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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六十九 列传第九十四

    事,陈矫不从;隋文帝日昃听政,卫士传
    餐,太宗笑之。故王者择人任而责成,见功必赏,有罪信罚,孰敢不力?孔子之
    称帝舜恭己南面,以其能举十六相,去四凶,而至无为。岂必刓神疲体,劳耳
    目之察,然后为治哉?”帝以黄裳言忠,嘉纳之。由是平夏、翦齐、灭蔡、复两
    河,以机秉还宰相,纪律设张,赫然号中兴,自黄裳启之。
    元和二年,以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河中、晋绛节度使,俄封邠国
    公。明年卒,年七十,赠司徒,谥曰宣献。
    黄裳达权变,有王佐大略。性雅澹,未始忤物。初不为执谊所礼,及败,悉
    力营救;既死,表还其柩葬焉。尝被疾,医者误进药,疾遂甚,终不怒谴。然除
    吏不甚别流品,通馈谢,无洁白名。当大政未久,不究其才,及处外,天下常所
    属意。卒后数年,御史劾奏黄裳纳邠宁节度使高崇文钱四万五千缗,按故吏吴凭
    及黄裳子载,辞服。帝念旧功,但流凭昭州,原载不问。载终太仆少卿。
    载弟胜,字斌卿,宝历初擢进士第。杨嗣复数荐材堪谏官,不为郑覃所佑。
    宣宗感章武旧事,元和时大臣子若孙在者,多振拔之。帝尝问胜,胜具道黄裳首
    建宪宗监国议,帝嘉叹,拜给事中,迁户部侍郎判度支,欲倚为宰相。及萧邺罢,
    为中人沮毁,而更用蒋伸,以胜检校礼部尚书,出为天平节度使,不得意,卒。
    裴垍,字弘中,绛州闻喜人。擢进士第,以贤良方正对策第一补美原尉。藩
    府交辟,不就。四迁考功员外郎。吏部侍郎郑珣瑜委垍校辞判,研核精密,皆值
    才实。宪宗元和初,召入翰林为学士,再迁中书舍人。李吉甫始执政,以情谓垍
    曰:“吾落魄远裔,更十年,始相天子,比日人物,吾懵不及知;且宰相职当进
    贤任能,君精鉴,为我言之。”垍即崖略疏三十许人,吉甫籍以荐于朝,天下翕
    然称得人。坐覆视皇甫湜、牛僧孺等对策非是,罢学士,为户部侍郎。帝器垍方
    直,以为任公卿,薄其过,眷信弥厚。吉甫罢,乃拜垍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加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
    垍始承旨翰林,天子新翦蜀乱,厉精致治,中外机筦,垍多所参与,以小心
    慎默称帝意。既当国,请绳不轨,课吏治,分明淑慝,帝降意顺纳。吐突承璀自
    东宫得侍,恩顾亲渥,承间欲有关说,帝惮垍,诫使勿言。帝在殿中,常呼垍官
    而不名。岭南节度使杨于陵为监军许遂振所诬,诏授冗官。垍曰:“以一中人罪
    藩臣,陛下之法安在?”更授美官。严绶守太原,政一出监军李辅光,垍劾其懦,
    以李庸阝代之。
    王承宗擅袭节度,方帝屡削叛族,意必取之,又吐突承璀每欲挠垍权,因探
    帝意,自请往。于时泽潞卢从史诡献征讨计,垍固争,以为:“从史苞逆节,内
