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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三 列传第九十一

    吴颉等十五人归于太祖。社仑既杀匹候跋,
    惧王师讨之,乃掠五原以西诸部,北度大漠。太祖以拔、颉为安远将军、平
    侯。社仑与姚兴和亲。太祖遣材官将军和突袭黜弗、素古延诸部,社仑遣
    骑救素古延,突逆击破之。
    社仑远遁漠北,侵高车,深入其地,遂并诸部,凶势益振。北徙弱洛水,始
    立军法:千人为军,军置将一人,百人为幢,幢置帅一人;先登者赐以虏获,退
    懦者以石击首杀之,或临时捶挞。无文记,将帅以羊屎粗计兵数,后颇知刻木为
    记。其西北有匈奴余种,国尤富强,部帅曰拔也稽,举兵击社仑,社仑逆战于頞
    根河,大破之,后尽为社仑所并。号为强盛。随水草畜牧,其西则焉耆之地,东
    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其常所会庭则敦煌、张掖之北。
    小国皆苦其寇抄,羁縻附之,于是自号丘豆伐可汗。“丘豆伐”犹魏言驾驭开张
    也,“可汗”犹魏言皇帝也。蠕蠕之俗,君及大臣因其行能即为称号,若中国立
    谥,既死之后,不复追称。太祖谓尚书崔玄伯曰:“蠕蠕之人,昔来号为顽嚣,
    每来抄掠,驾牸牛奔遁,驱犍牛随之,牸牛伏不能前。异部人有教其以犍牛易之
    者,蠕蠕曰‘其母尚不能行,而况其子’,终于不易,遂为敌所虏。今社仑学中
    国,立法置战陈,卒成边害。道家言圣人生,大盗起,信矣。”
    天兴五年,社仑闻太祖征姚兴,遂犯塞,入参合陂,南至豺山及善无北泽。
    时遣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不及。天赐中,社仑从弟悦代、大那等谋杀社仑而立
    大那,发觉,大那等来奔。以大那为冠军将军、西平侯,悦代为越骑校尉、易阳
    子。三年夏,社仑寇边,永兴元年冬,又犯塞。二年,太宗讨之,社仑遁走,道
    死。其子度拔年少,未能御众,部落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魏言姿质美
    好也。
    斛律北并贺术也骨国,东破譬历辰部落。三年,斛律宗人悦侯咄触千等数百
    人来降。斛律畏威自守,不敢南侵,北边安静。神瑞元年,与冯跋和亲,跋聘斛
    律女为妻,将为交婚。斛律长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女小远适,忧思生疾,可
    遣大臣树黎、勿地延等女为媵。”斛律不许。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斛律欲
    令汝女为媵,远至他国。”黎遂共结谋,令勇士夜就斛律穹庐,候伺其出执之,
    与女俱嫔于和龙。乃立步鹿真。
    步鹿真立,委政树黎。初,高车叱洛侯者叛其渠帅,导社仑破诸部落,社仑
    德之,以为大人。步鹿真与社仑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其少妻。妻告步鹿真,
    叱洛侯欲举大檀为主,遗大檀金马勒为信。步鹿真闻之,归发八千骑往围叱洛侯,
    叱洛侯焚其珍宝,自刎而死,步鹿真遂掩大檀,大檀发军执步鹿真及社拔,绞杀
    之,乃自立。
    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先统别部,镇于西界,能得众心,国人推戴之,
    号牟汗纥升盖可汗,魏言制胜也。斛律父子既至龙,冯跋封为上谷侯。大檀率众
    南徙犯塞,太宗亲讨之,大檀惧而遁走。遣山阳侯奚斤等追之,遇寒雪,士众冻
    死堕指者十二三。及太宗崩,世祖即位,大檀闻而大喜,始光元年秋,乃寇云中。
    世祖亲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大檀骑围世祖五十余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焉。
    士卒大惧,世祖颜色自若,众情乃安。先是,大檀弟大那与社仑争国,败而来奔。
    大檀以大那子于陟斤为部帅,军士射于陟斤杀之,大檀恐,乃还。二年,世祖大
    举征之,东西五道并进:平阳王长孙翰等从黑漠,汝阴公长孙道生从白黑两漠间,
    车驾从中道,东平公娥清次西从栗园,宜城王奚斤、将军安原等西道从尔寒山。
    诸军至漠南,舍辎重,轻骑赍十五日粮,绝漠讨之,大檀部落骇惊北走。神元
    年八月。大檀遣子将骑万余人入塞,杀掠边人而走。附国高车追击破之。自广宁
    还,追之不及。
