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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二 魏书十二

    斯之
    志,熊罴壮士,堕於吞噬之用,固所以拥徒百万,跨有河朔,无所容足也。今邦
    国殄瘁,惠康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况公亲御戎马,上下劳惨,世子宜遵
    大路,慎以行正,思经国之高略,内鉴近戒,外扬远节,深惟储副,以身为宝。
    而猥袭虞旅之贱服,忽驰骛而陵险,志雉兔之小娱,忘社稷之为重,斯诚有识所
    以恻心也。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众望,不令老臣获罪於天。”世子报曰:“昨
    奉嘉命,惠示雅数,欲使燔翳捐褶,翳已坏矣,褶亦去焉。后有此比,蒙复诲诸。”
    太祖为丞相,琰复为东西曹掾属徵事。初授东曹时,教曰:“君有伯夷之风,
    史鱼之直,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厉,斯可以率时者已。故授东曹,往践厥
    职。”魏国初建,拜尚书。时未立太子,临菑侯植有才而爱。太祖狐疑,以函令
    密访於外。唯琰露板答曰:“盖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
    承正统。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婿也。太祖贵其公亮,喟然叹息,【世语
    曰:植妻衣绣,太祖登台见之,以违制命,还家赐死。】迁中尉。
    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
    【先贤行状曰:琰清忠高亮,雅识经远,推方直道,正色於朝。魏氏初载,委授
    铨衡,总齐清议,十有馀年。文武群才,多所明拔。朝廷归高,天下称平。】琰
    尝荐钜鹿杨训,虽才好不足,而清贞守道,太祖即礼辟之。后太祖为魏王,训发
    表称赞功伐,襃述盛德。时人或笑训希世浮伪,谓琰为失所举。琰从训取表草视
    之,与训书曰:“省表,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琰本意讥论者好谴
    呵而不寻情理也。有白琰此书傲世怨谤者,太祖怒曰:“谚言‘生女耳’,‘耳’
    非佳语。‘会当有变时’,意指不逊。”於是罚琰为徒隶,使人视之,辞色不挠。
    太祖令曰:“琰虽见刑,而通宾客,门若市人,对宾客虬须直视,若有所瞋。”
    遂赐琰死。【魏略曰:人得琰书,以裹帻笼,行都道中。时有与琰宿不平者,遥
    见琰名著帻笼,从而视之,遂白之。太祖以为琰腹诽心谤,乃收付狱,髡刑输徒。
    前所白琰者又复白之云:“琰为徒,虬须直视,心似不平。”时太祖亦以为然,
    遂欲杀之。乃使清公大吏往经营琰,敕吏曰:“三日期消息。”琰不悟,后数日,
    吏故白琰平安。公忿然曰:“崔琰必欲使孤行刀锯乎!”吏以是教告琰,琰谢吏
    曰:“我殊不宜,不知公意至此也!”遂-。】
    始琰与司马朗善,晋宣王方壮,琰谓朗曰:“子之弟,聪哲明允,刚断英
    跱,殆非子之所及也。”【臣松之案:“跱”或作“特”,窃谓“英特”为
    是也。】朗以为不然,而琰每秉此论。琰从弟林,少无名望,虽姻族犹多轻之,
    而琰常曰:“此所谓大器晚成者也,终必远至。”涿郡孙礼、卢毓始入军府,琰
    又名之曰:“孙疏亮亢烈,刚简能断,卢清警明理,百炼不消,皆公才也。”后
    林、礼、毓咸至鼎辅。及琰友人公孙方、宋阶早卒,琰抚其遗孤,恩若己子。其
    鉴识笃义,类皆如此。【魏略曰:明帝时,崔林尝与司空陈群共论冀州人士,称
    琰为首。群以“智不存身”贬之。林曰:“大丈夫为有邂逅耳,即如卿诸人,良
    足贵乎!”】
    初,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鲁国孔融、【融字文举。续汉书曰:融,孔子
    二十世孙也。高祖父尚,钜鹿太守。父宙,太山都尉。融幼有异才。时河南尹李
    膺有重名,敕门下简通宾客,非当世英贤及通家子孙弗见也。融年十馀岁,欲观
    其为人,遂造膺门,语门者曰:“我,李君通家子孙也。”膺见融,问曰:“高
    明父祖,尝与仆周旋乎?”融曰:“然。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
    相师友,则融与君累世通家也。”众坐奇之,佥曰:“异童子也。”太中大夫陈
    炜后至,同坐以告炜,炜曰:“人小时了了者,大亦未必奇也。”融答曰:“即
    如所言,君之幼时,岂实慧乎!”膺大笑,顾谓曰:“高明长大,必为伟器。”
