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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来打千儿请安,宝玉忙含笑携他起来。众人
    都笑说:“前儿在一处看见二爷写的斗方儿,字法越发好了,多早晚儿赏我们几
    张贴贴。”宝玉笑道:“在那里看见了?”众人道:“好几处都有,都称赞的了
    不得,还和我们寻呢。”宝玉笑道:“不值什么,你们说与我的小幺儿们就是
    了。”一面说,一面前走,众人待他过去,方都各自散了。
    闲言少述,且说宝玉来至梨香院中,先入薛姨妈室中来,正见薛姨妈打点针
    黹与丫鬟们呢。宝玉忙请了安,薛姨妈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怀内,笑说:“这们
    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上炕来坐着罢。”命人倒滚滚的茶来。宝玉因
    问:“哥哥不在家?”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忙不了,那里肯在
    家一日。”宝玉道:“姐姐可大安了?”薛姨妈道:“可是呢,你前儿又想着打
    发人来瞧他。他在里间不是,你去瞧他,里间比这里暖和,那里坐着,我收拾收
    拾就进去和你说话儿。”宝玉听说,忙下了炕来至里间门前,只见吊着半旧的红
    䌷软帘。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
    黑油光的{髟赞}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
    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
    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宝玉一面看,一面问:“姐姐可大愈
    了?”宝钗抬头只见宝玉进来,连忙起身含笑答说:“已经大好了,倒多谢记挂
    着。”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莺儿斟茶来。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别
    的姐妹们都好。一面看宝玉头上戴着纍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
    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
    记名符,另外有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宝钗因笑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玉,
    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说着便挪近前来。宝玉亦凑了上去,
    从项上摘了下来,递在宝钗手内。宝钗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
    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这就是大荒山中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的幻相。后人曾有
    诗嘲云:
    女娲炼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
    失去幽灵真境界,幻来亲就臭皮囊。
    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那顽石亦曾记下他这幻相并癞僧所镌的篆文,今亦按图画于后。但其真体最
    小,方能从胎中小儿口内衔下。今若按其体画,恐字迹过于微细,使观者大废眼
    光,亦非畅事。故今只按其形式,无非略展些规矩,使观者便于灯下醉中可阅。
    今注明此故,方无胎中之儿口有多大,怎得衔此狼犺蠢大之物等语之谤。
    通灵宝玉正面图式
    通灵宝玉
    注云: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通灵宝玉反面图式
    注云: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宝钗看毕,又从新翻过正面来细看,口内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念了两遍,乃回头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这里发呆作什么?”莺儿嘻
    嘻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宝玉听了,
    忙笑道:“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八个字,我也赏鉴赏鉴。”宝钗道:“你别听
    他的话,没有什么字。”宝玉笑央:“好姐姐,你怎么瞧我的了呢。”宝钗被缠
    不过,因说道:“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着,不然,
    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一面说,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
    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宝玉忙托了锁看时,果然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
    八字,共成两句吉谶。亦曾按式画下形相:
    音注云:不离不弃 音注云:芳龄永继
    宝玉看了,也念了两遍,又念自己的两遍,因笑问:“姐姐这八个字倒真
    与我的是一对。”莺儿笑道:“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
    “宝钗不待说完,便嗔他不去倒茶,一面又问宝玉从那里来。
    宝玉此时与宝钗就近,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气,
    遂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我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宝钗笑道:“我最怕熏
    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宝玉道:“既如此,这是什么香?”宝钗
    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宝玉笑道:“什么丸药
    这么好闻?好姐姐,给我一丸尝尝。”宝钗笑道:“又混闹了,一个药也是混吃
    的?”
