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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一十二 列传第一百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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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完颜守绪,逼蔡,檄珙戍鄂,讨金唐、邓行 省武仙。仙时与武天锡及邓守移剌瑗相掎角,为金尽力,欲迎守绪入蜀,犯光化, 锋剽甚。天锡者,邓之农夫,乘乱聚众二十万为边患。珙逼其垒,一鼓拔之,壮 士张子良斩天锡首以献。是役获首五千级,俘其将士四百余人,户十二万二十有 奇,乃授江陵府副都统制,赐金带。 制置司檄珙问边事,珙曰:“金人若向吕堰,则八千人不为少,然须木查、 腾云、吕堰等砦受节制乃可济。”已而刘全、雷去危两部与金人战于夏家桥,小 捷。有顷,金人犯吕堰,珙喜曰:“吾计得矣。”亟命诸军追击吕堰,进逼大河, 退逼山险,砦军四合,金人弃辎重走,获甲士五十有二,斩首三千,马牛橐驼以 万计,归其民三万二千有奇。瑗遣其部曲马天章奉书请降,得县五,镇二十二, 官吏一百九十三,马军千五百,步军万四千,户三万五千三百,口十二万五千五 百五十三。珙入城,瑗伏阶下请死,珙为之易衣冠,以宾礼见。 初,仙屯顺阳,为宋军所挠,退屯马蹬。金顺阳令李英以县降,申州安抚张 林以州降,珙言:“归附之人,宜因其乡土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长,少壮 籍为军,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职使,各招其徒以杀其势”制置司 是之。七月己酉,仙爱将刘仪领壮士二百降,珙问仙虚实,仪陈:“仙所据九砦, 其大砦石穴山,以马蹬、沙窝、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易图也。若 先破离金砦,则王子山砦亦破,岵山、沙窝孤立,三帅成禽矣。”珙翼日遣兵向 离金,庐秀执黑旗帅众入砦,金人不疑为宋军,乃分据巷道,大呼纵火,掩杀几 尽。是夜,壮士杨青等捣王子山砦,护帐军酣寝,王建入帐中,斩金将首囊佩之, 平明视之,金小元帅也。 丙辰,出师马蹬,遣樊文彬攻其前门,成明等邀截西路,一军围讫石烈,一 军围小总帅砦,火烛天,杀僇山积,余逸去者复为成明伏军所得,壮士老少万二 千三百来归。师还,至沙窝西,与金人遇,大捷。是日,三战三克。未几,丁顺 等又破默候里砦。珙召仪曰:“此砦既破,板桥、石穴必震,汝能为我招之乎?” 仪曰:“晋德与花腿王显、金镇抚安威故旧,招之必来。”乃遣德行,仪又请选 妇人三百伪逃归,怀招军榜以向,珙从之。威见德,叙情好甚欢,介德往见显, 显即日以书乞降。德复请珙遣刘仪候之。显军约五千,犹未解甲,珙令作栲栳阵; 入阵,周视良久,乃去,如素所抚循;飨以牛酒,皆醉饱歌舞。珙料武仙将上岵 山绝顶窥伺,令樊文彬诘旦夺岵山,驻军其下,前当设伏,后遮归路。已而仙众 果登山,及半,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众失措,枕藉崖谷,山为之赪,杀其将 兀沙惹,擒七百三十人,弃铠甲如山。薄暮,珙进军至小水河,仪还,具言仙不 欲降,谋往商州依险以守,然老稚不愿北去,珙曰:“进兵不可缓。”