    连承宗,外请兴师,以图身利。且武俊有功于国,陛下前以地授李师道,而今欲
    夺承宗地有之,赏罚不一,沮劝废矣。”帝猗违不能决。久之,卒用承璀谋。会
    兵讨承宗,从史果反覆,兵久暴无功,王师告病。既而从史遣部将王翊元奏事,
    垍从容以语动之,翊元因言从史恶稔可图状,垍比遣往,得其大将乌重胤等要领。
    垍乃为帝陈:“从史暴戾不君,视承璀若小儿,往来神策军不甚戒,可因其机致
    之,后无兴师之劳。”帝初瞿然,徐乃许之。垍请秘其计,帝曰:“惟李绛、梁
    守谦知之。”俄而承璀缚从史献于朝,因班师。垍奏:“承璀首谋无功,陛下虽
    诎法,人心不厌,请流斥以谢天下。”乃罢所领兵。
    先是,天下赋法有三:曰上供,曰送使,曰留州。建中初,厘定常赋,而物
    重钱轻。其后轻重相反,民输率一倍其初,而所在以留州、送使之入,舍公估,
    更实私直以自润,故赋益苛,齐民重困。垍奏禁之,一以公估准物,观察使得用
    所治州租调,至不足,乃取支郡以赡,故送使之财悉为上供。自是起淮、江而南,
    民少息矣。
    垍器局峻整,持法度,虽宿贵前望造诣,不敢干以私。谏官言得失,大抵执
    政多忌之,惟垍奖励使尽言。初,拾遗独孤郁、李正辞、严休复三人皆迁,及过
    谢垍,垍独让休复曰:“君异夫二人孜孜献纳者,前日进拟,上固为疑。”休复
    大惭。垍为学士时,引李绛、崔群与同列。及相,又擢韦贯之、裴度知制诰,李
    夷简御史中丞,皆踵蹑为辅相,号名臣。自它选任,罔不精明,人无异言。士大
    夫不以垍年少柄用为嫌,故元和之治,百度修举,称朝无幸人。
    五年,暴风痹,帝怅惜,遣使致问,药膳进退辄疏闻。居三月,益痼,乃罢
    为兵部尚书。垍之进,李吉甫荐颇力,及居中,多变更吉甫时约束,吉甫复用,
    衔之。会垍与史官蒋武等上《德宗实录》,吉甫以垍引疾解史任,不宜冒奏,乃
    徙垍太子宾客,罢武等史官。会卒,不加赠,给事中刘伯刍表其忠,帝乃赠太子
    太傅。
    垍始相,建言:“集贤院官,登朝自五品上为学士,下为直学士,余皆校理,
    史馆以登朝者为修撰,否者直史馆,以准《六典》。”遂著于令。
    京兆少尹裴武使王承宗还,得德、棣二州,已而地不入。或言:“武还,先
    见垍,明日乃朝。”帝怒,召学士李绛议斥武,绛言:“垍身备宰相,明练时事,
    势不容先见武。”帝悟,释之。议者谓帝知垍明,倚任方笃,尚不免疑嫌,以信
    处位之难云。
    李藩,字叔翰,其先赵州人。父承仕,为湖南观察使,有名于时。藩少沈靖
    有检局,姿制闲美,敏于学。居父丧,家本饶财,姻属来吊,有持去者,未尝问,
    益务施与,居数年略尽。年四十余,困广陵间,不自振,妻子追咎,藩晏如也。
    杜亚居守东都,表致府中。亚尝疑牙将令狐运为盗,掠服之,藩争不从,辄去。
    后果获真盗,稍知名。
    徐州张建封辟节度府,未尝察苛细。建封卒,濠州刺史杜兼疾驱至,阴有顗
    望,藩泣谓曰:“公今丧,君宜谨守土,何弃而来?宜速还,否则以法劾君!”
    兼错忤去,恨之,因诬奏“建封死,藩撼其军,有非望”。德宗怒,密诏徐泗节
    度使杜佑杀之。佑雅器藩,得诏,十日不发,召见藩曰:“世谓生死报应,验乎?”