    山阳张俭,以中正为中常侍侯览所忿疾,览为刊章下州郡捕俭。俭与融兄■有旧,
    亡投■。遇■出,时融年十六,俭以其少不告也。融知俭长者,有窘迫色,谓曰:
    “吾独不能为君主邪!”因留舍藏之。后事泄,国相以下密就掩捕,俭得脱走,
    登时收融及■送狱。融曰:“保纳藏舍者融也,融当坐之。”■曰:“彼来求我,
    罪我之由,非弟之过,我当坐之。”兄弟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诏书令
    ■坐焉。融由是名震远近,与平原陶丘洪、陈留边让,并以俊秀,为后进冠盖。
    融持论经理不及让等,而逸才宏博过之。司徒大将军辟举高第,累迁北军中候、
    虎贲中郎将、北海相,时年三十八。承黄巾残破之后,修复城邑,崇学校,设庠
    序,举贤才,显儒士。以彭璆为方正,邴原为有道,王脩为孝廉。告高密县为郑
    玄特立一乡,名为郑公乡。又国人无后,及四方游士有死亡者,皆为棺木而殡葬
    之。郡人甄子然孝行知名,早卒,融恨不及之,乃令配食县社。其礼贤如此。在
    郡六年,刘备表融领青州刺史。建安元年,徵还为将作大匠,迁少府。每朝会访
    对,辄为议主,诸卿大夫寄名而已。司马彪九州春秋曰:融在北海,自以智能优
    赡,溢才命世,当时豪俊皆不能及。亦自许大志,且欲举军曜甲,与群贤要功,
    自於海岱结殖根本,不肯碌碌如平居郡守,事方伯、赴期会而已。然其所任用,
    好奇取异,皆轻剽之才。至于稽古之士,谬为恭敬,礼之虽备,不与论国事也。
    高密郑玄,称之郑公,执子孙礼。及高谈教令,盈溢官曹,辞气温雅,可玩而诵。
    论事考实,难可悉行。但能张磔网罗,其自理甚疏。租赋少稽,一朝杀五部督邮。
    奸民污吏,猾乱朝市,亦不能治。幽州精兵乱,至徐州,卒到城下,举国皆恐。
    融直出说之,令无异志。遂与别校谋夜覆幽州,幽州军败,悉有其众。无几时,
    还复叛亡。黄巾将至,融大饮醇酒,躬自上马,御之氵来水之上。寇令上部与融
    相拒,两翼径涉水,直到所治城。城溃,融不得入,转至南县,左右稍叛。连年
    倾覆,事无所济,遂不能保鄣四境,弃郡而去。后徙徐州,以北海相自还领青州
    刺史,治郡北陲。欲附山东,外接辽东,得戎马之利,建树根本,孤立一隅,不
    与共也。于时曹、袁、公孙共相首尾,战士不满数百,谷不至万斛。王子法、刘
    孔慈凶辩小才,信为腹心。左丞祖、刘义逊清隽之士,备在坐席而已,言此民望,
    不可失也。丞祖劝融自讬强国,融不听而杀之。义逊弃去。遂为袁谭所攻,自春
    至夏,城小寇众,流矢雨集。然融凭几安坐,读书论议自若。城坏众亡,身奔山
    东,室家为谭所虏。张璠汉纪曰:融在郡八年,仅以身免。帝初都许,融以为宜
    略依旧制,定王畿,正司隶所部为千里之封,乃引公卿上书言其义。是时天下草
    创,曹、袁之权未分,融所建明,不识时务。又天性气爽,颇推平生之意,狎侮
    太祖。太祖制酒禁,而融书啁之曰:“天有酒旗之星,地列酒泉之郡,人有旨酒
    之德,故尧不饮千锺,无以成其圣。且桀纣以色亡国,今令不禁婚姻也。”太祖
    外虽宽容,而内不能平。御史大夫郗虑知旨,以法免融官。岁馀,拜太中大夫。
    虽居家失势,而宾客日满其门,爱才乐酒,常叹曰:“坐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吾无忧矣。”虎贲士有貌似蔡邕者,融每酒酣,辄引与同坐,曰:“虽无老-,
    尚有典刑。”其好士如此。续汉书曰:太尉杨彪与袁术婚姻,术僣号,太祖与彪
    有隙,因是执彪,将杀焉。融闻之,不及朝服,往见太祖曰:“杨公累世清德,
    四叶重光,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以袁氏之罪乎?易称‘积善馀庆’,
    但欺人耳。”太祖曰:“国家之意也。”融曰:“假使成王欲杀召公,则周公可
    得言不知邪?今天下缨緌搢绅之士所以瞻仰明公者,以明公聪明仁智,辅相汉朝,
    举直措枉,致之雍熙耳。今横杀无辜,则海内观听,谁不解体?孔融鲁国男子,
    明日便当褰衣而去,不复朝矣。”太祖意解,遂理出彪。魏氏春秋曰:袁绍之败
    也,融与太祖书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太祖以融学博,谓书传所纪。
    后见,问之,对曰:“以今度之,想其当然耳!”十三年,融对孙权使,有讪谤
    之言,坐弃市。二子年八岁,时方弈棋,融被收,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见
    执,不起何也?”二子曰:“安有巢毁而卵不破者乎!”遂俱见杀。融有高名清
    才,世多哀之。太祖惧远近之议也,乃令曰:“太中大夫孔融既伏其罪矣,然世
