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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八 唐文

    於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俊良。占小善者率以录,
    名一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
    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於兹有年矣。先生口
    不绝吟於六艺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编。纪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
    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先生之於业,可谓勤矣。
    牴排异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
    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谓劳矣。沈浸醲郁,含英咀华,
    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浑浑无涯;周《诰》殷《盘》,佶屈聱牙;
    《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逮《庄》、
    《骚》,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於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
    少始知学,勇於敢为。长通於方,左右具宜。先生之於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
    不见信於人,私不见助於友,跋前疐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
    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
    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反教人为?”
    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
    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
    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
    巧拙,纡馀为姘,卓荦为杰,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
    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於行。荀卿守正,大论是宏,逃谗於楚,废死兰
    陵。是二儒者,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於世何如也?
    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由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於用,行虽修而不
    显於众。犹且月费俸钱、岁糜廪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
    踵常途之役役,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非其幸欤!动而
    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亡,计班资之崇庳,忘
    己量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
    年,欲进其豨苓也。”
    【圬者王承福传】(韩愈)
    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有业之,其色若自得者。听其言,约而尽。问之,
    王其姓,承福其名。世为京兆长安农夫。天宝之乱,发人为兵,持弓矢十三年,
    有官勋。弃之来归。丧其土田,手镘衣食。馀三十年。舍於市之主人,而归其屋
    食之当焉。视时屋食之贵贱,而上下其圬之佣以偿之。有馀,则以与道路之废疾
    饿者焉。
    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市与帛,必蚕绩而后成者也;其他所以养生之具,
    皆待人力而后完也,吾皆赖之。然人不可遍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
    理我所以生者也,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任有大小,惟其所能,若器皿焉。
    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
    有功,取其直。虽劳无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难强而有智也。
    用力者使於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特择其易为而无愧者取焉。
    嘻!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有一至者焉,又往过之,则为墟矣;有再
    至、三至者焉,而往过之,则为墟矣。问之其邻,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
    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或曰:死而归之官也。吾以是观之,非所谓食焉怠其事
    而得天殃者邪?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非多行可愧、
    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将富贵难守、薄功而厚飨之者邪?抑丰悴有时、一去一
    来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悯焉,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乐富贵而悲贫贱,我
    岂异於人哉?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博。妻与子,皆养於我者也,吾能薄
    而功小,不有之可也。又吾所谓劳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则心又劳也。一身
    而二任焉,虽圣者石可为也。
    愈始闻而惑之,又从而思之,盖贤者也,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讥焉,
    谓其自为也过多,其为人也过少。其学杨朱之道者邪?杨之道,不肯拔我一毛而
    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不肯一动其心以畜其妻子,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
    哉?虽然,其贤於世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济其生之欲、贪邪而亡道,以丧
    其身者,其亦远矣!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
    【讳辩】(韩愈)
    愈与李贺书,劝贺举进士。贺举进士有名,与贺争名者毁之曰:“贺父名晋
    肃,贺不举进士为是,劝之举者为非。”听者不察也,和而倡之,同然一辞,皇
    甫湜曰:“若不明白,子与贺且得罪。”愈曰:“然”。
    律曰:“二名不偏讳。”释之者曰:“谓若言‘征’不称‘在’,言‘在’
    不称‘征’是也。”律曰:“不讳嫌名。”释之者曰:“谓若‘禹’与‘雨’、
    ‘丘’与‘蓲’之类”是也。今贺父名晋肃,贺举进士,为犯二名律乎?为
    犯嫌名律乎?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
    夫讳始于何时?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欤?周公作诗不讳,孔子
    不偏讳二名,《春秋》不讥不讳嫌名,康王钊之孙,实为昭王。曾参之父名皙,
    曾子不讳“昔”。周之时有骐期,汉之时有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讳?将讳其嫌,
    遂讳其姓乎?将不讳其嫌者乎?汉讳武帝名“彻”为“通”,不闻又讳车辙之
    “辙”为某字也;讳吕后名“雉”为“野鸡”,不闻又讳治天下之“治”为某字
    也。今上章及诏,不闻讳“浒”、“势”、“秉”、“机”也。惟宦者宫妾,乃
    不敢言“谕”及“机”,以为触犯。士君子立言行事,宜何所法守也?今考之于
    经,质之于律,稽之以国家之典,贺举进士为可邪?为不可邪?
