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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篇 言语第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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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实而书,方复追效昔人,示其稽古。是以好丘明者,则偏摸《左传》;爱子长者, 则全学史公。用使周、秦言辞见于魏、晋之代,楚、汉应对行乎宋、齐之日。而 伪修混沌,失彼天然,今古以之不纯,真伪由其相乱。故裴少期讥孙盛录曹公平 素之语,而全作夫差亡灭之词。虽言似《春秋》,而事殊乖越者矣。 然自咸、洛不守,龟鼎南迁,江左为礼乐之乡,金陵实图书之府,故其俗犹 能语存规检,言喜风流,颠沛造次,不忘经籍。而史臣修饰,无所费功。 其于中国则不然,何者?于斯时也,先王桑梓,翦为蛮貊,被发左衽,充 牣神州。其中辩若驹支,学如郯子,有时而遇,不可多得。而彦鸾修伪国诸史, 收、弘撰《魏》、《周》二书,必讳彼夷音,变成华语,等杨由之听雀,如介葛 之闻牛,斯亦可矣。而于其间,则有妄益文彩,虚加风物,援引《诗》、《书》, 宪章《史》、《汉》。遂使且渠、乞伏,儒雅比于元封,拓跋、宇文,德音同于 正始。华而失实,过莫大焉。 唯王、宋著书,叙元、高时事,抗词正笔,务存直道,方言世语,由此毕彰。 而今之学者,皆尤二子,以言多滓秽,语伤浅俗。夫本质如此,而推过史臣,犹 鉴者见嫫姆多媸,而归罪于明镜也。 又世之议者,咸以北朝众作,《周史》为工。盖赏其记言之体,多同于古故 也。夫以枉饰虚言,都捐实事,便号以良直,师其模楷,是则董狐、南史,举目 可求,班固、华峤,比肩皆是者矣。 近有敦煌张太素、中山郎余令,并称述者,自负史才。郎著《孝德传》,张 著《隋后略》。凡所撰今语,皆依仿旧辞。若选言可以效古而书,其难类者,则 忽而不取,料其所弃,可胜纪哉? 盖江羋骂商臣曰:“呼!役夫,宜君王废汝而立职。”汉王怒郦生曰:“竖 儒,几败乃公事。”单固谓杨康曰:“老奴,汝死自其分。”乐广叹卫价曰: “谁家生得宁馨儿!”斯并当时侮嫚之词,流俗鄙俚之说。必播以唇吻,传诸讽 诵,而世人皆以为上之二言不失清雅,而下之两句殊为鲁朴者,何哉?盖楚、汉 世隔,事已成古,魏、晋年近,言犹类今。已古者即谓其文,犹今者乃惊其质。 夫天地长久,风俗无恒,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而作者皆怯书今语,勇效昔 言,不其惑乎!苟记言则约附《五经》,载语则依凭《三史》,是春秋之俗,战 国之风,互两仪而并存,经千载其如一,奚验以今来古往,质文之屡变者哉? 盖善为政者,不择人而理,故俗无精粗,咸被其化;工为史者,不选事而书, 故言无美恶,尽传于后。若事皆不谬,言必近真,庶几可与古人同居,何止得其 糟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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