    人多采其虚名,少於核实,见融浮艳,好作变异,眩其诳诈,不复察其乱俗也。
    此州人说平原祢衡受传融论,以为父母与人无亲,譬若缸器,寄盛其中,又言若
    遭饥馑,而父不肖,宁赡活馀人。融违天反道,败伦乱理,虽肆市朝,犹恨其晚。
    更以此事列上,宣示诸军将校掾属,皆使闻见。”世语曰:融二子,皆龆龀。融
    见收,顾谓二子曰:“何以不辞?”二子俱曰:“父尚如此,复何所辞!”以为
    必俱死也。臣松之以为世语云融二子不辞,知必俱死,犹差可安。如孙盛之言,
    诚所未譬。八岁小儿,能玄了祸福,聪明特达,卓然既远,则其忧乐之情,宜其
    有过-,安有见父收执而曾无变容,弈棋不起,若在暇豫者乎?昔申生就命,
    言不忘父,不以己身将死而废念父之情也。父安犹尚若兹,而况於颠沛哉?盛以
    此为美谈,无乃贼夫人之子与!盖由好奇情多,而不知言之伤理。】南阳许攸、
    【魏略曰:攸字子远,少与袁绍及太祖善。初平中随绍在冀州,尝在坐席言议。
    官渡之役,谏绍勿与太祖相攻,语在绍传。绍自以强盛,必欲极其兵势。攸知不
    可为谋,乃亡诣太祖。绍破走,及后得冀州,攸有功焉。攸自恃勋劳,时与太祖
    相戏,每在席,不自限齐,至呼太祖小字,曰:“某甲,卿不得我,不得冀州也。”
    太祖笑曰:“汝言是也。”然内嫌之。其后从行出邺东门,顾谓左右曰:“此家
    非得我,则不得出入此门也。”人有白者,遂见收之。】娄圭,皆以恃旧不虔见
    诛。【魏略曰:娄圭字子伯,少与太祖有旧。初平中在荆州北界合众,后诣太祖。
    太祖以为大将,不使典兵,常在坐席言议。及河北平定,随在冀州。其后太祖从
    诸子出游,子伯时亦随从。子伯顾谓左右曰:“此家父子,如今日为乐也。”人
    有白者,太祖以为有腹诽意,遂收治之。吴书曰:子伯少有猛志,尝叹息曰:
    “男儿居世,会当得数万兵千匹骑著后耳!”侪辈笑之。后坐藏亡命,被系当死,
    得逾狱出,捕者追之急,子伯乃变衣服如助捕者,吏不能觉,遂以得免。会天下
    义兵起,子伯亦合众与刘表相依。后归曹公,遂为所用,军国大计常与焉。刘表
    亡,曹公向荆州。表子琮降,以节迎曹公,诸将皆疑诈,曹公以问子伯。子伯曰:
    “天下扰攘,各贪王命以自重,今以节来,是必至诚。”曹公曰:“大善。”遂
    进兵。宠秩子伯,家累千金,曰:“娄子伯富乐于孤,但势不如孤耳!”从破马
    超等,子伯功为多。曹公常叹曰:“子伯之计,孤不及也。”后与南郡习授同载,
    见曹公出,授曰:“父子如此,何其快耶!”子伯曰:“居世间,当自为之,而
    但观他人乎!”授乃白之,遂见诛。鱼豢曰:古人有言曰:“得鸟者,罗之一目
    也,然张一目之罗,终不得鸟矣。鸟能远飞,远飞者,六翮之力也,然无众毛之
    助,则飞不远矣。”以此推之,大魏之作,虽有功臣,亦未必非兹辈胥附之由也。】
    而琰最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世语曰:琰兄孙谅,字士文,以简素称,仕晋
    为尚书大鸿胪。荀绰冀州记云谅即琰之孙也。】
    毛玠字孝先,陈留平丘人也。少为县吏,以清公称。将避乱荆州,未至,闻
    刘表政令不明,遂往鲁阳。太祖临兖州,辟为治中从事。玠语太祖曰:“今天下
    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
    以持久。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
    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
    也。”太祖敬纳其言,转幕府功曹。
    太祖为司空丞相,玠尝为东曹掾,与崔琰并典选举。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
    虽於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务以俭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
    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太祖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
    复何为哉!”文帝为五官将,亲自诣玠,属所亲眷。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职,
    幸得免戾,今所说人非迁次,是以不敢奉命。”大军还邺,议所并省。玠请谒不
    行,时人惮之,咸欲省东曹。乃共白曰:“旧西曹为上,东曹为次,宜省东曹。”
    太祖知其情,令曰:“日出於东,月盛於东,凡人言方,亦复先东,何以省东曹?”