    二年四月,世祖练兵于南郊,将袭大檀。公卿大臣皆不愿行,术土张渊、徐
    辩以天文说止世祖,世祖从崔浩计而行。会江南使还,称刘义隆欲犯河南,谓行
    人曰:“汝疾还告魏主,归我河南地,即当罢兵,不然尽我将士之力。”世祖闻
    而大笑,告公卿曰:“龟鳖小竖,自救不暇,何能为也。就使能来,若不先灭蠕
    蠕,便更坐待寇至,腹背受敌,非上策也。吾行决矣。”于是车驾出东道向黑山,
    平阳王长孙翰从西道向大娥山,同会贼庭。五月,次于沙漠南,舍辎重轻袭之,
    至栗水,大檀众西奔。弟匹黎先典东落,将赴大檀,遇翰军,翰纵骑击之,杀其
    大人数百。大檀闻之震怖,将其族党,焚烧庐舍,绝迹西走,莫知所至。于是国
    落四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世祖缘栗水西行,过汉将窦宪故垒。
    六月,车驾次于免园水,去平城三千七百里。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
    北渡燕然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高车诸部杀大檀种类,前后归降三十
    余万,俘获首虏及戎马百余万匹。八月,世祖闻东部高车屯已尼陂,人畜甚众,
    去官军千余里。遂遣左仆射安原等往讨之。暨已尼陂,高车诸部望军降者数十万。
    大檀部落衰弱,因发疾而死,子吴提立,号敕连可汗,魏言神圣也。四年,
    遣使朝献。先是,北鄙候骑获吴提南偏逻者二十余人,世祖赐之衣服,遣归。吴
    提上下感德,故朝贡焉。世祖厚宾其使而遣之。延和三年二月,以吴提尚西海公
    主,又遣使人纳吴提妹为夫人,又进为左昭仪。吴提遣其兄秃鹿傀及左右数百人
    来朝,献马二千匹,世祖大悦,班赐甚厚。至太延二年,乃绝和犯塞。四年,车
    驾幸五原,遂征之。乐平王丕、河东公贺多罗督十五将出东道,永昌王健、宜都
    王穆寿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至浚稽山,分中道复为二道,陈留王崇从
    大泽向涿邪山,车驾从浚稽北向天山。西登白阜,刻石记行,不见蠕蠕而还。时
    漠北大旱,无水草,军马多死。五年,车驾西伐沮渠牧犍,宜都王穆寿辅景穆居
    守,长乐王嵇敬、建宁要王崇二万人镇漠南,以备蠕蠕。吴提果犯塞寿素不设备,
    贼至七介山,京邑大骇,争奔中城。司空长孙道生拒之于吐颓山。吴提之寇也,
    留其兄乞列归与北镇诸军相守,敬、崇等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获之。乞列归叹
    曰:“沮渠陷我也。”获其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其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吴提
    闻而遁走,道生追之,至于漠南而还。真君四年,车驾幸漠南,分四道:乐安王
    范、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道,乐平王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中山王
    辰领十五将为中军后继。车驾至鹿浑谷,与贼将遇,吴提遁走,追至頞根河,击
    破之。车驾至石水而还。五年,复幸漠南,欲袭吴提,吴提远遁,乃还。”
    吴提死,子吐贺真立,号处可汗,魏言唯也。十年正月,车驾北伐,高昌王
    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西道,车驾与景穆自中道出涿邪山。吐贺真别部帅尔绵
    他拔等率千余家来降。是时,军行数千里,吐贺真新立,恐惧远遁。九月,车贺
    北伐,高昌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中道,与诸军期会于地弗池。吐贺真悉国
    精锐,军资甚盛,围那数十重,那掘长闱坚守,相持数日。吐贺真数挑战,辄不
    利,以那众少而固,疑大军将至,解围夜遁。那引军追之,九日九夜,吐贺真益
    惧,弃辎重,逾穹隆岭远遁。那收其辎重,引军还,与车驾会于广泽。略阳王羯
    儿尽收其人户畜产百余万。自是吐贺真遂单弱,远窜,边疆息警矣。太安四年,
    车驾北征,骑十万,车十五万两,旌旗千里,遂渡大漠。吐贺真远遁,其莫弗乌
    朱驾颓率众数千落来降,乃刊石记功而还。世祖征伐之后,意存休息,蠕蠕亦怖
    威北窜,不敢复南。
    和平五年,吐贺真死,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魏言惠也。自称永康元