    凡事父母,得如曾参,可以无讥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
    世之士,不务行曾参、周公、孔子之行,而讳亲之名则务胜于曾参、周公、孔子,
    亦见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参,卒不可胜。胜周公、孔子、曾参,乃比于宦
    官宫妾。则是宦官宫妾之孝于其亲,贤于周公、孔子、曾参者邪?
    【争臣论】(韩愈)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
    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薰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
    之,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
    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
    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
    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
    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
    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
    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而尤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久矣;
    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
    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
    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土,固
    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
    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
    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
    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关击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矣,
    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阳子之秩
    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
    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
    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
    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夫阳子之用心,亦若此
    者。”
    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
    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
    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
    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亻朁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带
    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
    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
    启之也。”
    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不
    变,何子过之深也?”
    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乂,得
    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
    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
    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馀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
    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
    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
    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
    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
    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
    闻乎?”
    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
    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
    《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
    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韩愈)
    二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向上书及所著文后,待命凡十有九日,不得命。恐惧不敢逃遁,不知所为,
    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以求毕其说,而请命于左右。
    愈闻之,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呼而望之也,
    将有介于其侧者,虽其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
    之也。彼介于其侧者,闻其声而见其事,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往而全之
    也。虽有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狂奔尽气,濡手足,焦毛发,救之而
    不辞也。若是者何哉?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
    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愚不惟道之险夷,行且不息,以蹈于穷饿之水火,其
    既危且亟矣,大其声而疾呼矣。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其将往而全之欤?抑将安
    而不救欤?有来言于阁下者曰:“有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有可救之道而终莫之
    救也。”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不然,若愈者,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
    或谓愈,子言则然矣,宰相则知子矣,如时不可何?愈窃谓之不知言者,诚
    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若所谓时者,固在上位者之为耳,非天之所为也。
    前五六年时,宰相荐闻,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与今岂异时哉?且今节度,观察
    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尚得自举判官,无间于已仕未仕者,况在宰相,吾
    君所尊敬者,而曰不可乎?古之进人者,或取于盗,或举于管库,今布衣虽贱,
    犹足以方乎此。情隘辞蹙,不知所裁,亦惟少垂怜焉。
    愈再拜。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韩愈)
    三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愈闻周公之为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发。
    当是时,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无虞,
    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
    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风俗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雨
    霜露之所霑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皆已备至。而周公以圣
    人之才,凭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其所求进见之士,岂
    复有贤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
    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思
    虑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
    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沐矣,
    岂特吐哺握发为勤而止哉?惟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德,而称周公之功不衰。
    今阁下为辅相亦近耳。天下之贤才,岂尽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岂尽除
    去?四海岂尽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岂尽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
    之妖,岂尽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岂尽修理?风俗岂尽敦厚?
    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霑被者,岂尽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岂尽备
    至?其所求进见之士,虽不足以希望盛德,至比于百执事,岂尽出其下哉?其所
    称说,岂尽无所补哉?今虽不能如周公吐哺握发,亦宜引而进之,察其所以而去
    就之,不宜默默而已也。
    愈之待命,四十馀日矣。书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门,而阍人辞焉。惟
    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复有周公之说焉。阁下其亦察之。
    古之士,三月不仕则相吊,故出疆必载质。然所以重于自进者,以其于周不
    可,则去之鲁;于鲁不可,则去之齐;于齐不可,则去之宋,之郑,之秦,之楚
    也。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
    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
    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
    止焉。宁独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贤之门下是惧。亦惟少垂察焉!渎冒威
    尊,惶恐无已。愈再拜。
    【与于襄阳书】(韩愈)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谨奉书尚书阁下。
    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士
    之能垂休光,照后世者,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后焉。莫为之
    前,虽美而不彰;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须也,然而千百
    载乃一相遇焉。岂上之人无可援、下之人无可推欤?何其相须之殷而相遇之疏也?
    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故高材多戚
    戚之穷,盛位无赫赫之光。是二人者之所为皆过也。未尝干之,不可谓上无其人;
    未尝求之,不可谓下无其人。愈之诵此言久矣,未尝敢以闻于人。
    侧闻阁下抱不世之才,特立而独行;道方而事实,卷舒不随乎时,文武唯其
    所用,岂愈所谓其人哉?抑未闻后进之士,有遇知于左右,获礼于门下者。岂求
    之而未得邪?将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邪?何其宜闻而
    久不闻也?