    一语未了,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话犹未了,林黛玉已摇摇的走
    了进来,一见了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的不巧了!”宝玉等忙起身笑让坐,
    宝钗因笑道:“这话怎么说?”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钗道:
    “我更不解这意。”黛玉笑道:“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
    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
    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宝玉因见他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因问:“下雪了么?”地下婆娘们
    道:“下了这半日雪珠儿了。”宝玉道:“取了我的斗篷来不曾?”黛玉便道:
    “是不是,我来了他就该去了。”宝玉笑道:“我多早晚儿说要去了?不过拿来
    预备着。”宝玉的奶母李嬷嬷因说道:“天又下雪,也好早晚的了,就在这里同
    姐姐妹妹一处顽顽罢。姨妈那里摆茶果子呢。我叫丫头去取了斗篷来,说给小幺
    儿们散了罢。”宝玉应允。李嬷嬷出去,命小厮们都各散去不提。
    这里薛姨妈已摆了几样细茶果来留他们吃茶。宝玉因夸前日在那府里珍大嫂
    子的好鹅掌鸭信。薛姨妈听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与他尝。宝玉笑道:
    “这个须得就酒才好。”薛姨妈便令人去灌了最上等的酒来。李嬷嬷便上来道:
    “姨太太,酒倒罢了。”宝玉央道:“妈妈,我只喝一钟。”李嬷嬷道:“不中
    用!当着老太太,太太,那怕你吃一坛呢。想那日我眼错不见一会,不知是那一
    个没调教的,只图讨你的好儿,不管别人死活,给了你一口酒吃,葬送的我挨了
    两日骂。姨太太不知道,他性子又可恶,吃了酒更弄性。有一日老太太高兴了,
    又尽着他吃,什么日子又不许他吃,何苦我白赔在里面。”薛姨妈笑道:“老货,
    你只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许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问,有我呢。”一面令小丫
    鬟:“来,让你奶奶们去,也吃杯搪搪雪气。”那李嬷嬷听如此说,只得和众人
    去吃些酒水。这里宝玉又说:“不必温暖了,我只爱吃冷的。”薛姨妈忙道:
    “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飐儿。”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
    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
    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不要吃那冷的了。”宝玉听
    这话有情理,便放下冷酒,命人暖来方饮。
    黛玉磕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可巧黛玉的小丫鬟雪雁走来与黛玉送小手炉,
    黛玉因含笑问他:“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雪雁道:
    “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的。”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
    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
    些!”宝玉听这话,知是黛玉借此奚落他,也无回复之词,只嘻嘻的笑两阵罢了。
    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也不去睬他。薛姨妈因道:“你素日身子弱,禁不
    得冷的,他们记挂着你倒不好?”黛玉笑道:“姨妈不知道。幸亏是姨妈这里,
    倘或在别人家,人家岂不恼?好说就看的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从家里送
    个来。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余,还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薛姨妈道:
    “你这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样心。”
    说话时,宝玉已是三杯过去。李嬷嬷又上来拦阻。宝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时,
    和宝黛姊妹说说笑笑的,那肯不吃。宝玉只得屈意央告:“好妈妈,我再吃两钟
    就不吃了。”李嬷嬷道:“你可仔细老爷今儿在家,隄防问你的书!”宝玉听
    了这话,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下酒,垂了头。黛玉先忙的说:“别扫大家
    的兴!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他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
    一面悄推宝玉,使他-气,一面悄悄的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
    的。”那李嬷嬷不知黛玉的意思,因说道:“林姐儿,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倒劝
    劝他,只怕他还听些。”林黛玉冷笑道:“我为什么助他?我也不犯着劝他。你
    这妈妈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口,料也不妨
    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定。”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
    是笑,说道:“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你这算了什么。”
    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道:“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
    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薛姨妈一面又说:“别怕,别怕,我的儿!来这里没
    好的你吃,别把这点子东西唬的存在心里,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吃,都有我呢。
    越发吃了晚饭去,便醉了,就跟着我睡罢。”因命:“再烫热酒来!姨妈陪你吃
    两杯,可就吃饭罢。”宝玉听了,方又鼓起兴来。
    李嬷嬷因吩咐小丫头子们:“你们在这里小心着,我家里换了衣服就来,悄
    悄的回姨太太,别由着他,多给他吃。”说着便家去了。这里虽还有三两个婆子,
    都是不关痛痒的,见李嬷嬷走了,也都悄悄去寻方便去了。只剩了两个小丫头子,
    乐得讨宝玉的欢喜。幸而薛姨妈千哄万哄的,只容他吃了几杯,就忙收过了。作
    酸笋鸡皮汤,宝玉痛喝了两碗,吃了半碗碧粳粥。一时薛林二人也吃完了饭,又
    酽酽的沏上茶来大家吃了。薛姨妈方放了心。雪雁等三四个丫头已吃了饭,进来
    伺候。黛玉因问宝玉道:“你走不走?”宝玉乜斜倦眼道:“你要走,我和你一
    同走。”黛玉听说,遂起身道:“咱们来了这一日,也该回去了。还不知那边怎
    么找咱们呢。”说着,二人便告辞。
    小丫头忙捧过斗笠来,宝玉便把头略低一低,命他戴上。那丫头便将着大红
    猩毡斗笠一抖,才往宝玉头上一合,宝玉便说:“罢,罢!好蠢东西,你也轻些
    儿!难道没见过别人戴过的?让我自己戴罢。”黛玉站在炕沿上道:“罗唆什么,
    过来,我瞧瞧罢。”宝玉忙就近前来。黛玉用手整理,轻轻笼住束发冠,将笠沿
    掖在抹额之上,将那一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颤巍巍露于笠外。整理已毕,
    端相了端相,说道:“好了,披上斗篷罢。”宝玉听了,方接了斗篷披上。薛姨
    妈忙道:“跟你们的妈妈都还没来呢,且略等等不迟。”宝玉道:“我们倒去等
    他们,有丫头们跟着也够了。”薛姨妈不放心,到底命两个妇女跟随他兄妹方罢。
    他二人道了扰,一径回至贾母房中。
    贾母尚未用晚饭,知是薛姨妈处来,更加喜欢。因见宝玉吃了酒,遂命他自
    回房去歇着,不许再出来了。因命人好生看侍着。忽想起跟宝玉的人来,遂问众
    人:“李奶子怎么不见?”众人不敢直说家去了,只说:“才进来的,想有事才
    去了。”宝玉踉跄回头道:“他比老太太还受用呢,问他作什么!没有他只怕我
    还多活两日。”一面说,一面来至自己的卧室。只见笔墨在案,晴雯先接出来,
    笑说道:“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兴,只写了三个字,丢下笔就走了,
    哄的我们等了一日。快来与我写完这些墨才罢!”宝玉忽然想起早起的事来,因
    笑道:“我写的那三个字在那里呢?”晴雯笑道:“这个人可醉了。你头里过那
    府里去,嘱咐贴在这门斗上,这会子又这么问。我生怕别人贴坏了,我亲自爬高
    上梯的贴上,这会子还冻的手僵冷的呢。”宝玉听了,笑道:“我忘了。你的手
    冷,我替你渥着。”说着便伸手携了晴雯的手,同仰首看门斗上新书的三个字。
    一时黛玉来了,宝玉笑道:“好妹妹,你别撒谎,你看这三个字那一个好?”
