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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一 杂传第三十九

    挥使马彦超与计事,彦超不从,守殷杀之。明宗怜彦
    超之死,以其子承祚为洺州长史。
    ○董璋
    董璋,不知其世家何人也。少与高季兴、孔循俱为汴州富人李让家僮。梁太
    祖镇宣武,养让为子,是为朱友让。其僮奴以友让故,皆得事梁太祖,璋以军功
    为指挥使。晋李继韬以潞州叛降梁,末帝遣璋攻下泽州,即以璋为刺史。
    梁亡,璋事唐为邠宁节度使,与郭崇韬相善。崇韬伐蜀,以璋为行营右厢马
    步军都虞候,军事大小,皆与参决。蜀平,以为剑南东川节度使,孟知祥镇西川。
    其后,二人有异志。安重诲居中用事,议者多言知祥必不为唐用,而能制知祥者
    璋也,往往称璋忠义,重诲以为然,颇优宠之,以故璋益横。
    天成四年,明宗祀天南郊,诏两川贡助南郊物五十万,使李仁矩赍安重诲书
    往谕璋,璋诉不肯出,只出十万而已。又因事欲杀仁矩,仁矩涕泣而免,归言璋
    必反。其后使者至东川,璋益倨慢,使者还,多言璋欲反状。重诲患之,乃稍择
    将吏为两川刺史,以精兵为其牙卫,分布其诸州。又分阆州置保宁军,以仁矩为
    节度使,遣姚洪将兵千人从仁矩戍阆州。璋及知祥觉唐疑己,且削其地,遂连谋
    以反。璋因为其子娶知祥女以相结。又遣其将李彦钊扼剑门关为七砦,于关北增
    置关,号永定。凡唐戍兵东归者,皆遮留之,获其逃者,覆以铁笼,火炙之,或
    刲肉钉面,割心而啖。长兴元年九月,知祥攻陷遂州,璋攻陷阆州执李仁矩、姚
    洪,皆杀之。
    初,璋等反,唐独诛璋家属,知祥妻子皆在成都,其疏属留京师者皆不诛。
    石敬瑭讨璋等,兵久无功,而自关以西馈运不给,远近劳敝,明宗患之。安重诲
    自往督军,敬瑭不纳,重诲遂得罪死,敬瑭亦还。明宗乃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
    川军将刘澄西归,谕璋等使改过。知祥遣人告璋,欲与俱谢过自归,璋曰:“唐
    不杀孟公家族,于西川恩厚矣。我子孙何在?何谢之有!”璋由此疑知祥卖己。
    三年四月,以兵万人攻知祥,战于弥牟,璋大败,还走梓州。初,唐陵州刺史王
    晖代还过璋,璋邀留之。至是,晖执璋杀之,传其首于知祥。
    ○范延光
    范延光,字子瑰,相州临漳人也。唐明宗为节度使,置延光麾下,而未之奇
    也。明宗破郓州,梁兵方扼杨刘,其先锋将康延孝阴送款于明宗。明宗求可以通
    延孝款于庄宗者,延光辄自请行,乃怀延孝蜡丸书,西见庄宗致之,且曰:“今
    延孝虽有降意,而梁兵扼杨刘者甚盛,未可图也,不如筑垒马家口以通汶阳。”
    庄宗以为然。垒成,梁遣王彦章急攻新垒。明宗使延光间行求兵,夜至河上,为
    梁兵所得,送京师,下延光狱,搒掠数百,胁以白刃,延光终不肯言晋事。系之
    数月,稍为狱吏所获。庄宗入汴,狱吏去其桎梏,拜而出之。庄宗见延光,喜,
    拜检校工部尚书。
    明宗时,为宣徽南院使。明宗行幸汴州,至荥阳,朱守殷反,延光曰:“守
    殷反迹始见,若缓之使得为计,则城坚而难近。故乘人之未备者,莫若急攻,臣
    请骑兵五百,驰至城下,以神速骇之。”乃以骑兵五百,自暮疾驰至半夜,行二
    百里,战于城下。迟明,明宗亦驰至,汴兵望见天子乘舆,乃开门,而延光先入,
    犹巷战,杀伤甚众,守殷死,汴州平。
    明年,迁枢密使,出为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诲死,复召延光与赵延寿并为枢
    密使。明宗问延光马数几何,对曰“骑军三万五千。”明宗抚髀叹曰:“吾兵间
    四十年,自太祖在太原时,马数不过七千,庄宗取河北,与梁家战河上,马才万
    匹。今有马三万五千而不能一天下,吾老矣,马多奈何!”延光因曰:“臣尝计,
    一马之费,可养步卒五人,三万五千匹马,十五万兵之食也。”明宗曰:“肥战
    马而瘠吾人,此吾所愧也!”