    年,率部侵塞,北镇游军大破其众。皇兴四年,予成犯塞,车驾北讨。京兆王子
    推、东阳公元丕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云等督军出东道,汝阴王赐、济南公罗乌
    拔督军为前锋,陇西王源贺督诸军为后继。诸将会车驾于女水之滨,显祖亲誓众,
    诏诸将曰:“用兵在奇不在众也,卿等为朕力战,方略已在朕心。”乃选精兵五
    千人挑战,多设奇兵以惑之。虏众奔溃,逐北三十余里,斩首五万级,降者万余
    人,戎马器械不可称计。旬有九日,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曰武川,遂作《北征
    颂》,刊石纪功。
    延兴五年,予成求通婚娉,有司以予成数犯边塞,请绝其使,发兵讨之。显
    祖曰:“蠕蠕譬若禽兽,贪而亡义,朕要当以信诚待物,不可抑绝也。予成知悔
    前非,遣使请和,求结姻援,安可孤其款意?”乃诏报曰:“所论婚事,今始一
    反,寻览事理,未允厥中。夫男而下女,爻象所明,初婚之吉,敦崇礼娉,君子
    所以重人伦之本。不敬其初,令终难矣。”予成每怀谲诈,终显祖世,更不求婚。
    太和元年四月,遣莫何去汾比拔等来献良马、貂裘,比拔等称伏承天朝珍宝华丽
    甚积,求一观之。乃敕有司出御府珍玩金玉、文绣器物,御厩文马、奇禽、异兽,
    及人间所宜用者列之京肆,令其历观焉。比拔见之,自相谓曰:“大国富丽,一
    生所未见也。”二年二月,又遣比拔等朝贡,寻复请婚焉。高祖志存招纳,许之。
    予成虽岁贡不绝,而款约不著,婚事亦停。
    九年,予成死,子豆仑立,号伏古敦可汗,魏言恒也。自称太平元年。豆仑
    性残暴好杀,其臣侯医垔、石洛候数以忠言谏之,又劝与国通和,勿侵中国。豆
    仑怒,诬石洛候谋反,杀之,夷其三族。十六年八月,高祖遣阳平王颐、左射陆
    叡江为都督,领军斛律桓等十二将七万骑讨豆仑。部内高车阿伏至罗率众十余万
    落西走,自立为主。豆仑与叔父那盖为二道追之,豆仑出自浚稽山北而西,那盖
    出自金山。豆仑频为阿伏至罗所败,那盖累有胜捷。国人咸以那盖为天所助,欲
    推那盖为主。那盖不从,众强之,那盖曰:“我为臣不可,焉能为主!”众乃杀
    豆仑母子,以尸示那盖,那盖乃袭位。
    那盖号候其仗代库者可汗,魏言悦乐也。算称太安元年。那盖死,子伏图立,
    号他汗可汗,魏言绪也。自称始平元年。正始三年,仗图遣使纥奚勿六跋朝献,
    请求通和。世宗不报其使,诏有司敕勿六跋曰:“蠕蠕远祖社仑是大魏叛臣,往
    者包容,暂时通使。今蠕蠕衰微,有损畴日,大魏之德,方隆周汉,跨据中原,
    指清八表。正以江南未平,权宽北掠,通和之事,未容相许。若修藩礼,款诚昭
    著者,当不孤尔也。”永平元年,伏图又遣勿六跋奉函书一封,并献貂裘,世宗
    不纳,依前喻遣。
    伏图西征高车,为高车王弥俄突所杀,子丑奴立,号豆罗伏跋豆伐可汗,魏
    言彰制也。自称建昌元年。永平四年九月,丑奴遣沙门洪宣奉献珠像。延昌三年
    冬,世宗遣骁骑将军马义舒使于丑奴,未发而崩,事遂停寝。丑奴壮健,善用兵。
    四年,遣使俟斤尉比建朝贡。熙平元年,西征高车大破之,禽其王弥俄突,杀之,
    尽并叛者,国遂强盛。二年,又遣俟斤尉比建、纥奚勿六跋、巩顾礼等朝贡。神
    龟元年二月,肃宗临显阳殿,引顾礼等二十人于殿下,遣中书舍人徐纥宣诏,让
    以蠕蠕藩礼不备之意。
    初,豆仑之死也,那盖为主,伏图纳豆仑之妻候吕陵氏,生丑奴,阿那瑰等
    六人。丑奴立后,忽亡一子,字祖惠,求募不能得。有屋引副升牟妻是豆浑地万,
    年二十许,为医巫,假托神鬼,先常为丑奴所信,出入去来,乃言此儿今在天上,
    我能呼得。丑奴母子欣悦,后岁仲秋,在大泽中施帐屋,斋洁七日,祈请天上。
    经一宿,祖惠忽在帐中,自云恒在天上。丑奴母子抱之悲喜,大会国人,号地万
    为圣女,纳为可贺敦,授夫副升牟爵位,赐牛马羊三千头。地万既挟左道,亦有
    姿色,丑奴甚加重爱,信用其言,乱其国政。如是积岁,祖惠年长,其母问之,
    神惠言:“我恒在地万家,不尝上天,上天者地万教也。”其母具以状告丑奴,
    丑奴言:“地万悬鉴远事,不可不信,勿用谗言也。”既而地万恐惧,谮祖惠于
    丑奴,丑奴阴杀之。
    正光初,丑奴母遣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绞杀地万,丑奴怒,欲诛具列等。又阿
    至罗侵丑奴,丑奴击之,军败。还,为母与其大臣所杀,立丑奴弟阿那瑰。立经
    十日,其族兄俟力发示发率众数万以伐阿那瑰,阿那瑰战败,将弟乙居伐轻骑南
    走归国。阿那瑰母候吕陵氏及其二弟寻为示发所杀,而阿那瑰未之知也。