    遂省西曹。初,太祖平柳城,班所获器物,特以素屏风素冯几赐玠,曰:“君有
    古人之风,故赐君古人之服。”玠居显位,常布衣蔬食,抚育孤兄子甚笃,赏赐
    以振施贫族,家无所馀。迁右军师。魏国初建,为尚书仆射,复典选举。【先贤
    行状曰:玠雅亮公正,在官清恪。其典选举,拔贞实,斥华伪,进逊行,抑阿党。
    诸宰官治民功绩不著而私财丰足者,皆免黜停废,久不选用。于时四海翕然,莫
    不励行。至乃长吏还者,垢面羸衣,常乘柴车。军吏入府,朝服徒行。人拟壶飧
    之絜,家象濯缨之操,贵者无秽欲之累,贱者绝奸货之求,吏絜于上,俗移乎下,
    民到于今称之。】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玠密谏曰:“近者袁绍以嫡庶
    不分,覆宗灭国。废立大事,非所宜闻。”后群僚会,玠起更衣,太祖目指曰:
    “此古所谓国之司直,我之周昌也。”
    崔琰既死,玠内不悦。后有白玠者:“出见黥面反者,其妻子没为官奴婢,
    玠言曰‘使天不雨者盖此也’。”太祖大怒,收玠付狱。大理锺繇诘玠曰:“自
    古圣帝明王,罪及妻子。书云:‘左不共左,右不共右,予则孥戮女。’司寇之
    职,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舂槁。汉律,罪人妻子没为奴婢,黥面。汉法所行
    黥墨之刑,存於古典。今真奴婢祖先有罪,虽历百世,犹有黥面供官,一以宽良
    民之命,二以宥并罪之辜。此何以负於神明之意,而当致旱?案典谋,急恒寒若,
    舒恒燠若,宽则亢阳,所以为旱。玠之吐言,以为宽邪,以为急也?急当阴霖,
    何以反旱?成汤圣世,野无生草,周宣令主,旱魃为虐。亢旱以来,积三十年,
    归咎黥面,为相值不?卫人伐邢,师兴而雨,罪恶无徵,何以应天?玠讥谤之言,
    流於下民,不悦之声,上闻圣听。玠之吐言,势不独语,时见黥面,凡为几人?
    黥面奴婢,所识知邪?何缘得见,对之叹言?时以语谁?见答云何?以何日月?
    於何处所?事已发露,不得隐欺,具以状对。”玠曰:“臣闻萧生缢死,困於石
    显;贾子放外,谗在绛、灌;白起赐剑於杜邮;晁错致诛於东市;伍员绝命於吴
    都:斯数子者,或妒其前,或害其后。臣垂龆执简,累勤取官,职在机近,人事
    所窜。属臣以私,无势不绝,语臣以冤,无细不理。人情-利,为法所禁,法禁
    于利,势能害之。青蝇横生,为臣作谤,谤臣之人,势不在他。昔王叔、陈生争
    正王廷,宣子平理。命举其契,是非有宜,曲直有所,春秋嘉焉,是以书之。臣
    不言此,无有时、人。说臣此言,必有徵要。乞蒙宣子之辨,而求王叔之对。若
    臣以曲闻,即刑之日,方之安驷之赠;赐剑之来,比之重赏之惠。谨以状对。”
    时桓阶、和洽进言救玠。玠遂免黜,卒于家。【孙盛曰:魏武於是失政刑矣。易
    称“明折庶狱”,传有“举直措枉”,庶狱明则国无怨民,枉直当则民无不服,
    未有徵青蝇之浮声,信浸润之谮诉,可以允釐四海,惟清缉熙者也。昔者汉高狱
    萧何,出复相之,玠之一责,永见摈放,二主度量,岂不殊哉!】太祖赐棺器钱
    帛,拜子机郎中。
    徐奕字季才,东莞人也。避难江东,孙策礼命之。奕改姓名,微服还本郡。
    太祖为司空,辟为掾属,从西征马超。超破,军还。时关中新服,未甚安,留奕
    为丞相长史,镇抚西京,西京称其威信。转为雍州刺史,复还为东曹属。丁仪等
    见宠於时,并害之,而奕终不为动。【魏书曰:或谓奕曰:“夫以史鱼之直,孰
    与蘧伯玉之智?丁仪方贵重,宜思所以下之。”奕曰:“以公明圣,仪岂得行其
    伪乎!且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子宁以他规我。”傅子曰:武皇帝,至明也。
    崔琰、徐奕,一时清贤,皆以忠信显於魏朝;丁仪间之,徐奕失位而崔琰被诛。】
    出为魏郡太守。太祖征孙权,徙为留府长史,谓奕曰:“君之忠亮,古人不过也,
    然微太严。昔西门豹佩韦以自缓,夫能以柔弱制刚强者,望之於君也。今使君统
    留事,孤无复还顾之忧也。”魏国既建,为尚书,复典选举,迁尚书令。
    太祖征汉中,魏讽等谋反,中尉杨俊左迁。太祖叹曰:“讽所以敢生乱心,
    以吾爪牙之臣无遏奸防谋者故也。安得如诸葛丰者,使代俊乎!”桓阶曰:“徐
    奕其人也。”太祖乃以奕为中尉,手令曰:“昔楚有子玉,文公为之侧席而坐;
    汲黯在朝,淮南为之折谋。诗称‘邦之司直’,君之谓与!”在职数月,疾笃乞
    退,拜谏议大夫,卒。【魏书曰:文帝每与朝臣会同,未尝不嗟叹,思奕之为人。
    奕无子,诏以其族子统为郎,以奉奕后。】
    何夔字叔龙,陈郡阳夏人也。曾祖父熙,汉安帝时官至车骑将军。【华峤汉
