乃得。长安中奸猾浸多,闾里少年群辈杀吏,受赇报仇,
    相与探丸为弹,得赤丸者斫武吏,得黑丸者斫文吏,白者主治丧;城中薄墓尘起,
    剽劫行者,死伤横道,枹鼓不绝。赏以三辅高第选守长安令,得一切便宜从事。
    赏至,修治长安狱,穿地方深各数丈,致令辟为郭,以大石覆其口,名为“虎穴”。
    乃部户曹掾史,与乡吏、亭长、里正、父老、伍人,杂举长安中轻薄少年恶子,
    无市籍商贩作务,而鲜衣凶服被铠扞持刀兵者,悉籍记之,得数百人。赏一朝会
    长安吏,车数百辆,分行收捕,皆劾以为通行饮食群盗。赏亲阅,见十置一,其
    余尽以次内虎穴中,百人为辈,覆以大石。数日一发视,皆相枕藉死,便舆出,
    瘗寺门桓东。楬著其姓名,百日后,乃令死者家各自发取其尸。亲属号哭,道
    路皆歔欷。长安中歌之曰:“安所求子死?桓东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后何
    葬?”赏所置皆其魁宿,或故吏善家子失计随轻黠愿自改者,财数十百人,皆贳
    其罪,诡令立功以自赎。尽力有效者,因亲用之为爪牙,追捕甚精,甘耆奸恶,
    甚于凡吏。赏视事数月,盗贼止,郡国亡命散走,各归其处,不敢窥长安。
    江湖中多盗贼,以常为江夏太守,捕格江贼及所诛吏民甚多,坐残贼免。南
    山群盗起,以赏为右辅都尉,迁执金吾,督大奸猾。三辅吏民甚畏之。
    数年卒官。疾病且死,戒其诸子曰:“丈夫为吏,正坐残贼免,追思其功效,
    则复进用矣。一坐软弱不胜任免,终身废弃无有赦时,其羞辱甚于贪污坐臧。慎
    毋然!”赏四子皆至郡守,长子立为京兆尹,皆尚威严,有治办名。
    赞曰:“自郅都以下皆以酷烈为声,然都抗直,引是非,争大体。张汤以知
    阿邑人主,与俱上下,时辩当否,国家赖其便。赵禹据法守正。杜周从谀,以少
    言为重。张汤死后,罔密事丛,浸以耗废,九卿奉职,救过不给,何暇论绳墨之
    外乎!自是以至哀、平,酷吏众多,然莫足数,此其知名见纪者也。其廉者足以
    为仪表,其污者方略教道,一切禁奸,亦质有文武焉。虽酷,称其位矣。汤、周
    子孙贵盛,故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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