    夏州李仁福卒,其子彝超自立而邀旄节。明宗遣安从进代之,彝超不受代。
    以兵攻之,久不克。隰州刺史刘遂凝驰驿入见献策,言绥、银二州之人,皆有内
    向之意,请除二刺史以招降之。延光曰:“王师问罪,本在彝超,夏州已破,绥、
    银岂足顾哉!若不破夏州,虽得绥、银,不能守也。”遂凝又请自驰入说彝超使
    出降,延光曰:“一遂凝,万一失之不足惜,所惜者朝廷大体也。”是时,王淑
    妃用事,遂凝兄弟与淑妃有旧,方倚以蒙恩宠,所言无不听,而大臣以妃故,多
    不敢争,独延光从容沮止之。明宗有疾,不能视朝,京师之人,汹汹异议,藏窜
    山谷,或寄匿于军营,有司不能禁。或劝延光以严法制之,延光曰:“制动当以
    静,宜少待之。”已而明宗疾少间,京师乃定。
    是时,秦王握兵骄甚,宋王弱而且在外,议者多属意于潞王。延光惧祸之及
    也,乃求罢去。延寿阴察延光有避祸意,亦遽求罢。明宗再三留之,二人辞益恳
    至,继之以泣。明宗不得已,乃皆罢之,延光复镇成德,而用朱弘昭、冯赟为枢
    密使。已而秦王举兵见诛,明宗崩,潞王反,杀愍帝,唐室大乱,弘昭、赟皆及
    祸以死。末帝复诏延光为枢密使,拜宣武军节度使。天雄军乱,逐节度使刘延皓,
    遣延光讨平之,即以为天雄军节度使。
    延光常梦大蛇自脐入其腹,半入而掣去之,以问门下术士张生,张生赞曰:
    “蛇,龙类也,入腹内,王者之兆也。”张生自延光微时,言其必贵,延光素神
    之,常置门下。言多辄中,遂以其言为然,由是颇畜异志。当晋高祖起太原,末
    帝遣延光以兵二万屯辽州,与赵延寿掎角。既而延寿先降,延光独不降。高祖即
    位,延光贺表又颇后诸侯至,又其女为末帝子重美妃,以此遂怀反侧。高祖封延
    光临清王以慰其心。
    有平山人秘琼者,为成德军节度使董温其衙内指挥使,后温其为契丹所虏,
    琼乃悉杀温其家族,瘗之一穴,而取其家赀巨万计,晋高祖入立,以琼为齐州防
    御使,橐其赀装,道出于魏。延光阴遣人以书招之,琼不纳,延光怒,选兵伏境
    上,伺琼过,杀之于夏津,悉取其赀,以戍逻者误杀闻。由是高祖疑其必为乱,
    乃幸汴州。天福二年六月,延光遂反,遣其牙将孙锐、澶州刺史冯晖,以兵二万
    距黎阳,掠滑、卫。高祖以杨光远为招讨使,引兵自滑州渡胡梁攻之。锐轻脱无
    谋,兵行以娼女十余自随,张盖操扇,酣歌饮食自若。军士苦大热,皆不为用。
    光远得谍者,询得其谋,诱锐等渡河,半济而击之,兵多溺死,锐、晖退走入魏,
    闭壁不复出。
    初,延光反意未决,而得暴疾不能兴,锐乃阴召晖入城。迫延光反,延光惶
    惑,遂从之。高祖闻延光用锐等以反,笑曰:“吾虽不武,然尝从明宗取天下,
    攻坚破强多矣。如延光已非我敌,况锐等儿戏邪?行取孺子尔!”乃决意讨之。
    延光初无必反意,及锐等败,延光遣牙将王知新赍表自归,高祖不见,以知
    新属武德司。延光又附杨光远表请降,不报,延光遂坚守。晋以箭书二百射城中,
    悉赦魏人,募能斩延光者。然魏城坚难下,攻之逾年不克,师老粮匮。宗正丞石