    书曰:熙字孟孙,少有大志,不拘小节。身长八尺五寸,体貌魁梧,善为容仪。
    举孝廉,为谒者,赞拜殿中,音动左右。和帝【佳】伟之,历位司隶校尉、大司
    农。永初三年,南单于与乌丸俱反,以熙行车骑将军征之,累有功。乌丸请降,
    单于复称臣如旧。会熙暴疾卒。】夔幼丧父,与母兄居,以孝友称。长八尺三寸,
    容貌矜严。【魏书曰:汉末阉宦用事,夔从父衡为尚书,有直言,由是在党中,
    诸父兄皆禁锢。夔叹曰:“天地闭,贤人隐。”故不应宰司之命。】避乱淮南。
    后袁术至寿春,辟之,夔不应,然遂为术所留。久之,术与桥蕤俱攻围蕲阳,蕲
    阳为太祖固守。术以夔彼郡人,欲胁令说蕲阳。夔谓术谋臣李业曰:“昔柳下惠
    闻伐国之谋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斯言何为至于我哉’!”遂遁匿
    灊山。术知夔终不为己用,乃止。术从兄山阳太守遗母,夔从姑也,是以虽恨夔
    而不加害。
    建安二年,夔将还乡里,度术必急追,乃间行得免,明年到本郡。顷之,太
    祖辟为司空掾属。时有传袁术军乱者,太祖问夔曰;“君以为信不?”夔对曰:
    “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术无信顺之实,而望天人之助,此不可以得志
    於天下。夫失道之主,亲戚叛之,而况於左右乎!以夔观之,其乱必矣。”太祖
    曰;“为国失贤则亡。君不为术所用;乱,不亦宜乎!”太祖性严,掾属公事,
    往往加杖;夔常畜毒药,誓死无辱,是以终不见及。【孙盛曰:夫君使臣以礼,
    臣事君以忠,是以上下休嘉,道光化洽。公府掾属,古之造士也,必擢时隽,搜
    扬英逸,得其人则论道之任隆,非其才则覆餗之患至。苟有疵衅,刑黜可也。
    加其捶扑之罚,肃以小惩之戒,岂“导之以德,齐之以礼”之谓与!然士之出处,
    宜度德投趾;可不之节,必审於所蹈。故高尚之徒,抗心於青云之表,岂王侯之
    所能臣,名器之所羁绁哉!自非此族,委身世涂,否泰荣辱,制之由时,故箕子
    安於孥戮,柳下夷於三黜,萧何、周勃亦在纟累绁,夫岂不辱,君命故也。夔知
    时制,而甘其宠,挟药要君,以避微耻。诗云“唯此褊心”,何夔其有焉。放之,
    可也;宥之,非也。】出为城父令。【魏书曰:自刘备叛后,东南多变。太祖以
    陈群为酂令,夔为城父令,诸县皆用名士以镇抚之,其后吏民稍定。】迁长广太
    守。郡滨山海,黄巾未平,豪杰多背叛,袁谭就加以官位。长广县人管承,徒众
    三千馀家,为寇害。议者欲举兵攻之。夔曰:“承等非生而乐乱也,习於乱,不
    能自还,未被德教,故不知反善。今兵迫之急,彼恐夷灭,必并力战。攻之既未
    易拔,虽胜,必伤吏民,不如徐喻以恩德,使容自悔,可不烦兵而定。”乃遣郡
    丞黄珍在,为陈成败,承等皆请服。夔遣吏成弘领校尉,长广县丞等郊迎奉牛酒,
    诣郡。矣平贼从钱,众亦数千,夔率郡兵与张辽共讨定之。东牟人王营,众三千
    馀家,胁昌阳县为乱。夔遣吏王钦等,授以计略,使离散之。旬月皆平定。
    是时太祖始制新科下州郡,又收租税绵绢。夔以郡初立,近以师旅之后,不
    可卒绳以法,乃上言曰:“自丧乱已来,民人失所,今虽小安,然服教日浅。所
    下新科,皆以明罚敕法,齐一大化也。所领六县,疆域初定,加以饥馑,若一切
    齐以科禁,恐或有不从教者。有不从教者不得不诛,则非观民设教随时之意也。
    先王辨九服之赋以殊远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乱,愚以为此郡宜依远域新邦之典,
    其民间小事,使长吏临时随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顺百姓之心。比及三年,民安
    其业,然后齐之以法,则无所不至矣。”太祖从其言。徵还,参丞相军事。海贼
    郭祖寇暴乐安、济南界,州郡苦之。太祖以夔前在长广有威信,拜乐安太守。到
    官数月,诸城悉平。
    入为丞相东曹掾。夔言於太祖曰:“自军兴以来,制度草创,用人未详其本,
    是以各引其类,时忘道德。夔闻以贤制爵,则民慎德;以庸制禄,则民兴功。以
    为自今所用,必先核之乡闾,使长幼顺叙,无相逾越。显忠直之赏,明公实之报,
    则贤不肖之分,居然别矣。又可脩保举故不以实之令,使有司别受其负。在朝之
    臣,时受教与曹并选者,各任其责。上以观朝臣之节,下以塞争竞之源,以督群
    下,以率万民,如是则天下幸甚。”太祖称善。魏国既建,拜尚书仆射。【魏书
    曰:时丁仪兄弟方进宠,仪与夔不合。尚书傅巽谓夔曰:“仪不相好已甚,子友
    毛玠,玠等仪已害之矣。子宜少下之!”夔曰:“为不义適足害其身,焉能害人?