夜漏十刻, 召文彬等受方略,明日攻石穴九砦。丙辰,蓐食启行,晨至石穴。时积雨未霁, 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吴元济之时也。”策马直至石穴,分兵进攻,而以 文彬往来给事。自寅至巳力战,九砦一时俱破,武仙走,追及于鲇鱼砦,仙望见, 易服而遁。复战于银葫芦山,军又败,仙与五六骑奔。追之,隐不见,降其众七 万人,获甲兵无算。还军襄阳,转修武郎、鄂州江陵府副都统制。 大元兵遣宣抚王楫约共攻蔡,制置使谋于珙,珙请以二万人行,因命珙尽护 诸将。金兵二万骑繇真阳横山南来,珙鼓行而前,金人战败,却走,追至高黄陂, 斩首千二百级。 倴盏遣兔花忒、没荷过出、阿悉三人来迓,珙与射猎,割鲜而饮,驰入其 帐。倴盏喜,约为兄弟,酌马湩饮之。金兵万人自东门出战,珙遮其归路, 掩入汝河,擒其偏裨八十有七人。得蔡降人,言城中饥,珙曰:“已窘矣,当尽 死而守,以防突围。”珙与倴盏约,南北军毋相犯。决堰水,布虎落。倴盏 遣万户张柔帅精兵五千人入城,金人钩二卒以往,柔中流矢如猬,珙麾先锋救之, 挟柔以出。拨发官宋荣不肃,将斩之,众下马罗拜以请,犹杖之。黎明,珙进逼 石桥,钩致生俘郭山,战少却。金人突至,珙跃马入阵,斩山以徇,军气复张, 殊死战,进逼柴潭立栅,俘金人百有二,斩首三百余级。翼日,命诸将夺柴潭楼。 金人争楼,诸军鱼贯而上。金人又饰美妇人以相蛊,麾下张禧等杀之,遂拔柴潭 楼,俘其将士五百三十有七人。蔡人恃潭为固,外即汝河,潭高于河五六丈,城 上金字号楼伏巨弩,相传下有龙,人不敢近,将士疑畏。珙召麾下饮,再行,曰: “柴潭非天造地设,楼伏弩能及远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耳,决而注之,涸可 立待。”皆曰:“堤坚未易凿。”珙曰:“所谓坚者,止筑两堤首耳,凿其两翼 可也。”潭果决,实以薪苇,遂济师攻城,擒其两将斩之,获其殿前右副点检温 端,磔之城下,进逼土门。金人驱其老稚熬为油,号“人油砲”,人不堪其楚, 珙遣道士说止之。 端平元年正月辛丑,黑气压城上,日无光,降者言:“城中绝粮已三月,鞍 靴败鼓皆糜煮,且听以老弱互食,诸军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斩败军全 队,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众。”珙下令诸军衔枚,分运云梯布城下。己酉,珙 帅师向南门,至金字楼,列云梯,令诸将闻鼓则进,马义先登。赵荣继之,万众 竞登,大战城上,降其丞相乌古论栲栳,杀其元帅兀林达及偏裨二百人。门西开, 招倴盏入,江海执其参政张天纲以归。珙问守绪所在,天纲曰:“城危时即取 宝玉置小室,环以草,号泣自经,曰‘死便火我’,烟焰未绝。”珙与倴盏分 守绪骨,得金谥宝、玉带、金银印牌有差。还军襄阳,特授武功郎、主管侍卫马 军行司公事。擢建康府都统制兼权侍卫马军行司职事。 太常寺簿朱杨祖、看班祗候林拓朝八陵,谍云大元兵传宋来争河南府,哨已 及盟津,陕府、潼关、河南皆增屯设伏,又闻淮阃刻日进师,众畏不前。珙曰: “淮东之师,由淮、泗溯汴,非旬余不达,吾选精骑疾驰,不十日可竣事;逮师 至东京,吾已归矣。”于是昼夜兼行,与二使至陵下,奉宣御表,成礼而归。制 置司奏留珙襄阳兼镇北军都统制。镇北军者,珙所招中原精锐百战之士万五千余 人,分屯漅北、樊城、新野、唐、邓间。俄令赴枢密院禀议,授带御器械。