    藩曰:“殆然。”曰:“审若此,君宜遇事无恐。”因出诏示藩,藩色不变,
    曰:“信乎,杜兼之报也!”佑曰:“慎毋畏,吾以阖门保君矣。”帝未之信,
    亟追藩。既入,帝望其状貌,曰:“是岂作乱人邪?”释之,拜秘书郎。
    时王绍得君,邀藩与相见,当即用,终不诣。王仲舒与同舍郎韦成季、吕洞
    日置酒邀宾客相乐,慕藩名,强致之。仲舒等为俳说庾语相狎昵,藩一见,谢不
    往,曰:“吾与终日,不晓所语何哉!”后仲舒等果坐斥废。宪宗为皇太子,王
    绍避太子讳,始改名,时议以为谄。藩曰:“自古故事,由不识体之人败之,不
    可复正,虽绍何诛?”累擢吏部郎中。坐小累,左授著作郎,再迁给事中。制有
    不便,就敕尾批却之,吏惊,请联它纸,藩曰:“联纸是牒,岂曰敕邪?”裴垍
    白宪宗,谓藩有宰相器。会郑絪罢,因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藩忠谨,好丑必言,帝以为无隐。尝问前世所以家给或国匮乏者何致而然及
    祈禳之数,藩具对:“俭则足用,敦本则百姓富,反是则匮。”又言:“孔子病,
    止子路之祷。汉文帝每祭,敕有司敬而不祈。使神无知,则不能降福;有知,固
    不可私己求媚而悦之也。且义于人者和于神,人乃神之主,人安而福至。”帝悦
    曰:“当与公等上下相勖,以保此言。”后复问神仙长年事,藩知帝且有所惑,
    极陈荒妄谩诞不可信。后入柳泌等语,果为累云。
    河东节度使王锷赂权近求兼宰相,密诏中书门下曰:“锷可兼宰相。”藩遽
    取笔灭“宰相”字,署其左曰:“不可。”还奏之。宰相权德舆失色曰:“有不
    可,应别为奏,可以笔涂诏邪?”藩曰:“势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既而事
    得寝。
    李吉甫复相,藩颇沮止。会吴少阳袭淮西节度,吉甫已见帝,潜欲中藩,即
    奏曰:“道逢中人假印节与吴少阳,臣为陛下恨之。”帝变色不平。翌日,罢藩
    为太子詹事。后数月,帝复思藩,召对殿中,事浸释。明年,为华州刺史。未行,
    卒,年五十八,赠户部尚书,谥曰贞简。
    藩材能不及韦贯之、裴垍,然人物清整,是其流亚云。
    韦贯之,名纯,避宪宗讳,以字行。后周柱国敻八世孙。父肇,大历中为中
    书舍人,累上疏言得失,为元载所恶,左迁京兆少尹。久之,改秘书少监。载曰:
    “肇若过我,当择善地处之。”终不肯诣。载诛,除吏部侍郎。代宗欲相之,会
    卒,谥曰贞。
    贯之及进士第,为校书郎,擢贤良方正异等,补伊阙、渭南尉。河中郑元、
    泽潞郗士美以厚币召,皆不应。居贫,啖豆糜自给。再迁长安丞。或荐之京兆尹
    李实,实举笏示所记曰:“此其姓名也,与我同里,素闻其贤,愿识之而进于上。”
    或者喜,以告曰:“子今日诣实,而明日贺者至矣!”贯之唯唯,不往,官亦
    不迁。
    永贞时,始为监察御史,举其弟纁自代。及为右补阙,纁代为御史,议者不
    谓之私。宰相杜佑子从郁为补阙,贯之与崔群持不可,换左拾遗,复奏:“拾遗、
    补阙为谏官等,宰相政有得失,使从郁议,是子而议父,殆不可训。”卒改它官。