    帛上书极谏,请赦延光,愿以单车入说而降之。高祖亦悔悟。三年九月,使谒者
    入魏赦延光,延光乃降,册封东平郡王、天平军节度使,赐铁券。居数月来朝,
    因惭请老,以太子太师致仕。
    初,高祖赦降延光,语使者谓之曰:“许卿不死矣,若降而杀之,何以享国?”
    延光谋于副使李式,式曰:“主上敦信明义,许之不死,则不死矣。”乃降。乃
    致仕居京师,岁时宴见,高祖待之与群臣无间,然心不欲使在京师。岁馀,使宣
    徽使刘处让载酒夜过延光,谓曰:“上遣处让来时,适有契丹使至,北朝皇帝问
    晋魏博反臣何在,恐晋不能制,当锁以来,免为中国后患。”延光闻之泣下,莫
    知所为。处让曰:“当且之洛阳,以避契丹使者。”延光曰:“杨光远留守河南,
    吾之仇也。吾有田宅在河阳,可以往乎?”处让曰:“可也。”乃挈其帑归河阳。
    其行辎重盈路,光远利其赀,果图之。因奏曰:“延光反覆奸臣,若不图之,非
    北走胡则南走吴越,请拘之洛阳。”高祖犹豫未决。光远兼镇河阳,其子承勋知
    州事,乃遣承勋以兵胁之使自裁。延光曰:“天子赐我铁券,许之不死,何得及
    此?”乃以壮士驱之上马,行至浮桥,推堕水溺死,以延光自投水死闻,因尽取
    其赀。高祖以适会其意,不问,为之辍朝,赠太傅。水运军使曹千获其流尸于缪
    家滩,诏许归葬相州。已葬,墓辄崩,破其棺椁,头颅皆碎。初,秘琼杀董温其
    取其赀,延光又杀琼而取之,而终以赀为光远所杀,而光远亦不能免也。
    当延光反时,有李彦珣者,为河阳行军司马,张从宾反河阳,彦珣附之,从
    宾败,彦珣奔于魏,延光以为步军都监,使之守城。招讨使杨光远知彦珣邢州人
    也,其母尚在,乃遣人之邢州,取其母至城下,示彦珣以招之,彦珣望见,自射
    杀之。及延光出降,晋高祖拜彦珣房州刺史,大臣言彦珣杀母当诛,高祖以谓赦
    令已行,不可失信。后以坐赃诛。
    呜呼,甚哉,人性之慎于习也!故圣人于仁义深矣,其为教也,勤而不怠,
    缓而不迫,欲民渐习而自趋之,至于久而安以成俗也。然民之无知,习见善则安
    于为善,习见恶则安于为恶。五代之乱,其来远矣。自唐之衰,干戈饥馑,父不
    得育其子,子不得养其亲。其始也,骨肉不能相保,盖出于不幸,因之礼义日以
    废,恩爱日以薄,其习久而遂以大坏,至于父子之间,自相贼害。五代之际,其
    祸害不可胜道也。夫人情莫不共知爱其亲,莫不共知恶于不孝,然彦珣弯弓射其
    母,高祖从而赦之,非徒彦珣不自知为大恶,而高祖亦安焉不以为怪也,岂非积
    习之久而至于是欤!《语》曰:“性相近,习相远。”至其极也,使人心不若禽
    兽,可不哀哉!若彦珣之恶,而恬然不以为怪,则晋出帝之绝其父,宜其举世不
    知为非也。
    ○娄继英
    娄继英,不知何许人也。历梁、唐,为绛、冀二州刺史、北面水陆转运使、
    耀州团练使。晋高祖时,为左监门卫上将军。继英子妇,温延沼女也,自明宗时
    诛其父韬,延沼兄弟废居于许,心常怨望。及范延光反,继英有弟为魏州子城都