二 年,授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时暂黄州驻札,朝辞,上曰:“卿名将之子,忠勤 体国,破蔡灭金,功绩昭著。”珙对曰:“此宗社威灵,陛下圣德,与三军将士 之劳,臣何力之有?”帝问恢复,对曰:“愿陛下宽民力,蓄人材,以俟机会。” 帝问和议,对曰:“臣介胄之士,当言战,不当言和。”赐赍甚厚。兼知光州, 又兼知黄州。 三年,珙至黄,增埤浚隍,搜访军实,边民来归者日以千数,为屋三万间居 之,厚加赈贷。又虑兵民杂处,因高阜为齐安、镇淮二砦,以居诸军。创章家山、 毋家山两堡为先锋、虎翼、飞虎营。兼主管管内安抚司公事,节制黄蕲光、信阳 四郡军马。 大元兵攻蕲州,珙遣兵解其围;又攻襄阳,随守张龟寿、荆门守朱杨祖、郢 守乔士安皆委郡去,复州施子仁死之,江陵危急。诏沿江、淮西遣援,众谓无逾 珙者,乃先遣张顺渡江,珙以全师继之。大元兵分两路:一攻复州,一在枝江监 利县编筏窥江。珙变易旌旗服色,循环往来,夜则列炬照江,数十里相接。又遣 外弟赵武等共战,躬往节度,破砦二十有四,还民二万。嘉熙元年,封随县男, 擢高州刺史,忠州团练使兼知江陵府、京西湖北安抚副使。未几,授鄂州诸军都 统制。 大元大将忒没入汉阳境,大将口温不花入淮甸,蕲守张可大、舒州李士 达委郡去,光守董尧臣以州降。合三郡人马粮械攻黄守王鉴,江帅万文胜战不利。 珙入城,军民喜曰:“吾父来矣。”驻帐城楼,指画战守,卒全其城,斩逗留者 四十有九人以徇。御笔以战功赏将士,特赐珙金碗,珙益以白金五十两赐之诸将。 将士弥月苦战,病伤者相属,珙遣医视疗,士皆感泣。 二年春,授宁远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鄂州江陵府诸军都统制。珙以三军赏 典未颁,表辞。诏曰:“有功不赏,人谓朕何?三军勋劳,趣其来上。封爵之序, 自将帅始,卿奚辞焉?”未几,授枢密副都承旨、京西湖北路安抚制置副使兼督 视行府参谋官。未几,升制置使兼知岳州。乃檄江陵节制司捣襄、郢,于是张俊 复郢州,贺顺复荆门军。十二月壬子,刘全战于冢头,战于樊城,战于郎神山, 屡以捷闻。三年春正月,曹文镛复信阳军,刘全复樊城,遂复襄阳。授枢密都承 旨、制置使兼知鄂州。全遣谭深复光化军,息、蔡降,珙命以兵逆之,得壮士百 余,籍为忠卫军。 初,诏珙收复京、襄,珙谓郢然后可以通馈饷得荆门然后可以出奇兵,由是 指授方略,发兵深入,所至以捷闻。珙奏略曰:“取襄不难而守为难,非将士不 勇也,非车马器械不精也,实在乎事力之不给尔。襄、樊为朝迁根本,今百战而 得之,当加经理,如护元气,非甲兵十万,不足分守。与其抽兵于敌来之后,孰 若保此全胜?上兵伐谋,此不争之争也。”乃置先锋军,以襄、郢归顺人隶焉。 庚寅,谍报大元兵欲大举临江,珙策必道施、黔以透湖湘,请粟十万石以给 军饷,以二千人屯峡州,千人屯归州。忠卫旧将晋德自光化来归,珙奖用之。珙 弟瑛以精兵五千驻松滋为夔声援,遣于德兴增兵守归州隘口万户谷。大元兵自随 窥江,珙密遣刘全拒敌,遣伍思智以千人屯施州。大元大将塔海并秃雪帅师入蜀, 号八十万,珙增置营砦,分布战舰,遣张举提兵间道抵均州防遏。大元兵度万州 湖滩,施、夔震动,珙兄璟时为湖北安抚副使、知峡州,急以书谋备御。珙请于 督府,帅师西上。璟调金铎一军迎拒于归州大砦。刘义捷于马巴东县之清平 村。珙弟璋选精兵二千驻澧州防施、黔路。四年,进封子。 珙条上流备御宜为藩篱三层:乞创制副司及移关外都统一军于夔,任涪南以 下江面之责,为第一层;备鼎、澧为第二层;备辰、沅、靖、桂为第三层。峡州、 松滋须各屯万人,舟师隶焉,归州屯三千人,鼎、澧、辰、沅、靖各五千人,郴、 桂各千人,如是则江西可保。