    且怀奸佞之心,立於明朝,其得久乎!”夔终不屈志,仪后果以凶伪败。】文帝
    为太子,以凉茂为太傅,夔为少傅;特命二傅与尚书东曹并选太子诸侯官属。茂
    卒,以夔代茂。每月朔,太傅入见太子,太子正法服而礼焉;他日无会仪。夔迁
    太仆,太子欲与辞,宿戒供,夔无往意;乃与书请之,夔以国有常制,遂不往。
    其履正如此。然於节俭之世,最为豪汰。文帝践阼,封成阳亭侯,邑三百户。疾
    病,屡乞逊位。诏报曰:“盖礼贤亲旧,帝王之常务也。以亲则君有辅弼之勋焉,
    以贤则君有醇固之茂焉。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今君疾虽未瘳,神明听之矣。君
    其即安,以顺朕意。”薨,谥曰靖侯。子曾嗣,咸熙中为司徒。【干宝晋纪曰:
    曾字颖考。正元中为司隶校尉。时毌丘俭孙女適刘氏,以孕系廷尉。女母荀,为
    武卫将军荀顗所表活,既免,辞诣廷尉,乞为官婢以赎女命。曾使主簿程咸为议,
    议曰:“大魏承奏、汉之弊,未及革制。所以追戮已出之女,诚欲殄丑类之族也。
    若已产育,则成他家之母。於防则不足惩奸乱之源,於情则伤孝子之思,男不御
    罪於他族,而女独婴戮於二门,非所以哀矜女弱,均法制之大分也。臣以为在室
    之女,可从父母之刑,既醮之妇,使从夫家之戮。”朝廷从之,乃定律令。晋诸
    公赞曰:曾以高雅称,加性纯孝,位至太宰,封朗陵县公。年八十馀薨,谥曰元
    公。子邵嗣。邵字敬祖,才识深博,有经国体仪。位亦至太宰,谥康公。子蕤嗣。
    邵庶兄遵,字思祖,有幹能。少经清职,终於太仆。遵子绥,字伯蔚,亦以幹事
    称。永嘉中为尚书,为司马越所杀。傅子称曾及荀顗曰:“以文王之道事其亲者,
    其颍昌何侯乎!其荀侯乎!古称曾、闵,今曰荀、何。内尽其心以事其亲,外崇
    礼让以接天下。孝子,百世之宗;仁人,天下之令也。有能行仁孝之道者,君子
    之仪表矣。”】
    邢颙、字子昂,河间鄚人也。举孝廉,司徒辟,皆不就。易姓字,適右北
    平,从田畴游。积五年,而太祖定冀州。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馀年,海内
    鼎沸,百姓流离。今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身先。”遂装还
    乡里。田畴曰:“邢颙,民之先觉也。”乃见太祖,求为乡导以克柳城。
    太祖辟颙为冀州从事,时人称之曰:“德行堂堂邢子昂。”除广宗长,以故
    将丧弃官。有司举正,太祖曰:“颙笃於旧君,有一致之节。”勿问也。更辟司
    空掾,除行唐令,劝民农桑,风化大行。入为丞相门下督,迁左冯翊,病,去官。
    是时,太祖诸子高选官属,令曰:“侯家吏,宜得渊深法度如邢颙辈。”遂以为
    平原侯植家丞。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挠,由是不合。庶子刘桢书谏植曰:“家丞
    邢颙,北土之彦,少秉高节,玄静澹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桢诚不足同贯斯
    人,并列左右。而桢礼遇殊特,颙反疏简,私惧观者将谓君侯习近不肖,礼贤不
    足,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为上招谤,其罪不小,以此反侧。”后参丞
    相军事,转东曹掾。初,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丁仪等并赞翼其美。太祖
    问颙,颙对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殿下深重察之!”太祖识其意,后
    遂以为太子少傅,迁太傅。文帝践阼,为侍中尚书仆射,赐爵关内侯,出为司隶
    校尉,徙太常。黄初四年薨。子友嗣。【晋诸公赞曰:颙曾孙乔,字曾伯。有体
    量局幹,美於当世。历清职。元康中,与刘涣俱为尚书吏部郎,稍迁至司隶校尉。】
    鲍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也,汉司隶校尉鲍宣九世孙。宣后嗣有从上党徙泰
    山者,遂家焉。勋父信,灵帝时为骑都尉,大将军何进遣东募兵。后为济北相,
    协规太祖,身以遇害。语在董卓传、武帝纪。【魏书曰:信父丹,官至少府侍中,
    世以儒雅显。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沈毅有谋。大将军何进辟拜骑都尉,遣归募
    兵,得千馀人,还到成皋而进已遇害。信至京师,董卓亦始到。信知卓必为乱,
    劝袁绍袭卓,绍畏卓不敢发。语在绍传。信乃引军还乡里,收徒众二万,骑七百,
    辎重五千馀乘。是岁,太祖始起兵於己吾,信与弟韬以兵应太祖。太祖与袁绍表
    信行破虏将军,韬裨将军。时绍众最盛,豪杰多向之。信独谓太祖曰:“夫略不
    世出,能总英雄以拨乱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虽强必毙。君殆天之所启!”