    迁礼部员外郎。新罗人金忠义以工巧幸,擢少府监,荫子补斋郎,贯之不与,曰:
    “是将奉郊庙祠祭,阶为守宰者,安可以贱工子为之?”又劾忠义不宜污朝籍,
    忠义竟罢。于是权幸侧目。
    进吏部员外郎,坐考贤良方正牛僧孺等策独署奏,出为果州刺史,半道贬巴
    州。久之,召为都官郎中,知制诰,进中书舍人。宰相裴垍尝三奏事,宪宗不从。
    贯之曰:“公亦以进退决请乎?”垍曰:“奉教。”事果见听。垍因曰:“君异
    时当位于此。”改礼部侍郎。所取士,抑浮华,先行实,于时流竞为息。尝从容
    奏曰:“礼部侍郎重于宰相。”帝曰:“侍郎是宰相除,安得重?”曰:“然为
    陛下柬宰相者,得无重乎?”帝美其言。改尚书右丞,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
    中书侍郎。
    讨吴元济也,贯之请释镇州,专力淮西,且言:“陛下岂不知建中事乎?始
    于蔡急而魏应也,齐、赵同起,德宗引天下兵诛之,物力殚屈,故朱泚乘以为乱。
    此非它,速于扑灭也。今陛下独不能少忍,俟蔡平而诛镇邪?”时帝业已讨镇,
    不从。终之,蔡平,镇乃服。初,讨蔡,以宣武韩弘为都统,又诏河阳乌重胤、
    忠武李光颜合兵以进。贯之谏诸将战方力,今若置都统,又令二帅连营,则各持
    重养威,未可岁月下也。亦不从。后四年乃克蔡,皆如贯之策云。
    帝以段文昌、张仲素为翰林学士。贯之谓学士所以备顾问,不宜专取辞艺,
    奏罢之。皇甫镈、张宿皆以幸进。宿使淄青,裴度欲为请银绯,贯之曰:“宿奸
    佞,吾等纵不能斥,奈何欲假以宠乎?”由是宿等怨,阴构之,又与度论兵帝前,
    议颇驳,故罢为吏部侍郎。于是翰林学士、左拾遗郭求上疏申理,诏免求学士,
    出贯之为湖南观察使。不三日,韦顗、李正辞、薛公干、李宣、韦处厚、崔韶坐
    与贯之厚善,悉贬为州刺史。顗、正辞、处厚皆清正,以钩党去,由是中外始大
    恶宿。
    时国用不足,遣盐铁副使程异督诸道赋租,异讽州县厚敛以献。贯之不忍横
    赋,而所献不中异意,因取属内六州留钱继之。左迁太子詹事,分司东都。穆宗
    立,即拜河南尹,以工部尚书召。未行,卒,年六十二,赠尚书右仆射,谥曰贞,
    后更谥曰文。
    贯之沈厚寡言,与人交,终岁无款曲,不为伪辞以悦人。为右丞时,内僧造
    门曰:“君且相。”贯之命左右引出,曰:“此妄人也。”居辅相,严身律下,
    以正议裁物,室居无所改易。裴均子持万缣请撰先铭,答曰:“吾宁饿死,岂能
    为是哉!”生平未尝通馈遗,故家无羡财。
    子澳,字子裴,第进士,复擢宏辞。方静寡欲,十年不肯调。御史中丞高元
    裕与其兄温善,欲荐用之,讽澳谒己。温归以告,澳不答。温曰:“元裕端士,
    若轻之邪?”澳曰:“然恐无呈身御史。”
    周墀节度郑滑,表署幕府。会墀入相,私谓曰:“何以教我?”澳曰:“愿
    公无权。”墀愕眙,澳曰:“爵赏刑罚,人主之柄,公无以喜怒行之,俾庶官各
    举其职,则公敛衽庙堂上,天下治矣。乌用权?”墀叹曰:“吾先居此,得无愧
    乎!”