    虞候,延光遣人以蜡书招继英,继英乃遣延沼入魏见延光,延光大喜,与之信箭,
    使阴图许。延沼与其弟延浚、延衮募不逞之徒千人,期以攻许。而许州节度使苌
    从简以延光之反,疑有应者,为备甚严。延沼未及发,延光蜡书事泄于京师,继
    英惶恐不自安,乃出奔许。高祖下诏招慰之,使复位,继英惧不敢出。温氏兄弟
    谋杀继英以自归,延沼以其女故不忍。张从宾反于洛阳,延沼兄弟乃与继英俱投
    从宾于汜水。继英知温氏之初欲杀己也,反谮延沼兄弟于从宾,从宾杀之。从宾
    败,继英为杜重威所杀。
    ○安重荣
    安重荣,小字铁胡,朔州人也。祖从义,利州刺史。父全,胜州刺史、振武
    马步军都指挥使。重荣有力,善骑射,为振武巡边指挥使。晋高祖起太原,使张
    颖阴招重荣,其母与兄皆以为不可,重荣业已许颖,母、兄谋共杀颖以止之,重
    荣曰:“未可,吾当为母卜之。”乃立一箭,百步而射之,曰:“石公为天子则
    中。”一发辄中;又立一箭而射之,曰:“吾为节度使则中。”一发又中,其母、
    兄乃许,重荣以巡边千骑叛入太原。高祖即位,拜重荣成德军节度使。
    重荣虽武夫,而晓吏事,其下不能欺。有夫妇讼其子不孝者,重荣拔剑授其
    父,使-之,其父泣曰:“不忍也!”其母从傍诟骂,夺其剑而逐之,问之,
    乃继母也,重荣叱其母出,后射杀之。
    重荣起于军卒,暴至富贵,而见唐废帝、晋高祖皆自藩侯得国,尝谓人曰:
    “天子宁有种邪?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虽怀异志,而未有以发也。是时,高祖
    与契丹约为父子,契丹骄甚,高祖奉之愈谨,重荣愤然,以谓“诎中国以尊夷狄,
    困已敝之民,而充无厌之欲,此晋万世耻也!”数以此非诮高祖。契丹使者往来
    过镇州,重荣箕踞慢骂,不为之礼,或执杀之。是时,吐浑白氏役属契丹,苦其
    暴虐,重荣诱之入塞。契丹数遣使责高祖,并求使者,高祖对使者鞠躬俯首,受
    责愈谨,多为好辞以自解,而姑息重荣不能诘。乃遣供奉官张澄以兵二千搜索并、
    镇、忻、代山谷中吐浑,悉驱出塞。吐浑去而复来,重荣卒纳之,因招集亡命,
    课民种稗,食马万匹,所为益骄。因怒杀指挥使贾章,诬之以反。章女尚幼,欲
    舍之,女曰:“吾家三十口皆死于兵,存者特吾与父尔,今父死,吾何忍独生,
    愿就死!”遂杀之。镇人于是高贾女之烈,而知重荣之必败也。重荣既僣侈,以
    为金鱼袋不足贵,刻玉为鱼佩之。娶二妻,高祖因之并加封爵。
    天福六年夏,契丹使者拽剌过镇,重荣侵辱之,拽剌言不逊,重荣怒,执拽
    剌,以轻骑掠幽州南境之民,处之博野。上表曰:“臣昨据熟吐浑白承福、赫连
    功德等领本族三万馀帐自应州来奔,又据生吐浑、浑、契苾、两突厥三部南北将
    沙陀、安庆、九府等各领其族、牛羊、车帐、甲马七八路来奔,具言契丹残害,
    掠取生口羊马,自今年二月已后,号令诸蕃,点阅强壮,办具军装,期以上秋南