    九月,阿那瑰将至,肃宗遣兼侍中陆希道为使主,兼散骑常侍孟威为使副,
    迎劳近畿;使司空公、京兆王继至北中,侍中崔光、黄门郎元纂在近郊,并申宴
    劳,引至门阙下。十月,肃宗临显阳殿,引从五品以上清官、皇宗、藩国使客等
    列于殿庭,王公以下及阿那瑰等入,就庭中北面。位定,谒者引王公以下升殿,
    阿那瑰位于藩王之下,又引将命之官阿那瑰弟并二叔位于群官之下。遣中书舍人
    曹道宣诏劳问,阿那瑰启云:“陛下优隆,命臣弟叔等升殿预会,但臣有从兄,
    在北之日,官高于二叔,乞命升殿。”诏听之,乃位于阿那瑰弟之下,二叔之上。
    宴将罢,阿那瑰执启立于座后,诏遣舍人常景问所欲言,阿那瑰求诣殿前,诏引
    之。阿那瑰再拜跽曰:“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诏曰:“朕已具之。”阿那
    瑰起而言曰:“臣之先,逐草放牧,遂居漠北。”诏曰:“卿言未尽,可具陈之。
    ”阿那瑰又言曰:“臣先祖以来,世居北土,虽复隔越山津,而乃心慕化;未能
    时宣者,正以高车悖逆,臣国扰攘,不暇遣使以宣远诚。自顷年以前,渐定高车。
    及臣兄为主,故遣巩顾礼等使来大魏,实欲虔修藩礼,是以曹道芝北使之日,臣
    与主兄即遣大臣五人拜受诏命。臣兄弟本心未及上彻。但高车从而侵暴,中有奸
    臣,因乱作逆,杀臣兄,立臣为主。裁过旬日,臣以陛下恩慈如天,是故仓卒轻
    身投国,归命陛下。”诏曰:“具卿所陈,理犹未尽,可更言之。”阿那瑰再拜
    受诏,起而言曰:“臣以家难,轻来投阙,老母在彼,万里分张,本民臣民,皆
    已进散。陛下隆恩。有过天地,求乞兵马,还向本国,诛翦叛逆,收集亡散。陛
    下慈念,赐借兵马。老母若在,得生相见,以申母子之恩;如其死也,即得报仇,
    以雪大耻。臣当统临余人,奉事陛下,四时之贡,不敢阙绝。陛下圣颜难睹,敢
    有披陈,但所欲言者口不能尽言,别有辞启,谨以仰呈,愿垂昭览。”仍以启付
    舍人常景,具以奏闻。寻封阿那瑰朔方郡公、蠕蠕王,赐以衣冕,加之轺盖,禄
    从、仪卫,同于戚藩。
    十二月,肃宗以阿那瑰国无定主,思还绥集,启请切至,诏议之。时朝臣意
    有同异,或言听还,或言不可。领军元乂为宰相,阿那瑰私以金百斤货之,遂归
    北。二年正月,阿那瑰等五十四人请辞,肃宗临西堂,引见阿那瑰及其伯叔兄弟
    五人,升阶赐坐,遣中书舍人穆弼宣劳。阿那瑰等拜辞,诏赐阿那瑰细明光人马
    铠二具,铁人马铠六具;露丝银缠槊二张并白眊,赤漆槊十张并白眊,黑漆
    槊十张并幡;露丝弓二张并箭,朱漆柘弓六张并箭,黑漆弓十张并箭;黑漆盾六
    幡并刀;赤漆鼓角二十具;五色锦被二领,黄绸被褥三十具;私府绣袍一领并帽,
    内者绯纳袄一领;绯袍二十领并帽,内者杂人彩千段;绯纳小口袴褶一具,内中
    宛具;紫纳大口袴褶一具,岗中宛具;百子帐十八具,黄布幕六张;新乾饭一百
    石,麦麨八石,榛麨五石;铜乌錥四枚,柔铁乌錥二枚,各受二斛;黑漆竹
    榼四枚,各受二升;婢二口;父草马五百匹,驼百二十头,牸牛一百头,羊五千
    口:朱画盘器十合,粟二十万石。至镇给之。诏侍中崔光、黄门元纂郭外劳遣。
    阿那瑰来奔之后,其从父兄俟力发婆罗门卒数万人入讨示发,破之。示发走
    奔地豆于,为其所杀。推婆罗门为主,号弥偶可社句可汗,魏言安静也。时安北
    将军、怀朔镇将杨钧表:“传闻彼人已立主,是阿那瑰同堂兄弟。夷人兽心,已
    相君长,恐未肯以杀兄之人,郊迎其弟。轻往虚反,徒损国威,自非广加兵众,
    无以送其入北。”二月,肃宗诏旧经蠕蠕使者牒云具仁,往喻婆罗门迎阿那瑰复
    藩之意。婆罗门殊自骄慢,无逊避之心,责具仁礼敬,具仁执节不屈。婆罗门遣
    大官莫何去汾、俟斤丘升头六人将兵二千随具仁迎阿那瑰。五月,具仁还镇,论
    彼事势。阿那瑰虑不敢入,表求还京。会婆罗门为高车所逐,率十部落诣凉州归
    降,于是蠕蠕数万相率迎阿那瑰。七月,阿那瑰启云:“投化蠕蠕元退社、浑河
    旃等二人以今月二十六日到镇,云国土大乱,姓姓别住,迭相抄掠,当今北人鹄
    望待拯。今乞依前恩,赐给精兵一万,还令督率送臣碛北,抚定荒人,脱蒙所请,
    事必克济。”诏付尚书、门下博议。八月,诏兼散骑常侍王尊业驰驿宣旨慰阿那
    瑰,并申赐赍。
    九月,蠕蠕后主俟匿伐来奔怀朔镇,阿那瑰兄也,列称规望乞军,并请阿那
    瑰。十月,录尚书事高阳王雍、尚书令李崇、侍中侯刚、尚书左仆射元钦、侍中
    元乂、侍中安丰王延明、吏部尚书元修义、尚书李彦、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给事
    黄门侍郎张烈、给事黄门侍卢同等奏曰:“窃闻汉立南、北单于,晋有东、西之