    擢考功员外郎、史馆修撰。岁中知制诰,召为翰林学士。累迁兵部侍郎,进
    学士承旨。与萧寘皆为宣宗礼遇,每两人直,必偕召问政得失。尝夜被旨草诏书,
    事有不安者,即迁延须见帝,开陈可否,未尝不顺纳。一日召入,屏左右问曰:
    “朕于敕使何如?”澳陈帝威制前世无比。帝摇首曰:“未也。策安出?”澳仓
    卒答曰:“若谋之外廷,则太和事可用追鉴,不若就择可任者与计事。”帝曰:
    “朕固行之矣。自黄至绿,自绿至绯,犹可,衣紫即合为一矣。”澳愧汗不能对,
    乃罢。改京兆尹。
    帝舅郑光主墅吏豪肆,积年不输官赋,澳逮系之。它日延英,帝问其故。澳
    具道奸状,且言必寘以法。帝曰:“可贷否?”答曰:“陛下自内署擢臣尹京邑,
    安可使画一法独行于贫下乎?”帝入白太后曰:“是不可犯。”后为输租,乃免。
    由是豪右敛迹。
    会户部阙判使,帝以问澳,澳三不对。帝曰:“任卿可乎?”曰:“臣老矣,
    力疲气耗,烦剧非所任者。”帝默不乐。出谓其甥柳玼曰:“吾本不为宰相知,
    上便委以使务,脱谓吾他岐而得,卒无以自白。今时事浸恶,皆吾辈贪爵位致然。”
    未几,授河阳节度使。入辞,帝曰:“卿自便而远我,非我去卿。”
    懿宗立,徙平卢军,入为吏部侍郎,复出为邠宁节度使。宰相杜审权素不悦
    澳,坐吏部时史盗簿书为奸,贬秘书监,分司东都。就迁河南尹,辞疾不拜,丐
    归樊川。逾年,以吏部侍郎召,不起。卒,赠户部尚书,谥曰贞。
    澳在河阳累年,宣宗遣使至魏博,道出澳所,帝以簿纸手作诏赐澳曰:“密
    饬装,秋当见卿。”盖将以为相也。因问辅养术,澳具言金石非可御,方士怪妄,
    宜斥远之。其八月,帝崩,不果相。为学士时,帝尝曰:“朕每遣方镇刺史,欲
    各悉州郡风俗者,卿为朕撰一书。”澳乃取十道四方志,手加䌷次,题为《处
    分语》。后邓州刺史薛弘宗中谢,帝敕戒州事,人人惊服。
    绶,贯之兄。举孝廉,又贡进士,礼部侍郎潘炎将以为举首,绶以其友杨凝
    亲老,故让之,不对策辄去,凝遂及第。后擢明经,辟东都幕府。
    德宗时,以左补阙为翰林学士,密政多所参逮。帝尝幸其院,韦妃从,会绶
    方寝,学士郑絪欲驰告之,帝不许,时大寒,以妃蜀礻颉袍覆而去,其待遇若此。
    每入直,逾月不得休。以母老,屡丐解职,每请,帝辄不悦。出入八年,而性谨
    畏甚。晚乃感心疾,罢还第,不极于用。九月九日,帝为《黄菊歌》,顾左右曰:
    “安可不示韦绶!”即遣使持往,绶遽奉和,附使进。帝曰:“为文不已,岂颐
    养邪?”敕自今勿复尔。终左散骑常侍。
    弟纁,有精识,为士林器许,兄弟皆名重当时。
    绶子温。温,字弘育。方七岁,日诵书数千言。十一,举两经及第,以拔萃
    高等补咸阳尉。父愕然,疑假权谒进,召而试诸廷,文就无留意,喜曰:“儿无
    愧矣!”入为监察御史,以台制苛严,不可以省养,不拜。换著作郎,既谢,辄
    解归。侍亲疾,调适汤剂,弥二十年,衣不弛带。既居丧,毁瘠不支。服除,李
    逢吉辟置宣武府。频迁右补阙。宰相宋申锡被构,罪不测,温倡曰:“丞相操履
    有初,不宜反,乃奸人陷之。吾等岂避雷霆,使上蒙雾咎邪!”率同舍伏阁切争,
    由是益知名。
    太和五年,太庙室漏罅,诏宗正、将作营治,不时毕,文宗怒,责卿李锐、
    监王堪,夺其禀,自敕中人葺之。温谏:“吏举其职,国以治;事归于正,法以
    修。夫设制度,立官司,度经费,则宗庙最重也。比诏下阅月,有司弛墯不力,
    正可黜慢官,惩不恪,择可任者缮完之,则吏举职,事归正矣。今慢吏夺禀,而
    易以中人,是许百司公废职,以宗庙之重,为陛下所私,臣窃惜之。请还将作,
    则官修业矣。”帝乃罢宦人。会群臣请上尊号,温固谏:“今河南水,江淮旱歉,
    京师雪积五尺,老稚冻仆,此非崇饰虚名时。”帝顺纳,乃谢群臣。改侍御史。
    李德裕入辅,擢礼部员外郎。或言雅为牛僧孺厚,德裕曰:“是子坚正,可
    以私废乎?”郑注节度凤翔,表为副,温曰:“拒则远黜,从之祸不测,吾焉能
    为注起邪?”注诛,由考功员外郎拜谏议大夫。未几,为翰林学士。先是,绶在
    禁廷,积忧畏病废,故诫温不得任近职,至是固辞。帝怒曰:“宁绶治命邪?”