    黛玉仰头看里间门斗上,新贴了三个字,写着“绛云轩”。黛玉笑道:“个个都
    好。怎么写的这们好了?明儿也与我写一个匾。”宝玉嘻嘻的笑道:“又哄我呢。”
    说着又问:“袭人姐姐呢?”晴雯向里间炕上努嘴。宝玉一看,只见袭人和衣睡
    着在那里。宝玉笑道:“好,太渥早了些。”因又问晴雯道:“今儿我在那府里
    吃早饭,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着你爱吃,和珍大奶奶说了,只说我留着
    晚上吃,叫人送过来的,你可吃了?”晴雯道:“快别提。一送了来,我知道是
    我的,偏我才吃了饭,就放在那里。后来李奶奶来了看见,说:‘宝玉未必吃了,
    拿了给我孙子吃去罢。’他就叫人拿了家去了。”接着茜雪捧上茶来。宝玉因让
    “林妹妹吃茶。”众人笑说:“林妹妹早走了,还让呢。”
    宝玉吃了半碗茶,忽又想起早起的茶来,因问茜雪道:“早起沏了一碗枫露
    茶,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这会子怎么又沏了这个来?”茜雪道:
    “我原是留着的,那会子李奶奶来了,他要尝尝,就给他吃了。”宝玉听了,将
    手中的茶杯只顺手往地下一掷,豁啷一声,打了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的茶。
    又跳起来问着茜雪道:“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他?不过是仗着
    我小时候吃过他几日奶罢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还大了。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
    白白的养着祖宗作什么!撵了出去,大家干净!”说着便要去立刻回贾母,撵他
    乳母。
    原来袭人实未睡着,不过故意装睡,引宝玉来怄他顽耍。先闻得说字问包子
    等事,也还可不必起来,后来摔了茶钟,动了气,遂连忙起来解释劝阻。早有贾
    母遣人来问是怎么了。袭人忙道:“我才倒茶来,被雪滑倒了,失手砸了钟子。”
    一面又安慰宝玉道:“你立意要撵他也好,我们也都愿意出去,不如趁势连我们
    一齐撵了,我们也好,你也不愁再有好的来伏侍你。”宝玉听了这话,方无了言
    语,被袭人等扶至炕上,脱换了衣服。不知宝玉口内还说些什么,只觉口齿缠绵,
    眼眉愈加饧涩,忙伏侍他睡下。袭人伸手从他项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自己的手
    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带时便冰不着脖子。那宝玉就枕便睡着了。彼时李嬷嬷
    等已进来了,听见醉了,不敢前来再加触犯,只悄悄的打听睡了,方放心散去。
    次日醒来,就有人回:“那边小蓉大爷带了秦相公来拜。”宝玉忙接了出去,
    领了拜见贾母。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心中十分欢喜,
    便留茶留饭,又命人带去见王夫人等。众人因素爱秦氏,今见了秦钟是这般人品,
    也都欢喜,临去时都有表礼。贾母又与了一个荷包并一个金魁星,取“文星和合”
    之意。又嘱咐他道:“你家住的远,或有一时寒热饥饱不便,只管住在这里,不
    必限定了。只和你宝叔在一处,别跟着那些不长进的东西们学。”秦钟一一的答
    应,回去禀知。
    他父亲秦业现任营缮郎,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
    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长大时,
    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那
    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因去岁业师亡故,未暇延请高明之士,只得暂时在
    家温习旧课。正思要和亲家去商议送往他家塾中,暂且不致荒废,可巧遇见了宝
    玉这个机会。又知贾家塾中现今司塾的是贾代儒,乃当今之老儒,秦钟此去,学
    业料必进益,成名可望,因此十分喜悦。只是宦囊羞涩,那贾家上上下下都是一
    双富贵眼睛,容易拿不出来,为儿子的终身大事,说不得东拼西凑的恭恭敬敬封
    了二十四两贽见礼,亲自带了秦钟,来代儒家拜见了。然后听宝玉上学之日,好
    一同入塾。正是:
    早知日后闲争气,岂肯今朝错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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