    向。诸蕃部诚恐上天不祐,败灭家族,愿先自归,其诸部胜兵众可十万。又据沿
    河党项、山前后逸越利诸族首领皆遣人送契丹所授告身、敕牒、旗帜来归款,皆
    号泣告劳,愿治兵甲以报怨。又据朔州节度副使赵崇杀节度使刘山,以城来归。
    窃以诸蕃不招呼而自至,朔州不攻伐而自归,虽系人情,尽由天意。又念陷蕃诸
    将等,本自勋劳,久居富贵,没身虏塞,酷虐不胜,企足朝廷,思归可谅,苟闻
    传檄,必尽倒戈。”其表数千言。又为书以遗朝廷大臣、四方藩镇,皆以契丹可
    取为言。高祖患之,为之幸邺,报重荣曰:“前世与虏和亲,皆所以为天下计,
    今吾以天下臣之,尔以一镇抗之,大小不等,无自辱焉!”重荣谓晋无如我何,
    反意乃决。重荣虽以契丹为言,反阴遣人与幽州节度使刘晞相结。契丹亦利晋多
    事,幸重荣之乱,期两敝之,欲因以窥中国,故不加怒于重荣。
    重荣将反也,其母又以为不可,重荣曰:“为母卜之。”指其堂下幡竿龙口
    仰射之,曰:“吾有天下则中之。”一发而中,其母乃许。饶阳令刘岩献水鸟五
    色,重荣曰:“此凤也。”畜之后潭。又使人为大铁鞭以献,诳其民曰:“鞭有
    神,指人,人辄死。”号“铁鞭郎君”,出则以为前驱。镇之城门抱关铁胡人,
    无故头自落,铁胡,重荣小字,虽甚恶之,然不悟也。其冬,安从进反襄阳,重
    荣闻之,乃亦举兵。是岁,镇州大旱、蝗,重荣聚饥民数万,驱以向邺,声言入
    觐。行至宗城破家堤,高祖遣杜重威朔之,兵已交,其将赵彦之与重荣有隙,临
    阵卷旗以奔晋军,其铠甲鞍辔皆装以银,晋国不知其来降,争杀而分之。重荣闻
    彦之降晋,大惧,退入于辎重中,其兵二万皆溃去。是冬大寒,溃兵饥冻及见杀
    无孑遗,重荣独与十馀骑奔还,以牛马革为甲,驱州人守城以待。重威兵至城下,
    重荣裨将自城西水碾门引官军以入,杀守城二万馀人。重荣以吐浑数百骑守牙城,
    重威使人擒之,斩首以献,高祖御楼受馘,命漆其首送于契丹。改成德军为顺德,
    镇州曰恒州,常山曰恒山云。
    ○安从进
    安从进,振武索葛部人也。祖、父皆事唐为骑将。从进初从庄宗于兵间,为
    护驾马军都指挥使,领贵州刺史。明宗时,为保义、彰武军节度使,未尝将兵征
    伐。李彝超自立于夏州,从进尝一以兵往,卒亦无功。愍帝即位,徙领顺化,为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潞王反凤翔,从进巡检京城,杀枢密使冯赟,送款于从珂。
    愍帝出奔,从珂将至京师,从进率百官班迎于郊。清泰中,徙镇山南东道。晋高
    祖即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高祖取天下不顺,常以此惭,藩镇多务,过为姑息,而藩镇之臣,或不自安,
    或心慕高祖所为,谓举可成事,故在位七年,而反者六起,从进最后反,然皆不
    免也。自范延光反邺,从进已畜异志,恃江为险,招集亡命,益置军兵。南方贡