又遣杨鼎、张谦往辰、沅、靖三州,同守倅晓谕熟 蛮,讲求思、播、施、黔支径,以图来上。 会谍知大元兵于襄樊随、信阳招集军民布种,积船材于邓之顺阳,乃遣张汉 英出随,任义出信阳,焦进出襄,分路挠其势。遣王坚潜兵烧所积船材,又度师 必因粮于蔡,遣张德、刘整分兵入蔡,火其积聚。制拜宁武军节度使、四川宣抚 使兼知夔州。招集麻城县、巴河、安乐矶、管公店淮民三百五十有九人,皆沿边 经战之士,号“宁武军”,令璋领之。进封汉东郡侯兼京湖安抚制置使。 回鹘爱里八都鲁帅壮士百余、老稚百一十五人、马二百六十匹来降,创“飞 鹘军”,改爱里名艾忠孝,充总辖,乞补以官。四川制置使陈隆之与副使彭大雅 不协,交章于朝。珙曰:“国事如此,合智并谋,犹惧弗克,而两司方勇于私斗, 岂不愧廉、蔺之风乎。”驰书责之,隆之、大雅得书大惭。 厘蜀政之弊,为条班诸郡县,曰差除计蜀,曰功赏不明,曰减克军粮,曰官 吏贪黩,曰上下欺罔。又曰:“不择险要立砦栅,则难责兵以卫民;不集流离安 耕种,则难责民以养兵。”乃立赏罚以课殿最,俾诸司奉行之。黎守阎师古言大 理国请道黎、雅入贡,珙报大理自通邕、广,不宜取道川蜀,却之。兼夔路制置 大使兼屯田大使。军无宿储,珙大兴屯田,调夫筑堰,募农给种,首秭归,尾汉 口,为屯二十,为庄百七十,为顷十八万八千二百八十,上屯田始末与所减券食 之数,降诏奖谕。靖州徭林赛良为乱,遣王瑀平之。 淳祐二年,珙以京、襄死节死事之臣请于朝,建祠岳阳,岁时致祭,有旨赐 名闵忠庙。淮东受兵,枢密俾珙应援,遣李得帅精兵四千赴之,珙子之经监军。 谍知京兆府也可那延以骑兵三千经商州取鹘岭关,出房州竹山,遣王令屯江陵, 寻进屯郢州,刘全屯沙市,焦进提千人自江陵、荆门出襄。檄刘全赍十日粮,取 道南漳入襄,与诸军合。 大元兵至三川,珙下令应出戍主兵官,不许失弃寸土。权开州梁栋乏粮,请 还司,珙曰:“是弃城也。”栋至夔州,使高达斩其首以徇。由是诸将禀令惟谨。 大元兵至泸,珙命重庆分司发兵应援,遣张祥屯涪州。拜检校少保,进封汉东郡 公。珙言:“沅之险不如辰,靖之险不如沅,三州皆当措置而靖尤急。今三州粒 米寸兵无所从出,出京湖之忧一。江防上自秭归,下至寿昌,亘二千里,自公安 至峡州滩碛凡十余处,隆冬水涸,节节当防,兵讳备多,此京湖之忧二。今尺籍 数亏,既守滩碛,又守关隘,此京湖之忧三。陆抗有言:‘荆州国之藩表,如其 有虞,非但失一郡,当倾国争之。若非增兵八万并力备御,虽韩、白复生,无所 展巧。’今日事势大略相似,利害至重。”余玠宣谕四川,道过珙,珙以重庆积 粟少,饷屯田米十万石,遣晋德帅师六千援蜀,之经为策应司都统制。四年,兼 知江陵府。珙谓其佐曰:“政府未之思耳,彼若以兵缀我,上下流急,将若之何? 珙往则彼捣吾虚,不往则谁实捍患。”识者是之。 诏京湖调兵五千戍安丰,援寿春。珙遣刘全将以往。继有命分兵三千备齐安, 珙言:“黄州与寿昌三江口隔一水耳,须兵即度,何必预遣?先一日则有一日之 费,无益有损,万一上游有警,我军已疲,非计之得也。”不从。五年,御笔以 职事修举,转行两官,许令回授。珙至江陵,登城叹曰:“江陵所恃三海,不知 沮洳有变为桑田者,敌一鸣鞭,即至城外。盖自城以东,古岭先锋直至三氵义, 无所限隔。”乃脩复内隘十有一,别作十隘于外,有距城数十里者。沮、漳之水, 旧自城西入江,因障而东之,俾绕城北入于汉,而三海遂通为一。随其高下,为 匮蓄泄,三百里间,渺然巨浸。土木之工百七十万,民不知役,绘图上之。 珙以身镇江陵,而兄璟帅武昌,故事,无兄弟同处一路者,乞归田,不允。 诏以兵五千援淮,珙使张汉英帅之。