    遂深自结纳,太祖亦亲异焉。汴水之败,信被疮,韬在陈战亡。绍劫夺韩馥位,
    遂据冀州。信言於太祖曰:“奸臣乘衅,荡覆王室,英雄奋节,天下响应者,义
    也。今绍为盟主,因权专利,将自生乱,是复有一卓也。若抑之,则力不能制,
    祗以遘难,又何能济?且可规大河之南,以待其变。”太祖善之。太祖为东郡太
    守,表信为济北相。会黄巾大众入州界,刘岱欲与战,信止之,岱不从,遂败。
    语在武纪。太祖以贼恃胜而骄,欲设奇兵挑击之於寿张。先与信出行战地,后步
    军未至,而卒与贼遇,遂接战。信殊死战,以救太祖,太祖仅得溃围出,信遂没,
    时年四十一。虽遭乱起兵,家本修儒,治身至俭,而厚养将士,居无馀财,士以
    此归之。】建安十七年,太祖追录信功,表封勋兄邵新都亭侯。【魏书曰:邵有
    父风,太祖嘉之,加拜骑都尉,使持节。邵薨,子融嗣。】辟勋丞相掾。【魏书
    曰:勋清白有高节,知名於世。】
    二十二年,立太子,以勋为中庶子。徙黄门侍郎,出为魏郡西部都尉。太子
    郭夫人弟为曲周县吏,断盗官布,法应弃市。太祖时在谯,太子留邺,数手书为
    之请罪。勋不敢擅纵,具列上。勋前在东宫,守正不挠,太子固不能悦,及重此
    事,恚望滋甚。会郡界休兵有失期者,密敕中尉奏免勋官。久之,拜侍御史。延
    康元年,太祖崩,太子即王位,勋以驸马都尉兼侍中。
    文帝受禅,勋每陈“今之所急,唯在军农,宽惠百姓。台榭苑囿,宜以为后。”
    文帝将出游猎,勋停车上疏曰:“臣闻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教,以孝治天下。
    陛下仁圣恻隐,有同古烈。臣冀当继踪前代,令万世可则也。如何在谅闇之中,
    修驰骋之事乎!臣冒死以闻,唯陛下察焉。”帝手毁其表而竞行猎,中道顿息,
    问侍臣曰:“猎之为乐,何如八音也?”侍中刘晔对曰:“猎胜於乐。”勋抗辞
    曰:“夫乐,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万邦咸乂。移风易俗,莫善於乐。
    况猎,暴华盖於原野,伤生育之至理,栉风沐雨,不以时隙哉?昔鲁隐观渔於棠,
    春秋讥之。虽陛下以为务,愚臣所不愿也。”因奏:“刘晔佞谀不忠,阿顺陛下
    过戏之言。昔梁丘据取媚於遄台,晔之谓也。请有司议罪以清皇庙。”帝怒作色,
    罢还,即出勋为右中郎将。
    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仆射司马宣王并举勋为宫正,宫正即御史中丞也。
    帝不得已而用之,百寮严惮,罔不肃然。六年秋,帝欲征吴,群臣大议,勋面谏
    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
    也。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此时宗庙几至倾覆,为百
    世之戒。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
    帝益忿之,左迁勋为治书执法。
    帝从寿春还,屯陈留郡界。太守孙邕见,出过勋。时营垒未成,但立标埒,
    邕邪行不从正道,军营令史刘曜欲推之,勋以堑垒未成,解止不举。大军还洛阳,
    曜有罪,勋奏绌遣,而曜密表勋私解邕事。诏曰:“勋指鹿作马,收付廷尉。”
    廷尉法议:“正刑五岁。”三官駮:“依律罚金二斤。”帝大怒曰:“勋无活分,
    而汝等敢纵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当令十鼠同穴。”太尉锺繇、司徒华歆、镇
    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守廷尉高柔等并表“勋父信有功於太祖”,
    求请勋罪。帝不许,遂诛勋。勋内行既脩,廉而能施,死之日,家无馀财。后二
    旬,文帝亦崩,莫不为勋叹恨。
    司马芝字子华,河内温人也。少为书生,避乱荆州,於鲁阳山遇贼,同行者
    皆弃老弱走,芝独坐守老母。贼至,以刃临芝,芝叩头曰:“母老,唯在诸君!”