    输道出襄阳者,多擅留之,邀遮商旅,皆黥以充军。与安重荣阴相结托,期为表
    裹。高祖患之,谋徙从进,使人谓曰:“东平王建立来朝,愿还乡里,已徙上党。
    朕虚青州以待卿,卿诚乐行,朕即降制。”从进报曰:“移青州在汉江南,臣即
    赴任。”高祖亦优容之。其子弘超为宫苑副使,居京师,从进请赐告归,遂不遣。
    王令谦、潘知麟者,皆从进牙将也,常从从进最久,知其必败,切谏之。从进遣
    子弘超与令谦游南山,酒酣,令人推堕崖死。
    天福六年,安重荣执杀契丹使者,反迹见,高祖为之幸邺,郑王重贵留守京
    师。宰相和凝曰:“陛下且北,从进必反,何以制之?”高祖曰:“卿意奈何?”
    凝曰:“臣闻兵法,先人者夺人,愿为空名宣敕十数通授郑王,有急则命将以往。”
    从进闻高祖北,遂杀知麟以反。郑王以空名敕授李建崇、郭金海等讨之,从进引
    兵攻邓州,不克,进至湖阳,遇建崇等,大骇,以为神速,复为野火所烧,遂大
    败。从进以数十骑奔还襄阳。高祖遣高行周围之,逾年粮尽,从进自焚死。执其
    子弘受及其将佐四十三人送京师,高祖御楼受俘,徇于市而斩之。降襄阳为防御,
    赠令谦忠州刺史,知麟顺州刺史。
    ○杨光远
    杨光远,字德明,其父曰阿噔啜,盖沙陀部人也。光远初名阿檀,为唐庄宗
    骑将,从周德威战契丹于新州,折其一臂,遂废不用。久之,以为幽州马步军都
    指挥使,戍瓦桥关。光远为人病秃折臂,不通文字,然有辨智,长于吏事。明宗
    时,为妫、瀛、冀、易四州刺史,以治称。
    初,唐兵破王都于中山,得契丹大将荝剌等十馀人。已而契丹与中国通和,
    遣使者求荝剌等,明宗与大臣议,皆欲归之,独光远不可,曰:“荝剌皆北狄善
    战者,彼失之如去手足;且居此久,熟知中国事,归之岂吾利也!”明宗曰:
    “蕃人重盟誓,已与吾好,岂相负也?”光远曰:“臣恐后悔不及尔!”明宗嘉
    其说,卒不遣荝剌等。光远自易州刺史拜振武军节度使。清泰二年,徙镇中山,
    兼北面行营都虞候,御契丹于云、应之间。
    晋高祖起太原,末帝以光远佐张敬达为太原四面招讨副使,为契丹所败,退
    守晋安寨。契丹围之数月,人马食尽,杀马而食,马尽,乃杀敬达出降。耶律德
    光见之,靳曰:“尔辈大是恶汉儿。”光远与诸将初不知其诮己,犹为谦言以对,
    德光曰:“不用盐酪,食一万匹战马,岂非恶汉儿邪!”光远等大惭伏,德光问
    曰:“惧否?”皆曰:“甚惧。”曰:“何惧?”曰:“惧皇帝将入蕃。”德光
    曰:“吾国无土地官爵以居汝,汝等勉事晋。”晋高祖以光远为宣武军节度使、
    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光远进见,佯为悒悒之色,常如有所恨者,高祖疑其有所
    不足,使人问之,对曰:“臣于富贵无不足也,惟不及张生铁死得其所,此常为
    愧尔!”由是高祖以为忠,颇亲信之。
    范延光反,以为魏府都招讨使,久之不能下,高祖卒用佗计降延光。而光远
    自以握重兵在外,谓高祖畏己,始为恣横。高祖每优容之,为选其子承祚尚长安