    礼部侍郎崔蠡曰:“温用乱命,益所以为孝。”帝意释,换知制诰。引疾徙太常
    少卿。宰相李固言荐温给事中,帝曰:“温素避事,肯为我论驳乎?须太子长,
    以为宾客。”久之,卒为给事中。
    初,兼庄恪太子侍读,晨诣宫,日中见太子,谏曰:“殿下盛年,宜鸡鸣蚤
    作,问安天子,如文王故事。”太子不悦。辞侍读,见听。王晏平罢灵武节度使,
    以马及铠仗自随,贬康州司户参军,厚赂贵近,浃日,改抚州司马,乐工尉迟璋
    授光州长史,温悉封上诏书。太子得罪,诏谕群臣,温曰:“陛下训之不早,非
    独太子罪。”时颇直其言。迁尚书右丞。盐铁推官姚勖按大狱,帝以为能,擢职
    方员外郎,将趋省,温使户止,即上言:“郎官清选,不可赏能吏。”帝命中人
    谕送,温执议不移,诏改勖检校礼部郎中。帝问故于杨嗣复,对曰:“勖,名臣
    后,治行无疵。若吏材干而不入清选,佗日孰肯当剧事者?此衰晋风,不可以法。”
    帝素重温,出为陕虢观察使。民当输租而麦未熟,吏白督之,温曰:“使民货
    田中穗以供赋,可乎?”为缓期而赋办。
    武宗立,擢吏部侍郎。李德裕欲引同辅政,温苦言李汉可释,德裕怅然,出
    宣歙观察使。池民讼刺史,劾无状,榜杀之,威行部中。既疾,召亲属,赋绶诗
    “在室愧屋漏”,因泣下曰:“今知没身不负斯诫矣!”卒,年五十八,赠工部
    尚书,谥曰孝。
    温性刚峻,人望见无敢戏慢者。与杨嗣复、李珏善,尝劝与李德裕平故憾,
    二人不从,及皆谪,温叹曰:“用吾言,孰至是邪!”一女,归薛蒙。女工属文,
    续曹大家《女训》,行于世。温少合,所善惟萧祐。
    祐者,字祐之,夷澹君子也。少贫窭,隐居,以孝养闻。司农卿李实督官租,
    祐居丧,未及输,召至,将责之。会有赐与,倩祐为奏,实称善,即荐于朝。终
    制,以处士拜左拾遗。累迁谏议大夫,终桂州观察使,赠右散骑常侍。精画及书,
    自钟、王、萧、张以来,皆能识其真。謷然不以尘事自蒙,故温号“山林友”云。
    赞曰:杜黄裳善谋,裴垍能持法,李藩鲠挺,韦贯之忠实,皆足穆天縡,
    经国体,拨衰奋王,菑攘四方。宪宗中兴,宁不谓得人而致然邪?昔子贡孔堂高
    第而货殖,韩安国汉名宰而资贪,黄裳亦以受饷见疵,至于忠烈峣然,则不可掩
    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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