    愈虽不才,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阁下将求之而未得欤?古人有言:“请自
    隗始。”愈今者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如曰
    “吾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焉”,则非愈之所敢知也。
    世之龊龊者,既不足以语之;磊落奇伟之人,又不能听焉,则信乎命之穷也!谨
    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如赐览观,亦足知其志之所存。
    愈恐惧再拜。
    【与陈给事书】(韩愈)
    愈再拜:愈之获见于阁下有年矣。始者亦尝辱一言之誉。贫贱也,衣食于奔
    走,不得朝夕继见。其后阁下位益尊,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夫位益尊,则贱者
    日隔;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则爱博而情不专。愈也道不加修,而文日益有名。
    夫道不加修,则贤者不与;文日益有名,则同进者忌。始之以日隔之疏,加之以
    不专之望,以不与者之心,而听忌者之说。由是阁下之庭,无愈之迹矣。
    去年春,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温乎其容,若加其新也;属乎其言,若闵其
    穷也。退而喜也,以告于人。其后如东京取妻子,又不得朝夕继见,及其还也,
    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邈乎其容,若不察其愚也;悄乎其言,若不接其情也。退
    而惧也,不敢复进。
    今则释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来之不继也;其悄也,乃所以
    示其意也。不敏之诛,无所逃避。不敢遂进,辄自疏其所以,并献近所为《复志
    赋》以下十首,为一卷,卷有标轴。《送孟郊序》一首,生纸写,不加装饰,皆
    有揩字注字处。急于自解而谢,不能俟更写。阁下取其意,而略其礼可也。愈恐
    惧再拜。
    【应科目时与人书】(韩愈)
    月、日,愈再拜:天池之滨,大江之濆,曰有怪物焉,盖非常鳞凡介之品汇
    匹俦也。其得水,变化风雨,上下于天不难也。其不及水,盖寻常尺寸之间耳。
    无高山、大陵、旷途、绝险为之关隔世,然其穷涸,不能自致乎水,为獱獭之
    笑者,盖十八九矣。如有力者,哀其穷而运转之,盖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也。然是
    物也,负其异于众也,且曰:“烂死于沙泥,吾宁乐之。若俯首帖耳,摇尾而乞
    怜者,非我之志也。”是以有力者遇之,熟视之若无睹也。其死其生,固不可知
    也。
    今又有有力者当其前矣。聊试仰首一鸣号焉,庸讵知有力者不哀其穷,而忘
    一举手一投足之劳,而转之清波乎?其哀之,命也。其不哀之,命也。知其在命,
    而且鸣号之者,亦命也。愈今者,实有类于是。是以忘其疏愚之罪,而有是说焉。
    阁下其亦怜察之。
    【送孟东野序】(韩愈)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
    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
    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
    其皆有弗平者乎!
    乐也者,郁于中而泄于外者也,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金、石、丝、竹、匏、
    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鸣者也。惟天之于时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是
    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四时之相推敓,其必有不得其平
    者乎!其于人也亦然,人声之精者为言。文辞之于言,又其精也,尤择其善鸣者
    而假之鸣。
    其在唐虞、咎陶、禹,其善鸣者也,而假以鸣。夔弗能以文辞鸣,又自假于
    《韶》以鸣。夏之时,五子以其歌鸣。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凡载于《诗》、
    《书》六艺,皆鸣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鸣之,其声大而远。传曰:“天
    将以夫子为木铎”,其弗信矣乎?其末也,庄周以其荒唐之辞鸣。楚,大国也,
    其亡也,以屈原鸣。臧孙辰、孟轲、荀卿,以道鸣者也。杨朱、墨翟、管夷吾、
    晏婴、老聃、申不害、韩非、慎到、田骈、邹衍、尸佼、孙武、张仪、苏秦之属,
    皆以其术鸣。秦之兴,李斯鸣之。汉之时,司马迁、相如、扬雄,最其善鸣者也。
    其下魏、晋氏,鸣者不及于古,然亦未尝绝也。就其善者,其声清以浮,其节数
    以急,其词-以哀,其志弛以肆。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将天丑其德莫之顾耶?
    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也?