    称,皆所以相维御难,为国藩篱。今臣等参议以为怀朔镇北土名无结山吐若奚泉,
    敦煌北西海郡即汉晋旧障,二处宽平,原野弥沃。阿那瑰宜置西吐若奚泉,婆罗
    门宜置西海郡,各令总率部落,收离聚散。其爵号及资给所须,唯恩裁处。彼臣
    下之官,任其旧俗。阿那瑰所居,既是境外,宜少优遣,以示威刑。请沃野、怀
    朔、武川镇各差二百人,令当镇军主监率,给其粮仗,送至前所,仍于彼为其造
    构,功就听还。诸于北来,在婆罗门前投化者,令州镇上佐准程给粮,送诣怀朔
    阿那瑰,镇与使人量给食禀。在京馆者任其去留。阿那瑰草创,先无储积,请给
    朔州麻子乾饭二千斛,官驼运送。婆罗门居于西海,既是境内,资卫不得同之。
    阿那瑰等新造藩屏,宜各遣使持节驰驿先诣慰喻,并委经略。”肃宗从之。十二
    月,诏安西将军、廷尉元洪超兼尚书行台,诣敦煌安置婆罗门。婆罗门寻与部众
    谋叛投嚈哒,嚈哒三妻,皆婆罗门姊妹也。仍为州军所讨,禽之。
    三年十二月,阿那瑰上表乞粟以为田种,诏给万石。四年,阿那瑰众大饥,
    入塞寂抄,肃宗诏尚书左丞元孚兼行台尚书持节喻之。孚见阿那瑰,为其所执,
    以孚自随,驱掠良口二千,公私驿马牛羊数十万北遁,谢孚放还。诏骠骑大将军、
    尚书令李崇等率骑十万讨之,出塞三千余里,至瀚海,不及而还。俟匿伐至洛阳,
    肃宗临西堂,引见之。五年,婆罗门死于洛南之馆,诏赠使持节、镇西将军、秦
    州刺史、广牧公。
    是岁,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反,诸镇相应。孝昌元年春,阿那瑰率众讨之,
    诏遣牒云具仁赉杂物劳赐阿那瑰,阿那瑰拜受诏命,勒众十万,从武川镇西向沃
    野,频战克捷。四月,肃宗又遣兼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冯俊使阿那瑰,宣劳
    班赐有差。阿那瑰部落既和,士马稍盛,乃号敕连头兵豆伐可汗,魏言把揽也。
    十月,阿那瑰复遣郁久闾弥娥等朝贡。三年四月,阿那瑰遣使人巩凤景等朝贡,
    及还,肃宗诏之曰:“北镇群狄,为逆不息,蠕蠕主为国立忠,助加诛讨,言念
    诚心,无忘寝食。今知停在朔垂,与尔朱荣邻接,其严勒部曲,勿相暴掠。又近
    得蠕蠕主启,更欲为国东讨。但蠕蠕主世居北漠,不宜炎夏,今可且停,听待后
    敕。”盖朝廷虑其反复也。此后频使朝贡。
    建义初,孝庄诏曰:“夫勋高者赏重,德厚者名隆,蠕蠕主阿那瑰镇卫北落,
    御侮朔表,遂使阴山息警,弱水无尘,刊迹狼山,铭功瀚海,至诚既笃,勋绪莫
    酬。故宜标以殊礼,何容格以常式。自今以后,赞拜不言名,上书不称臣。”太
    昌元年六月,阿那瑰遣乌句兰树什伐等朝贡,并为长子请尚公主。永熙二年四月,
    出帝诏以范阳王诲之长女琅邪公主许之,未及婚,帝入关。齐献武王遣使说之,
    阿那瑰遣使朝贡,求婚。献武王方招四远,以常山王妹乐安公主许之,改为兰陵
    公主。瑰遣奉马千匹为娉礼,迎公主,诏宗正元寿送公主往北。自是朝贡相寻。
    瑰以齐献武王威德日盛,请致爱女于王,静帝诏王纳之。自此塞外无尘矣。
    匈奴宇文莫槐,出于辽东塞外,其先南单于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
    鲜卑颇异。人皆剪发而留其顶上,以为首饰,长过数寸则截短之。妇女披长襦及
    足,而无裳焉。秋收鸟头为毒药,以射禽兽。
    莫槐虐用其民,为部人所杀,更立其弟普拨为大人。普拨死,子丘不勤立,
    尚平文女。丘不勤死,子莫廆立,本名犯太祖讳,莫廆遣弟屈云攻慕容廆,廆击
    破之;又遣别部素延伐慕容廆于棘城,复为慕容廆所破。时莫廆部众强盛,自称
    单于,塞外诸部咸畏惮之。莫廆死,子逊昵延立,率众攻慕容廆于棘城。廆子翰
    先戍于外,逊昵延谓其众曰:“翰素果勇,必为人患,宜先取之,城不足忧也。”
    乃分骑数千袭翰。翰闻之,使人诈为段末波使者,逆谓逊昵延曰:“翰数为吾患,
    久思除之,今闻来讨,甚善,戒严相待,宜兼路早赴。”朝设伏待之,逊昵延以
    为信然,长驱不备,至于伏所,为翰所虏。翰驰使告廆,乘胜遂进,及晨而至。
    廆亦尽锐应之。逊昵延见而方严,率众逆战,前锋始交,而翰已入其营,纵火燎
    之,众乃大溃,逊昵延单马奔还,悉俘其众。逊昵延父子世雄漠北,又先得玉玺
    三纽,自言为天所相,每自夸大。及此败也,乃卑辞厚币,遣使朝献于昭帝,帝
    嘉之,以女妻焉。
    逊昵延死,子乞得龟立,复伐慕容廆,廆拒之。惠帝三年,乞得龟屯保浇水,
    固垒不战,遣其兄悉跋堆袭廆子仁于柏林,仁逆击,斩悉跋堆。廆又攻乞得龟克
    之,乞得龟单骑夜奔,悉虏其众。乘胜长驱,入其国城,收资财亿计,徙部民数
