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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篇 载文第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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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叹蜀主之英略,曰 “刘备吾俦”;周帝美齐宣之强盛,云“高欢不死”。或移都以避其锋,或断冰 以防其渡。及其申诰誓,降移檄,便称其智昏菽麦,识昧玄黄,列宅建都,若鹪 鹩之巢苇,临戎贾勇,犹螳螂之拒辙。此所谓厚颜也。 古者国有诏命,皆人主所为,故汉光武时,第五伦为督铸钱掾,见诏书而叹 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至于近古则不然。凡有诏敕,皆责成群下,但使 朝多文士,国富辞人,肆其笔端,何事不录。是以每发玺诰,下纶言,申恻隐之 渥恩,叙忧勤之至意。其君虽有反道败德,唯顽与暴。观其政令,则辛、癸不如; 读其诏诰,则勋、华再出。此所谓假手也。 盖天子无戏言,苟言之有失,则取尤天下。故汉光武谓庞萌“可以托六尺之 孤”,及闻其叛也,乃谢百官曰:诸君得无笑朕乎?是知褒贬之言,哲王所慎。 至于近古则不然。凡百具寮,王公卿士,始有褒崇,则谓其珪璋特达,善无可加; 旋有贬黜,则比诸斗筲下才,罪不容责。夫同为一士之行,同取一君之言,愚智 生于倏忽,是非变于俄顷,帝心不一,皇鉴无恒。此所胃自戾也。 夫国有否泰,世有污隆,作者形言,本无定准。故观猗与之颂,而验有殷方 兴;睹《鱼藻》之刺,而知宗周将殒。至于近代则不然。夫谈主上之圣明,则君 尽三、五;述宰相之英伟,则人皆二八。国止方隅,而言并吞-;福不盈{此目}, 而称感致百灵。虽人事屡改,而文理无易,故善之与恶,其说不殊,欲令观者, 畴为准的?此所谓一概也。 于是考兹五失,以寻文义,虽事皆形似,而言必凭虚。夫镂冰为璧,不可得 而用也;画地为饼,不可得而食也。是以行之于世,则上下相蒙;传之于后,则 示人不信。而世之作者,恒不之察,聚彼虚说,编而次之,创自起居,成于国史, 连章疏录,一字无废,非复史书,更成文集。 若乃历选众作,求其秽累,王沈、鱼豢,是其甚焉;裴子野、何之元,抑其 次也。陈寿、干宝,颇从简约,犹时载浮讹,罔尽机要。唯王劭撰《齐》、《隋》 二史,其所取也,文皆诣实,理多可信,至于悠悠饰词,皆不之取。此实得去邪 从正之理,捐华摭实之义也。 盖山有木,工则度之。况举世文章,岂无其选,但苦作者书之不读耳。至如 诗有韦孟《讽谏》,赋有赵壹《嫉邪》,篇则贾谊《过秦》,论则班彪《王命》, 张华述箴于女史,张载题铭于剑阁,诸葛表主以出师,王昶书字以诫子,刘向、 谷永之上疏,晁错、李固之对策,荀伯子之弹文,山巨源之启事,此皆言成轨则, 为世龟镜。求诸历代,往往而有。苟书之竹帛,持以不刊,则其文可与三代同风, 其事可与《五经》齐列。古犹今也,何远近之有哉? 昔夫子修《春秋》,别是非,申黜陟,而贼臣逆子惧。凡今之为史而载文也, 苟能拨浮华,采贞实,亦可使夫雕虫小技者,闻义而知徒矣。此乃禁-之堤防, 持雅之管辖,凡为载削者,可不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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