    唐之有天下,陈子昂、苏源明、元结、李白、杜甫、李观,皆以其所能鸣。
    其存而在下者,孟郊东野始以其诗鸣。其高出魏、晋,不懈而及于古,其他浸-
    乎汉氏矣。从吾游者,李翱、张籍其尤也。三子者之鸣信善矣。抑不知天将和其
    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三子者
    之命,则悬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东野之役于江南也,
    有若不释然者,故吾道其命于天者以解之。
    【送李愿归盘谷序】(韩愈)
    太行之阳有盘谷。盘谷之间,泉甘而土肥,草木丛茂,居民鲜少。或曰:
    “谓其环两山之间,故曰盘。”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势阻,隐者之所盘旋。”
    友人李愿居之。
    愿之言曰:“人之称大丈夫者,我知之矣。利泽施于人,名声昭于时。坐于
    庙朝,进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则树旗旄,罗弓矢,武夫前呵,从者
    塞途,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而疾驰。喜有赏、怒有刑,才畯满前,道古今
    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飘轻裾,翳长袖,
    粉白黛绿者,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大丈夫之遇知于天子,用
    力于当世者之所为也。吾非恶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
    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
    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
    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
    “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处污
    秽而不羞,触刑辟而诛戮。侥幸于万一,老死而后止者,其于为人贤不肖何如也?”
    昌黎韩愈,闻其言而壮之。与之酒,而为之歌曰:“盘之中,维子之宫;盘
    之土,可以稼;盘之泉,可濯可沿;盘之阻,谁争子所?窈而深,廓其有容;缭
    而曲,如往而复。嗟盘之乐兮,乐且无央。虎豹远迹兮,蛟龙遁藏;鬼神守护兮,
    呵禁不祥。饮且食兮寿而康,无不足兮奚所望?膏吾车兮秣吾马,从子于盘兮,
    终吾生以徜徉。
    【送董邵南序】(韩愈)
    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童生举进士,连不得志于有司,怀抱利器,郁郁
    适兹土,吾知其必有合也。董生勉乎哉!
    夫以子之不遇时,苟慕义强仁者皆爱惜焉。矧燕、赵之士,出乎其性者哉!
    然吾尝闻风俗与化移易,吾恶知其今不异于古所云邪?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董
    生勉乎哉!
    吾因子有所感矣。为我吊望诸君之墓,而观于其市,复有昔时屠狗者乎?为
    我谢曰:“明天子在上,可以出而仕矣!”
    【送杨少尹序】(韩愈)
    昔疏广、受二子,以年老,一朝辞位而去。于时公卿设供张,祖道都门外,
    车数百两。道路观者,多叹息泣下,共言其贤。汉史既传其事,而后世工画者,
    又图其迹。至今照人耳目,赫赫若前日事。
    国子司业杨君巨源,方以能《诗》训后进,一旦以年满七十,亦白丞相去归
    其乡。世常说古今人不相及,今杨与二疏,其意岂异也?
    予忝在公卿后,遇病不能出。不知杨侯去时,城门外送者几人?车几两?马
    几匹?道边观者,亦有叹息知其为贤与否!而太史氏又能张大其事,为传继二疏
    踪迹否,不落莫否?见今世无工画者,而画与不画,固不论也。然吾闻杨候之去,
    丞相有爱而惜之者,白以为其都少尹,不绝其禄。又为歌诗以劝之,京师之长于
    诗者,亦属而和之。又不知当时二疏之去,有是事否?古今人同不同,未可知也。
    中世士大夫,以官为家,罢则无所于归。杨侯始冠,举于其乡,歌《鹿鸣》
    而来也。今之归,指其树曰:“某树吾先人之所种也,某水某丘,吾童子时所钓
    游也。”乡人莫不加敬,诫子孙以杨候不去其乡为法。古之所谓乡先生,没而可
    祭于社者,其在斯人欤?其在斯人欤?
    【送石处士序】(韩愈)
    河阳军节度、御史大夫乌公,为节度之三月,求士于从事之贤者。有荐石先
    生者,公曰:“先生何如?”曰:“先生居嵩、邙、瀍、穀之间,冬一裘,夏一
    葛;食朝夕,饭一盂、蔬一盘。人与之钱,则辞;请与出游,未尝以事免;劝之
    仕,不应。坐一室,左右图书。与之语道理,辨古今事当否,论人高下,事后当
    成败,若河决下流而东注;若驷马驾轻车就熟路,而王良、造父为之先后也;若
    烛照,数计而龟卜也。”大夫曰:“先生有以自老,无求于人,其肯为某来邪?”