    万户以归。先是,海出大龟,枯死于平郭,至是而乞得龟败。
    别部人逸豆归杀乞得龟而自立,与慕容晃相攻击,遣其国相莫浑伐晃,而莫
    浑荒酒纵猎,为晃所破,死者万余人。建国八年,晃伐逸豆归,逸豆归拒之,为
    晃所败,杀其骁将涉亦干。逸豆归远遁漠北,遂奔高丽。晃徙其部众五千余落于
    昌黎,自此散灭矣。
    徒何段就六眷,本出于辽西。其伯祖日陆眷,因乱被卖为渔阳乌丸太库辱官
    家奴。诸大人集会幽州,皆持唾壶,唯库辱官独无,乃唾日陆眷口中。日陆眷因
    咽之,西向拜天曰:“愿便主君之智慧禄相尽移入我腹中。”其后渔阳大饥,库
    辱官以日陆眷为健,使将之诣辽西逐食,招诱亡叛,遂至强盛。日陆眷死,弟乞
    珍代立。乞珍死,子务目尘代立,即就六眷父也,据有辽西之地,而臣于晋。其
    所统三万余家,控弦上马四五万骑。晋穆帝时,幽州刺史王浚以段氏数为己用,
    深德之,乃表封务目尘为辽西公,假大单于印绶。浚使务目尘率万余骑伐石勒于
    常山封龙山下,大破之。
    务目尘死,就六眷立。就六眷与弟匹磾、从弟末波等率五万余骑围石勒于襄
    国。勒登城望之,见将士皆释仗寝卧,无警备之意,勒因其懈怠,选募勇健,穿
    城突出,直冲末波,生禽之。置之座上,与饮宴尽欢,约为父子,盟誓而遣之。
    末波既得免,就六眷等遂摄军而还,不复报浚,归于辽西。自此以后,末波常不
    敢南向溲焉,人问其故,末波曰:“吾父在南。”其感勒不害己也如此。
    就六眷死,其子幼弱,匹磾与刘琨世子群奔丧。匹磾阴卷甲而往,欲杀其从
    叔羽鳞及末波而夺其国。末波等知之,遣军逆击,匹磾、刘群为末波所获。匹磾
    走还蓟,惧琨禽己,请琨宴会,因执而害之。匹磾既杀刘琨,与羽鳞、末波自相
    攻击,部众乖离。欲拥其众徙保上谷,阻军都之险,以拒末波等。平文帝闻之,
    阴严精骑将击之。匹磾恐惧,南奔乐陵。后石勒遣石虎击段文鸯于乐陵,破之,
    生擒文鸯。匹磾遂率其属及诸坞壁降于石勒。
    末波自称幽州刺史,屯辽西。末波死,国人立日陆眷弟护辽为主,烈帝时,
    假护辽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大单于、北平公,弟郁兰抚军将军、冀州刺史、
    渤海公。建国元年,石虎征护辽于辽西,护辽奔平冈山,遂投慕容晃,晃杀之。
    郁兰奔石虎,以所徙鲜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郁兰死,子龛代之。及冉闵之
    乱,龛率众南移,遂据齐地。慕容俊使弟玄恭帅众伐龛于广固,执龛送之蓟,俊
    毒其目而杀之,坑其徒三千余人。
    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北方以为敕勒,诸夏以为高车、丁
    零。其语略与匈奴同而时有小异,或云其先匈奴之甥也。其种有狄氏、表纥氏、
    斛律氏、解批氏、护骨氏、异奇斤氏。俗云匈奴单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国人皆
    以为神。单于曰:“吾有此女,安可配人,将以与天。”乃于国北无人之地,筑
    高台,置二女其上,曰:“请天自迎之。”经三年,其母欲迎之,单于曰:“不
    可,未彻之间耳。”复一年,乃有一老狼昼夜守台嗥呼,因穿台下为空穴,经时
    不去。其小女曰:“吾父处我于此,欲以与天,而今狼来,或是神物,天使之然。
    ”将下就之。其姊大惊曰:“此是畜生,无乃辱父母也!”妹不从,下为狼妻而
    产子,后遂滋繁成国,故其人好引声长歌,又似狼嗥。
    无都统大帅,当种各有君长,为性粗猛,党类同心,至于寇难,翕然相依。
    斗无行陈,头别冲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其俗蹲踞亵黩,无所忌避。婚姻用
    牛马纳以为荣。结言既定,男党营车阑马,令女党恣取,上马袒乘出阑,马主立
    于阑外,振手惊马,不坠者即取之,坠则更取,数满乃止。俗无谷,不作酒,迎
    妇之日,男女相将,持马酪熟肉节解,主人延宾亦无行位,穹庐前丛坐,饮宴终
    日,复留其宿。明日,将妇归,既而将夫党还入其家马群,极取良马。父母兄弟
    虽惜,终无言者。颇讳取寡妇而优怜之。其畜产自记识,虽阑纵在野,终无妄取。
    俗不清洁。喜致震霆,每震则叫呼射天而弃之移去。至来岁秋,马肥,复相率候
    于震所,埋羚羊,燃火,拔刀,女巫祝说,似如中国祓除,而群队驰马旋绕,百
    币乃止。人持一束柳桋,回竖之,以乳酪灌焉。妇人以皮裹羊骸,戴之首上,
    萦屈发鬓而缀之,有似轩冕。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尸于中,张臂引弓,佩