枢密调兵五千赴广西,珙移书执政曰:“大 理至邕,数千里部落隔绝,今当择人分布数郡,使之分治生夷,险要形势,随宜 措置,创关屯兵,积粮聚刍于何地,声势既张,国威自振。计不出此而闻风调遣, 空费钱粮,无补于事。”不听。大元大将大纳至江陵,遣杨全伏兵荆门以战,珙 先期谍知,达于枢密,檄两淮为备,两淮不知也,后果如所报。珙奏:“襄、蜀 荡析,士无所归,蜀士聚于公安,襄士聚于郢渚。臣作公安、南阳两书院,以没 入田庐隶之,使有所教养。”请帝题其榜赐焉。 初,珙招镇北军驻襄阳,李虎、王旻军乱,镇北亦溃,乃厚招之,降者不绝。 行省范用吉密通降款,以所受告为质,珙白于朝,不从。珙叹曰:“三十年收拾 中原人,今志不克伸矣。”病遂革,乞休致,授检校少师、宁武军节度使致仕, 终于江陵府治,时九月戊午也。是月朔,大星陨于境内,声如雷。薨之夕,大风 发屋折木。讣至,帝震悼辍朝,赙银绢各千,特赠少师,三赠至太师,封吉国公, 谥忠襄,庙曰威爱。 珙忠君体国之念,可贯金石。在军中与参佐部曲论事,言人人异,珙徐以片 语折衷,众志皆惬。谒士游客,老校退卒,壹以恩意抚接。名位虽重,惟建鼓旗、 临将吏而色凛然,无敢涕唾者。退则焚香扫地,隐几危坐,若萧然事外。远货色, 绝滋味。其学邃于《易》,六十四卦各系四句,名《警心易赞》。亦通佛学,自 号“无庵居士”。 杜杲,字子昕,邵武人。父颖,仕至江西提点刑狱,故杲以任授海门买纳盐 场,未上,福建提点刑狱陈彭寿檄摄闽尉。民有甲之子死,诬乙杀之,验发中得 沙,而甲舍旁有池沙类发中者,鞫问,子果溺死。 江、淮制置使李珏罗致幕下。滁州受兵,檄杲提偏师往援,甫至,民蔽野求 入避,滁守固拒,杲启钥纳之。金人围城数重,杲登陴中矢,益自奋厉,卒全其 城。 调江山丞,两浙转运使朱在辟监崇明镇,崇明改隶淮东总领,与总领岳珂议 不合,慨然引去。珂出文书一卷,曰:“举状也。”杲曰:“比而得禽兽,虽若 丘陵,弗为。”珂怒,杲曰:“可劾者文林,不可强者杜杲。”珂竟以负芦钱劾, 朝廷察芦无亏,三劾皆寝。 淮西制置曾式中辟庐州节度推官。浮光兵变,杲单骑往诛其渠魁,守将争饷 金币,悉封贮一室,将行,属通判郑准反之。安丰守告戍将扇摇军情,且为变, 帅欲讨之,杲曰:“是激使叛也。”请与两卒往,呼将谕之曰:“而果无他,可 持吾书诣制府。”将即日行,一军帖然。 知六安县,民有嬖其妾者,治命与二子均分。二子谓妾无分法,杲书其牍云: “《传》云‘子从父令’,律曰‘违父教令’,是父之言为令也,父令子违,不 可以训。然妾守志则可,或去或终,当归二子。”部使者季衍览之,击节曰: “九州三十三县令之最也。” 知定远县,会李全犯边,衍时为淮帅,辟通判濠州,朝廷以杲久习边事,擢 知濠州。制置大使赵善湘谋复盱眙,密访杲,杲曰:“贼恃外援,当断盱眙桥梁 以困之。”卒用其策成功。金众数万驻榆林阜请降,辎重甚富,或请诱而图之。 杲曰:“杀降不仁,夺货不义,纳之则有后患。谕而遣之。召奏事,差主管官告 院,知安丰军。善湘与赵范、范弟葵出师,迁淮西转运判官。诏问守御策,杲上 封曰:“沿淮旱蝗,不任征役;中原赤立,无粮可因。若虚内事外,移南实北, 腹心之地,必有可虑。”时在外谏出师者惟杲一人。及兵败洛阳,人始服其先见。 奉崇道祠,再知濠州,未行,改安丰。大元兵围城,与杲大战。明年,大兵复大 至,又大战。擢将作监,御书慰谕之。丞相李宗勉、参知政事徐荣叟曰:“帅淮 西无逾杜杲者。”诏以安抚兼庐州,进太府卿、淮西制置副使兼转运使。复与大 元兵战。累疏请老,不许。权刑部尚书。 淳祐元年,乞去愈力,擢工部尚书,遂以直学士奉祠。帝欲起之帅广西,以 言者罢。帝曰:“杜杲两有守功,若脱兵权,使有后祸,朕何以使人?”乃起知 太平州。