    贼曰:“此孝子也,杀之不义。”遂得免害,以鹿车推载母。居南方十馀年,躬
    耕守节。
    太祖平荆州,以芝为菅长。时天下草创,多不奉法。郡主簿刘节,旧族豪侠,
    宾客千馀家,出为盗贼,入乱吏治。顷之,芝差节客王同等为兵,掾史据白:
    “节家前后未尝给繇,若至时藏匿,必为留负。”芝不听,与节书曰:“君为大
    宗,加股肱郡,而宾客每不与役,既众庶怨望,或流声上闻。今【条】调同等为
    兵,幸时发遣。”兵已集郡,而节藏同等,因令督邮以军兴诡责县,县掾史穷困,
    乞代同行。芝乃驰檄济南,具陈节罪。太守郝光素敬信芝,即以节代同行,青州
    号芝“以郡主簿为兵”。迁广平令。征虏将军刘勋,贵宠骄豪,又芝故郡将,宾
    客子弟在界数犯法。勋与芝书,不著姓名,而多所属讬,芝不报其书,一皆如法。
    后勋以不轨诛,交关者皆获罪,而芝以见称。【魏略曰:勋字子台,琅邪人。中
    平末,为沛国建平长,与太祖有旧。后为庐江太守,为孙策所破,自归太祖,封
    列侯,遂从在散伍议中。勋兄为豫州刺史,病亡。兄子威,又代从政。勋自恃与
    太祖有宿,日骄慢,数犯法,又诽谤。为李申成所白,收治,并免威官。】
    迁大理正。有盗官练置都厕上者,吏疑女工,收以付狱。芝曰:“夫刑罪之
    失,失在苛暴。今赃物先得而后讯其辞,若不胜掠,或至诬服。诬服之情,不可
    以折狱。且简而易从,大人之化也。不失有罪,庸世之治耳。今宥所疑,以隆易
    从之义,不亦可乎!”太祖从其议。历甘陵、沛、阳平太守,所在有绩。黄初中,
    入为河南尹,抑强扶弱,私请不行。会内官欲以事讬芝,不敢发言,因芝妻伯父
    董昭。昭犹惮芝,不为通。芝为教与群下曰:“盖君能设教,不能使吏必不犯也。
    吏能犯教,而不能使君必不闻也。夫设教而犯,君之劣也;犯教而闻,吏之祸也。
    君劣於上,吏祸於下,此政事所以不理也。可不各勉之哉!”於是下吏莫不自励。
    门下循行尝疑门幹盗簪,幹辞不符,曹执为狱。芝教曰:“凡物有相似而难分者,
    自非离娄,鲜能不惑。就其实然,循行何忍重惜一簪,轻伤同类乎!其寝勿问。”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顷之,特进曹洪乳母当,与临汾公主侍者共事无涧
    神【臣松之案:无涧,山名,在洛阳东北。】系狱。卞太后遣黄门诣府传令,芝
    不通,辄敕洛阳狱考竟,而上疏曰:“诸应死罪者,皆当先表须报。前制书禁绝
    -祀以正风俗,今当等所犯妖刑,辞语始定,黄门吴达诣臣,传太皇太后令。臣
    不敢通,惧有救护,速闻圣听,若不得已,以垂宿留。由事不早竟,是臣之罪,
    是以冒犯常科,辄敕县考竟,擅行刑戮,伏须诛罚。”帝手报曰:“省表,明卿
    至心,欲奉诏书,以权行事,是也。此乃卿奉诏之意,何谢之有?后黄门复往,
    慎勿通也。”芝居官十一年,数议科条所不便者。其在公卿间,直道而行。会诸
    王来朝,与京都人交通,坐免。
    后为大司农。先是诸典农各部吏民,末作治生,以要利入。芝奏曰:“王者
    之治,崇本抑末,务农重谷。王制:‘无三年之储,国非其国也。’管子区言以
    积谷为急。方今二虏未灭,师旅不息,国家之要,惟在谷帛。武皇帝特开屯田之
    官,专以农桑为业。建安中,天下仓廪充实,百姓殷足。自黄初以来,听诸典农
    治生,各为部下之计,诚非国家大体所宜也。夫王者以海内为家,故传曰:‘百
    姓不足,君谁与足!’富足之田,在於不失天时而尽地力。今商旅所求,虽有加
    倍之显利,然於一统之计,已有不赀之损,不如垦田益一亩之收也。夫农民之事
    田,自正月耕种,耘锄条桑,耕种麦,获刈筑场,十月乃毕。治廪系桥,运输
    租赋,除道理梁,墐涂室屋,以是终岁,无日不为农事也。今诸典农,各言
    ‘留者为行者宗田计,课其力,势不得不尔。不有所废,则当素有馀力。’臣愚
    以为不宜复以商事杂乱,专以农桑为务,於国计为便。”明帝从之。
    每上官有所召问,常先见掾史,为断其意故,教其所以答塞之状,皆如所度。
    芝性亮直,不矜廉隅。与宾客谈论,有不可意,便面折其短,退无异言。卒於官,
    家无馀财,自魏迄今为河南尹者莫及芝。
    芝亡,子岐嗣,从河南丞转廷尉正,迁陈留相。梁郡有系囚,多所连及,数
    岁不决。诏书徙狱于岐属县,县请豫治牢具。岐曰:“今囚有数十,既巧诈难符,
    且已倦楚毒,其情易见。岂当复久处囹圄邪!”及囚室,诘之,皆莫敢匿诈,一
    朝决竟,遂超为廷尉。是时大将军爽专权,尚书何晏、邓飏等为之辅翼。南阳圭
    泰尝以言迕指,考系廷尉。飏讯狱,将致泰重刑。岐数飏曰:“夫枢机大臣,王
    室之佐,既不能辅化成德,齐美古人,而乃肆其私忿,枉论无辜。使百姓危心,
    非此焉在?”飏於是惭怒而退。岐终恐久获罪,以疾去官。居家未期而卒,年三
    十五。子肇嗣。【肇,晋太康中为冀州刺史、尚书,见【百官志】百官名。】
    评曰:徐奕、何夔、邢颙贵尚峻厉,为世名人。毛玠清公素履,司马芝忠亮
    不倾,庶乎不吐刚茹柔。崔琰高格最优,鲍勋秉正无亏,而皆不免其身,惜哉!
    大雅贵“既明且哲”,虞书尚“直而能温”,自非兼才,畴克备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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