    刀挟槊,无异于生,而露坎不掩。时有震死及疫疠,则为之祈福。若安全无佗,
    则为报赛。多杀杂畜,烧骨以燎,走马绕旋,多者数百币,男女无小大皆集会,
    平吉之人则歌舞作乐,死丧之家则悲吟哭泣。其迁徙随水草,衣皮食肉,牛羊畜
    产尽与蠕蠕同,唯车轮高大,辐数至多。
    后徙于鹿浑海西北百余里,部落强大,常与蠕蠕为敌,亦每侵盗于国家。太
    祖亲袭之,大破其诸部。后太祖复度弱洛水,西行至鹿浑海,停驾简轻骑,西北
    行百余里,袭破之,虏获生口马牛羊二十余万。复讨其余种于狼山,大破之。车
    驾巡幸,分命诸将为东西二道,太祖亲勒六军从中道,自驳髯水西北,徇略共部,
    诸军同时云合,破其杂种三十余落。卫王仪别督将从西北绝漠千余里,复破其遗
    迸七部。于是高车大惧,诸部震骇。太祖自牛川南引,大校猎,以高车为围,骑
    徒遮列,周七百余里,聚杂兽于其中。因驱至平城,即以高车众起鹿苑,南因台
    阴,北距长城,东包白登,属之西山。寻而高车侄利曷莫弗敕力犍率其九百余落
    内附,拜敕力犍为扬威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谷二万斛。后高车解批莫弗幡豆
    建复率其部三十余落内附,亦拜为威远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衣服,岁给廪食。
    蠕蠕社仑破败之后,收拾部落,转徙广漠之北,侵入高车之地。斛律部部帅
    倍侯利患之,曰:“社仑新集,兵贫马少,易与耳。”乃举众掩击,入其国落。
    高车昧利,不顾后患,分其庐室,妻其妇女,安息寝卧不起。社仑登高望见,乃
    招集亡散得千人,晨掩杀之,。走而脱者十二三。倍侯利遂来奔,赐爵孟都公。
    倍侯利质直勇健过人,奋戈陷陈,有异于众。北方之人畏婴儿啼者,语曰“倍侯
    利来”,便止。处女歌谣云:“求良夫,当如倍侯。”其服众如此。善用五十蓍
    筮吉凶,每中,故得亲幸,赏赐丰厚,命其少子曷堂内侍。及倍侯利卒,太祖悼
    惜,葬以国礼,谥曰忠壮王。后诏将军伊谓帅二万骑北袭高车余种袁纥、乌频,
    破之。太祖时,分散诸部,唯高车以类粗犷,不任使役,故得别为部落。
    后世祖征蠕蠕,破之而还,至漠南,闻高车东部在已尼陂,人畜甚众,去官
    军千余里,将遣左仆射安原等讨之。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谏,世祖不听,
    乃遣原等并发新附高车合万骑,至于已尼陂,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落,获
    马牛羊亦百余万,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
    渐知粒食,岁致献贡,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毡皮委积。高宗时,五部高
    车合聚祭天,众至数万。大会,走马杀牲,游绕歌吟忻忻,其俗称自前世以来无
    盛于此。会车驾临幸,莫不忻悦。后高祖召高车之众随车驾南讨,高车不愿南行,
    遂推表纥树者为主,相率北叛,游践金陵,都督宇文福追讨,大败而还。又诏平
    北将军、江阳王继为都督讨之,继先遣人慰劳树者。树者入蠕蠕,寻悔,相率而
    降。
    高车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吐卢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
    连氏,五曰窟贺氏,六曰达薄干氏,七曰阿仑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分氏,十
    曰副伏罗氏,十一曰乞袁氏,十二曰右叔沛氏。先是副伏罗部为蠕蠕所役属,豆
    仑之世,蠕蠕乱离,国部分散,副伏罗阿伏至罗与从弟穷奇俱统领高车之众十余
    万落。太和十一年,豆仑犯塞,阿伏至罗等固谏不从,怒,率所部之众西叛,至
    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号之曰“侯娄匐勒”,犹魏言大天子也。穷奇号“候
    倍”,犹魏言储主也。二人和穆,分部而立,阿伏至罗居北,穷奇在南。豆仑追
    讨之,频为阿伏至罗所败,乃引众东徙。十四年,阿伏至罗遣商胡越者至京师,
    以二箭奉贡,云:“蠕蠕为天子之贼,臣谏之不从,遂叛来至此而自竖立。当为
    天子讨除蠕蠕。”高祖未之信也,遣使者于提往观虚实。阿伏至罗与穷奇遣使者
    薄颉随于提来朝,贡其方物。诏员外散骑侍郎可足浑长生夏与于提使高车,各赐
    绣袴褶一具,杂彩百匹。穷奇后为嚈哒所杀,虏其子弥俄突等,其众分散,或