俄擢华文阁学士、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节制安庆、和、 无为三郡。 杲罢杨林堡,以其费备历阳,淮民寓沙上者护以师。首谒程颢祠。总领所即 张栻宦游处,陈像设祀焉。置贡士庄,蠲民租二万八千石。复与大元兵战于真州。 进敷文阁学士,迁刑部尚书,引见,帝加奖劳。乞归不许,兼吏部尚书。杲随资 格通其碍,铨综为精。梁成大子赂当国者求铨试,杲曰:“昔沈继祖论朱文公, 成大亦论真文忠公,皆得罪名教者,子孙宜废锢,安得仕?”进徽猷阁,奉祀。 请老,升宝文阁致仕。帝思前功,进龙图阁而杲卒,遗表上,赠开府。 杲淹贯多能,为文丽密清严,善行草急就章。晚岁专意理学,尝言吾兵间无 悖谋左画,得于《四书》。子庶。 庶字康侯,幼倜傥有大志,性刚劲,通宋典故,善为文。从父兵间,习边事, 未人仕已立战功,明堂恩补官。大元兵围安丰,兵将不相下,庶调护咸得其欢心, 卒协力捍御。杲帅淮西,辟书写机宜文字。庐州围解,庶白事庙堂,诸将馈金助 上功费,皆受之,赏典行,归悉反所馈。迁籍田令兼制机督干。监吕文德、聂斌 军,与大元兵战朱皋、白冢,迁将作监簿。 杲在建康,庶通判和州,权知真州。郡素缺备,庶大修守御,具积排杉木殆 十万株。差知兴化军,奉祀鸿禧观。起知邕州,改潮州,以言者寝命。赴淮东制 司议幕,过阙,迁将作监丞。迁司农丞、知和州,陛辞,言:“今天时不可幸, 地利不可恃,人和不可保,苟恃天幸,恃长江,恃清野,而付边事于素不谙历之 人,未见其可。”帝嘉纳。 寻兼淮西提点刑狱,浚城濠,增守备,修学宫。知真州兼淮东提点刑狱,逾 年,进直秘阁,移淮西兼庐州安抚副使,人欢迎如见慈父,治绩甚多。就任加刑 部郎中,升宝文阁,与大元兵战于望仙、白沙城。升华文阁。开庆元年冬,进大 理少卿、淮东转运副使、两淮制置司参谋官,特授两淮制置使、知扬州。射阳湖 饥民啸聚,庶曰:“吾赤子也。”遣将招刺,得丁壮万余,戮止首恶数人。明年 四月,火,抗章自劾,召赴行在。寻直宝文阁、知隆兴府、江西转运副使,卒。 王登,字景宋,德安人。少读书,喜古兵法,慷慨有大志,不事生产。出制 置使孟珙幕府,久之,权知巴东县。献俘制置司,登念奋自书生,不拜,吏曰: “不拜则不敢上。”难之,竟弃功去。淳祐四年,举进士,调兴山主簿。总领贾 似道檄修江陵城,条画有法。明年,制置使李曾伯经理襄阳,登在行,以积功升, 寻以母忧去。 及吴渊为制置使,边事甚亟,因忆弟潜盛言王登才略,具书币招之。登方与 客奕,发书,衣冠拜家庙,长揖出门,问牛几何,可尽发犒师。渊慨然曰:“事 亟矣,奈何?”登曰:“亟呼诸将共议。”众至,欢跃曰:“景宋在此。”渊曰: “汝辈欲西门出,景宋欲从方城,如何?”众曰:“惟命!”登曰:“用兵患不 一,登书生,不过冯轼观战,请五大帅中择一人为节制。”渊曰:“请监丞出, 正谓此也。”即书银牌曰:“监丞代某亲行,将士用命不用命,赏罚毕具申。” 登至沙市,椎牛酾酒,得七千人,誓曰:“登与诸将义同骨肉,今日之事,登不 且命,诸将杀登以献主帅;诸将有一不用命,登有制札在,不敢私也。”众股栗 听命,竟立奇功于沮河。赵葵为制置使,见登握手曰:“景宋一身胆,惜相见晚 也。”俾参宣抚司兼京西两节。马光祖为制置使,辟充参谋官,迁军器少监、京 西提点刑狱。 登威声日振。有余思忠及徐制几谗于光祖曰:“京湖知有王景宋,不知有马 制置,非久易位矣。”光祖疑焉,出登屯郢州,后以干办钟蜚英调护,情好如初。 侍御史戴庆炣劾思忠,其党过元龙、沈翥在幕中,又倾之,以是议论不合,才 略不能施,识者惜焉。 开庆元年,登提兵援蜀,约日合战,夜分,登经理军事,忽绝倒,五藏出血。 