    公主,其次子承信等皆超拜官爵,恩宠无比。枢密使桑维翰恶之,数以为言。光
    远自魏来朝,屡指维翰擅权难制。高祖不得已,罢出维翰于相州,亦徙光远西京
    留守,兼镇河阳,夺其兵职。光远始大怨望,阴以宝货奉契丹,诉己为晋疏斥。
    所养部曲千人,挠法犯禁河、洛之间,甚于寇盗。天福五年,徙镇平卢,封东平
    王。光远请其子以行,乃拜承祚单州刺史,承勋莱州防御使,父子俱东,车骑连
    属数十里。出帝即位,拜太师,封寿王。
    是时,晋马少,括天下马以佐军,景延广请取光远前所借官马三百匹,光远
    怒曰:“此马先帝赐我,安得复取,是疑我反也!”遂谋为乱。而承祚自单州逃
    归,出帝即以承祚为淄州刺史,遣使者赐以玉带、御马以慰安之,光远益骄,乃
    反。召契丹入寇,陷贝州。博州刺史周儒亦叛降契丹。
    是时,出帝与耶律德光相距澶、魏之间,郓州观察判官窦仪计事军中,谋曰:
    “今不以重兵大将守博州渡,使儒得引契丹东过河与光远合,则河南危矣!”出
    帝乃遣李守贞、皇甫遇以兵万人沿河而下。儒果引契丹自马家渡济河,方筑垒,
    守贞等急击之,契丹大败,遂与光远隔绝。德光闻河上兵大败,与晋决战戚城,
    亦败。
    契丹已北,出帝复遣守贞、符彦卿东讨,光远婴城固守,自夏至冬,城中人
    相食几尽。光远北望契丹,稽首以呼德光曰:“皇帝误光远耶!”其子承勋等劝
    光远出降,光远曰:“我在代北时,尝以纸钱祭天池,投之辄没,人言我当作天
    子,宜且待时,毋轻议也。”承勋知不可,乃杀节度判官丘涛、亲将杜延寿、杨
    瞻、白延祚等,劫光远幽之,遣人奉表待罪。承信、承祚皆诣阙自归,而光远亦
    上章请死。出帝以其二子为侍卫将军,赐光远昭书,许以不死,群臣皆以为不可,
    乃敕李守贞便宜处置。守贞遣客省副使何延祚杀之于其家。延祚至其第,光远方
    阅马于厩,延祚使一都将入谓之曰:“天使在门,欲归报天子,未有以藉手。”
    光远曰:“何谓也?”曰:“愿得大王头尔!”光远骂曰:“我有何罪?昔我以
    晋安寨降契丹,使尔家世世为天子,我亦望以富贵终身,而反负心若此!”遂见
    杀,以病卒闻。
    承勋事晋为郑州防御使,德光灭晋,使人召承勋至京师,责其劫父,脔而食
    之,乃以承信为平卢节度使。汉高祖赠光远尚书令,封齐王,命中书舍人张正撰
    光远碑铭文赐承信,使刻石于青州。碑石既立,天大雷电,击折之。
    阿噔啜初非姓氏,其后改名瑊而姓杨氏。光远初名檀,清泰二年,有司言明
    宗庙讳犯偏傍者皆易之,乃赐名光远云。光远既病秃,而妻又跛其足也,人为之
    语曰:“自古岂有秃疮天子、跛脚皇后邪?”相传以为笑。然而召夷狄为天下首
    祸,卒灭晋氏,疮痍中国者三十馀年,皆光远为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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