    来奔附,或投蠕蠕。诏遣宣威将军、羽林监孟威抚纳降人,置之高平镇。阿伏至
    罗长子蒸阿伏至罗余妻,谋害阿伏至罗,阿伏至罗杀之。
    阿伏至罗又残暴,大失众心,众共杀之,立其宗人跋利延为主。岁余,嚈
    哒伐高车,将纳弥俄突,国人杀跋利延,迎弥俄突而立之。弥俄突既立,复遣朝
    贡,又奉表献金方一、银方一、金杖二、马七匹、驼十头。诏使者慕容坦赐弥俄
    突杂彩六十匹。世宗诏之曰:“卿远据沙外,频申诚款,览揖忠志,特所钦嘉。
    蠕蠕、嚈哒、吐谷浑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接。今高昌内附,遣使
    迎引,蠕蠕往来路绝,奸势。不得妄令群小敢有陵犯,拥塞王人,罪在不赦。”
    弥俄突寻与蠕蠕主伏图战于蒲类海北,为伏图所败,西走三百余里。伏图次于伊
    吾北山。先是,高昌王曲嘉表求内徙,世宗遣孟威迎之,至伊吾,蠕蠕见威军,
    怖而遁走。弥俄突闻其离骇,追击大破之,杀伏图于蒲类海北,割其发,送于孟
    威。又遣使献龙马五匹、金银貂皮及诸方物,诏东城子于亮报之,赐乐器一部,
    乐工八十人,赤绸十匹,杂彩六十匹。弥俄突遣其莫何去汾屋引叱贺真贡其方物。
    肃宗初,弥俄突与蠕蠕主丑奴战败被擒,丑奴系其两脚于弩马之上,顿曳杀
    之,漆其头为饮器。其部众悉入嚈哒。经数年,嚈哒听弥俄突弟伊匐还国。
    伊匐既复国,遣使奉表,于是诏遣使者谷楷等拜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开国公、高
    车王。伊匐复大破蠕蠕,蠕蠕王婆罗门走投凉州。正光中,伊匐遣使朝贡,因乞
    朱画步挽一乘并幔褥,鞦一副,伞扇各一枚,青曲盖五枚,赤漆扇五枚,
    鼓角十枚。诏给之。伊匐后与蠕蠕战,败归,其弟越居杀伊匐自立。天平中,越
    居复为蠕蠕所破,伊匐子比适复杀越居而自立。兴和中,比适又为蠕蠕所破。越
    居子去宾自蠕蠕来奔,齐献武王欲招纳远人,上言封去宾为高车王,拜安北将军、
    肆州刺史。既而病死。
    初,太祖时,有吐突邻部,在女水上,常与解和部相为唇齿,不供职事。登
    国三年,太祖亲西征,渡弱洛水,复西行趣其国,至女水上,讨解如部落破之。
    明年春,尽略徙其部落畜产而还。
    又有纥突邻,与纥奚世同部落,而各有大人长帅,拥集种类,常为寇于意辛
    山。登国五年,太祖勒众亲讨焉,慕容驎率师来会,大破之。纥突邻大人屋地鞬、
    纥奚大人库寒等皆举部归降。皇始二年,车驾伐中山,军于柏肆,慕容宝夜来攻
    营,军人惊走还于国,路由并州,遂反,将攻晋阳,并州刺史元延讨平之。纥突
    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等复聚党反于阴馆,南安公元顺讨之不克,死者
    数千人。太祖闻之,遣安远将军庾岳还讨匿物尼等,皆殄之。”
    又有侯吕邻部,众万余口,常依险畜牧。登国中,其大人叱伐为寇于苦水河。
    八年夏,太祖大破之,并禽其别帅焉古延等。
    薛干部,常屯聚于三城之间。及灭卫辰后,其部帅太悉伏望军归顺,太祖抚
    安之。车驾还,卫辰子屈丐奔其部。太祖闻之,使使诏太悉仗执送之。太悉伏出
    屈丐以示使者曰:“今穷而见投,宁与俱亡,何忍送之。”遂不遣。太祖大怒,
    车驾亲讨之。会太悉伏先出击曹覆寅,官军乘虚,遂屠其城,获太悉伏妻子珍宝,
    徙其人而还。太悉伏来赴不及,遂奔姚兴,未几亡归岭北。上郡以西诸鲜卑、杂
    胡闻而皆应之。天赐五年,屈丐尽劫掠总服之。及平统万,薛干种类皆得为编户
    矣。
    而率屯山鲜卑别种破多兰部世传主部落,至木易干有武力壮勇,劫掠左右,
    西及金城,东侵安定,数年间诸种患之。天兴四年,遣常山王遵讨之于高平,木
    易干将数千骑弃国遁走,尽徙其人于京师。余种分迸,其后为赫连屈丐所灭。
    又黜弗、素古延等诸部,富而不恭,天兴五年,材官将军和突率六千骑袭而
    获之。
    又越勒倍泥部,永兴五年,转牧跋那山西。七月,遣奚斤讨破之,徙其人而
    还。
    史臣曰:周之猃狁,汉之匈奴,其作害中国固亦久矣。魏晋之世,种族瓜分,
    去来沙漠之陲。窥扰鄣塞之际,犹皆东胡之余绪,冒顿之枝叶。至如蠕蠕者,匈
    奴之裔,根本莫寻,逃形集丑;自小为大,风驰乌赴,倏来忽往,代京由之屡骇,
    戎车所以不宁。是故魏氏祖宗扬威曜武,驱其畜产,收其部落,剪之穷发之野,
    逐之无人之乡,岂好肆兵极锐,凶器不戢,盖亦急病除恶,事不得已而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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