幕客唐舜申至,登尚瞪目视几上文书,俄而卒。它日,舜申舟经汉阳,有蜀声呼 唐舜申者三,左右曰:“景宋声也。”是夕,舜申暴卒。 杨掞,字纯父,抚州临川人。少能词赋,里陈氏馆之教子,数月拂衣去。游 襄、汉,既而代陈中选,陈谢之万缗,辇以入倡楼,箧垂尽,夜忽自呼曰:“纯 父来此何为?”明日遂行。用故人荐,出淮阃杜杲幕,杲曰:“风神如许,它日 不在我下。”由是治法征谋多咨于掞。逾年,安丰被兵,掞慨然曰:“事亟矣, 掞请行。”乃以奇策解围,奏补七官。 掞念置身行伍间,骑射所当工,夜以青布籍地,乘生马以跃,初过三尺,次 五尺至一丈,数闪跌不顾。制置使孟珙辟于幕,尝用其策为“小子房”,与之茶 局,周其资用。掞以本领钱数万费之,总领贾似道稽数责偿,珙以白金六百令掞 偿之,掞又散之宾客,酣歌不顾。似道欲杀之,掞曰:“汉高祖以黄金四万斤付 陈平,不问出入,公乃顾此区区,不以结豪杰之心邪?”似道始置之。珙尝燕客, 有将校语不逊,命斩之,掞从容曰:“斩之诚是,第方会客广谋议,非其时非其 地也。”珙大服。未几,有大将立功,珙坐受其拜,掞为动色,因叹曰:“大将 立功,庭参纳拜,信兜鍪不如毛锥子也。”于是谢绝宾客,治进士业,遂登第, 调麻城尉。 向士璧守黄州,檄入幕,寻以战功升三官。无何,得心疾,曰:“我不可用 矣。”遂调潭州节度推官。赵葵为京湖制置使,掞与偕行,王登迓于沙市,极谈 至夜分,掞退曰:“王景宋满身是胆,惜欠沉细者,如掞副之,何事不可为也, 但恐终以勇败。”后登死,人以为知言。逾时,士璧守峡州,招之,病不果行而 卒,赠架阁。 张惟孝,字仲友,襄阳人。长六尺,通《春秋》,下第,乃工骑射。城中乱, 争出关,惟孝拔剑杀数人,趋白河,见一舟壮钜甚,急登之,舟人不可,惟孝曰: “今日之事,非汝即我,能杀我者得此舟。”众披靡,遂以舟达郢州。兵乱,奔 沙洋,别之杰为帅,尽隘诸湖不泄水,惟孝令二人贾服前行,密窥隘兵,曰: “易与耳。”乃与十骑,衣黑袍,假为敌兵,曰:“后队亟至。”守隘四五百人 悉溃,舟趋藕池。 开庆元年,卜居江陵,至沙市,众舟大集,不可涉。顷有峨冠张盖,从者数 十,则宣抚姚希得之弟也,今曰:“敢有争岸者投水中。”惟孝睥睨良久,提剑 驱左右而出,举白旗以麾,令众船登岸,毋敢乱次。干官钟蜚英见而异之,以告 唐舜申,舜申曰:“吾故人也。”具言惟孝平生。蜚英谓曰:“今日正我辈趋事 赴功之秋。”惟孝不答,又叩之,则曰:“朝廷负人。”明日,蜚英导希得罗致 之,宴仲宣楼,蜚英酒酣曰:“有国而后有家,天下如此,将安归乎?”惟孝跃 然曰:“从公所命。”乃请空名帖三十以还。逾旬,与三十骑俱拥甲士五千至, 旗帜鲜明,部伍严肃,上至公安,下及墨山,游踏相继。希得大喜,请所统姓名, 惟孝曰:“朝廷负人,福难祸易,聊为君侯纾一时之难耳,姓名不可得也。”时 鼎、澧五州危甚,于是击鼓耀兵,不数日,众至万人,数战俱捷,江上平。制使 吕文德招之,不就而遁,物色之不可得,或云已趋淮甸,后不知所终。 陈咸,字逢儒,监察御史升卿次子,为叔父巨卿后。登淳熙二年进士第,调 内江县尉。县吏受贿,赋民不均,咸以闻于部使者,为下令听民自陈利病,而委 咸均其赋。改知果州南充县,转运司辟主管文字。岁旱,税司免下户两税,转运 使安节以为亏漕计,咸白安节曰:“苟利于民,违之不可。”因言:“今楮币行 于四川者几亏三百万,苟增印百万,足以补放免之数。”安节从之。军多滥请, 咸每裁损,帅属以为言,咸曰:“咸首可断,滥请不可得。”蜀岁收激赏权输绢 钱,民以为病,咸白安节,核入节出,奏岁减二十余万缗。擢知资州,时久旱, 咸被命即请帅臣发粟二千余石以振。