    从事曰:“大夫文武忠孝,求士为国,不私干家。方今寇集于恒,师环其疆,农
    不耕收,财粟殚亡。吾所处地,归输之涂,治法征谋,宜有所出。先生仁且勇,
    若以义请而强委重焉,其何说之辞?”于是撰书词,具马币,卜日以授使者,求
    先生之庐而请焉。
    先生不告于妻子,不谋于朋友,冠带出见客,拜受书礼于门内。宵则沐浴,
    戒行李,载书册,问道所由,告行于常所来往。晨则毕至张上东门外,酒三行,
    且起,有执爵而言者曰:“大夫真能以义取人,先生真能以道自任,决去就。为
    先生别。”又酌而祝曰:“凡去就出处何常?惟义之归。遂以为先生寿。”又酌
    而祝曰:“使大夫恒无变其初,无务富其家而饥其师,无甘受佞人而外敬正士,
    无昧于谄言,惟先生是听。以能有成功,保天子之宠命。”又祝曰:“使先生无
    图利于大夫,而私便其身图。”先生起拜祝辞曰:“敢不敬早夜以求从祝规?”
    于是东都之人士,咸知大夫与先生果能相与以有成也。遂各为歌诗六韵,遣愈为
    之序云。
    【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韩愈)
    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夫冀北马多天下,伯乐虽善知马,安能空
    其群邪?解之者曰:吾所谓空,非无马也,无良马也。伯乐知马,遇其良,辄取
    之,群无留良焉。苟无良,虽谓无马,不为虚语矣。
    东都,固士大夫之冀北也。恃才能深藏而不市者,洛之北涯曰石生,其南涯
    曰温生。大夫乌公,以鈇钺镇河阳之三月,以石生为才,以礼为罗,罗而致之幕
    下。未数月也,以温生为才,于是以石生为媒,以礼为罗,又罗而致之幕下。东
    都虽信多才士,朝取一人焉,拔其尤;暮取一人焉,拔其尤。自居守河南尹,以
    及百司之执事,与吾辈二县之大夫,政有所不通,事有所可疑,奚所谘而处焉?
    士大夫之去位而巷处者,谁与嬉游?小子后生,于何考德而问业焉?缙绅之东西
    行过是都者,无所礼于其庐。若是而称曰:大夫乌公,一镇河阳,而东都处士之
    庐无人焉,岂不可也?
    夫南面而听天下,其所托重而恃力者,惟相与将耳。相为天子得人于朝廷,
    将为天子得文武士于幕下,求内外无治,不可得也。愈縻于兹,不能自引去,资
    二生以待老。今皆为有力者夺之,其何能无介然于怀邪?生既至,拜公于军门,
    其为吾以前所称,为天下贺;以后所称,为吾致私怨于尽取也。留守相公,首为
    四韵诗歌其事,愈因推其意而序之。
    【祭十二郎文】(韩愈)
    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
    告汝十二郎之灵:
    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与汝俱
    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吾上有三
    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
    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汝时尤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
    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而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
    汝从嫂丧来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於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其孥。
    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
    罢去,汝又不果来。吾念,汝从於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远者,莫如西
    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
    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与相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
    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
    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
    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
    者全乎?
    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
    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
    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呜呼!其信然矣!
    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
    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
    虽然,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
    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
    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
    立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
    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致斯乎?
    汝之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
    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
    者,使者妄称以应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丧
    而取以来;如不能守以终丧,则遂取以来。其馀奴婢,并令守汝丧。吾力能改葬,
    终葬汝於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
    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得抚汝以尽
    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得与汝
    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
    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自今已往,吾其无意於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於伊、颍之上,以待馀年。教
    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
    尚飨!
    【祭鳄鱼文】(韩愈)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
    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
    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后王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
    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於此,
    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
    迹所揜,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
    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
    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
    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睍,为民吏羞,以偷活於此邪?且承天
    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
    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
    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
    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
    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
    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
    无悔!
    【柳子厚墓志铭】(韩愈)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
    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
    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
    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能取进士第,崭然
    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
    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
    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
    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
    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
    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
    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
    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
    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
    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
    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
    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
    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
    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阱,不
    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
    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藉,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
    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
    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
    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
    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
    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
    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予厚卒,乃生。女
    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
    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
    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
    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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