明年,东、西川皆旱,总制二司议蠲民赋而 虑亏国课,咸请增印未补发引百有九万以偿所蠲,议遂决。大修学宫,政以最闻, 改知普州。 开禧元年,边事兴,四川宣抚使程松奇其才,辟主管机宜文字。咸首贻书论 兵不可轻动,劝松搜人才,练军实;考图籍以疏财用之源,视险要以决攻守之计; 约大将面会,以免疑忌之嫌;捐金帛募死士,以明间探之远;出虚捣奇之策,审 于当用;幸胜趋利之谋,寝而勿行。松复书深纳,然实不能用。副使吴曦蔑视松, 易置将兵,不关白正使。松务为简贵,咸忧之,复说松收梁、洋以北义士为缓急 用;据险厄,立关堡,杜支径以备不虞。松又不能用。迁利路转运判官。 曦叛臣于金,关外四州继没,人情大骇。咸留大安军督军粮,檄其守杨震仲 振流民,备奸盗,众稍安。安丙密以曦反谋告咸,咸即遣人告松,松不之察。曦 以咸蜀名士,欲首胁之以令其余,檄咸议事。咸不往,遂之利州。抵城外,伪都 运使徐景望已挟兵入居台治。英宗讳日,景望大合乐以享,咸力拒之。 初,咸自大安东下,遇伪将褚青与语,青有悔意。至是,以主管文字王釜、 福艾可与共事,欲结二人诛景望,烧栈阁,绝曦援兵。既而釜弃官归,咸以青不 可保,谋遂沮。李道传问咸:“计将安出?”咸曰:“事极不过一死耳,必不为 吾蜀累也。”语家子钦曰:“咸受国厚恩,义当击贼,恨无兵权,独有下策,削 发以全臣节。”会曦以书招之急,咸答书劝其禀命,既而欲亲谕之,遂行,遇伪 统领孟可道,知曦已僣乱,曰:“吾书不可用矣。”还至后钅敖,入帐中以刀自 断其结,披缁而出。景望遣兵拘咸于岸,曦闻怒甚。吴睍劝曦召咸主武兴寺, 因杀之,安丙力为救解,乃得释归。曦既诛,咸语诸子曰:“吾不能讨贼而弃官 守,罪也。”上表自劾,安丙、杨辅等皆勉其出。丙寻奏以咸总蜀赋,从之。 时僣乱后,帑藏赤立。咸至武兴,与丙商榷利病,兵政财计,合为一家,请 丙奏于朝。核诸司羡余,移支常平广惠米,铸当五钱,榜卖官,并权截四路上供, 汰弱兵二万余,规画备至,故军兴增支之数八千七百五十余万,皆不取于民。咸 总赋之始,赡军帑廪缗不过一千四十五万余,粮不过九十一万余,料不过二万余。 咸昼夜精勤,调度有方,不二岁,益昌大军库有楮引百八十万,成都免引场桩拨 二百一十余万,城下三仓军粮四十余万石,预借米本一百一十余万,又别贮军粮 百四十九万石,料七万余,而布帛丝绵、铜铁钱与祠牒不预焉。 剑外民久苦役调,或建议调东、西两路及夔路丁壮共其劳。令始下,民惮行, 驰诉于安丙,乞计直输钱以免行,久而不克输者十五余万,咸蠲之。蜀钱引旧约 两界五千余万,半藏于官,自军兴引皆散于民,宣、总二司增创三界通行八千余 万,价日益落。咸捐一千二百余万缗以收十九界之半,又与丙议合茶马司之力, 再收九十一界,续造九十三界以兑之,于是引价复昂,籴价顿减。 嘉陵江流忽浅,或云金人截上流,咸不动,疏而导之,自益昌至于鱼梁,馈 运无阻。金州地险,咸增馈米以实之,人皆曰:“金州之险,金人不可向,何益 之为?”咸曰:“敌至而虑,无及矣。”未几,金人犯上津,守赖以固。召为司 农少卿,卒。丙列奏其功,赐谥勤节。初,宣谕使吴猎尝表其节,诏进二秩,咸 乞回赠所生父母焉。 论曰:宋之辱于金久矣,值我国家兴师讨罪,声震河朔,乃遣孟珙帅师夹攻, 遂灭其国,以雪百年之耻。而珙说礼乐、敦诗书,诚寡与二。杜杲、王登、杨掞、 张惟孝,思以功名自见,虽所立有小大,皆奇才也。陈咸不从逆曦,虽不能死, 然理财于丧乱之余,蜀赖以固守,岂不贤于匹夫而莫经沟渎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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