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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回 占旺相四美钓游鱼 奉严词两番入家塾

    前说起半个字,我知道了是不依你
    的。快去干你的去罢,不要在这里混说。”说得宝玉也不敢作声,坐了一回,无
    精打彩的出来了。憋着一肚子闷气,无处可泄,走到园中,一径往潇湘馆来。
    刚进了门,便放声大哭起来。黛玉正在梳洗才毕,见宝玉这个光景,倒吓了
    一跳,问:“是怎么了?和谁怄了气了?”连问几声。宝玉低着头,伏在桌子上,
    呜呜咽咽,哭的说不出话来。黛玉便在椅子上怔怔的瞅着他,一会子问道:“到
    底是别人和你怄了气了,还是我得罪了你呢?”宝玉摇手道:“都不是,都不是。”
    黛玉道:“那么着为什么这么伤起心来?”宝玉道:“我只想着咱们大家越早些
    死的越好,活着真真没有趣儿!”黛玉听了这话,更觉惊讶,道:“这是什么话,
    你真正发了疯了不成!”宝玉道:“也并不是我发疯,我告诉你,你也不能不伤
    心。前儿二姐姐回来的样子和那些话,你也都听见看见了。我想人到了大的时候,
    为什么要嫁?嫁出去受人家这般苦楚!还记得咱们初结‘海棠社’的时候,大家
    吟诗做东道,那时候何等热闹。如今宝姐姐家去了,连香菱也不能过来,二姐姐
    又出了门子了,几个知心知意的人都不在一处,弄得这样光景。我原打算去告诉
    老太太接二姐姐回来,谁知太太不依,倒说我呆、混说,我又不敢言语。这不多
    几时,你瞧瞧,园中光景,已经大变了。若再过几年,又不知怎么样了。故此越
    想不由人不心里难受起来。”黛玉听了这番言语,把头渐渐的低了下去,身子渐
    渐的退至炕上,一言不发,叹了口气,便向里躺下去了。
    紫鹃刚拿进茶来,见他两个这样,正在纳闷。只见袭人来了,进来看见宝玉,
    便道:“二爷在这里呢么,老太太那里叫呢。我估量着二爷就是在这里。”黛玉
    听见是袭人,便欠身起来让坐。黛玉的两个眼圈儿已经哭的通红了。宝玉看见道:
    “妹妹,我刚才说的不过是些呆话,你也不用伤心。你要想我的话时,身子更要
    保重才好。你歇歇儿罢,老太太那边叫我,我看看去就来。”说着,往外走了。
    袭人悄问黛玉道:“你两个人又为什么?”黛玉道:“他为他二姐姐伤心;我是
    刚才眼睛发痒揉的,并不为什么。”袭人也不言语,忙跟了宝玉出来,各自散了。
    宝玉来到贾母那边,贾母却已经歇晌,只得回到怡红院。
    到了午后,宝玉睡了中觉起来,甚觉无聊,随手拿了一本书看。袭人见他看
    书,忙去沏茶伺候。谁知宝玉拿的那本书却是《古乐府》,随手翻来,正看见曹
    孟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首,不觉刺心。因放下这一本,又拿一本看时,
    却是晋文,翻了几页,忽然把书掩上,托着腮,只管痴痴的坐着。袭人倒了茶来,
    见他这般光景便道:“你为什么又不看了?”宝玉也不答言,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便放下了。袭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也只管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他。忽见宝玉站起
    来,嘴里咕咕哝哝的说道:“好一个‘放浪形骸之外’!”袭人听了,又好笑,
    又不敢问他,只得劝道:“你若不爱看这些书,不如还到园里逛逛,也省得闷出
    毛病来。”那宝玉只管口中答应,只管出着神往外走了。
    一时走到沁芳亭,但见萧疏景像,人去房空。又来至蘅芜院,更是香草依然,
    门窗掩闭。转过藕香榭来,远远的只见几个人在蓼溆一带栏杆上靠着,有几个小
    丫头蹲在地下找东西。宝玉轻轻的走在假山背后听着。只听一个说道:“看他洑
    上来不洑上来。”好似李纹的语音。一个笑道:“好,下去了。我知道他不上来
    的。”这个却是探春的声音。一个又道:“是了,姐姐你别动,只管等着。他横
    竖上来。”一个又说:“上来了。”这两个是李绮邢岫烟的声儿。宝玉忍不住,
    拾了一块小砖头儿,往那水里一撂,咕咚一声,四个人都吓了一跳,惊讶道:
    “这是谁这么促狭?唬了我们一跳。”宝玉笑着从山子后直跳出来,笑道:“你
    们好乐啊,怎么不叫我一声儿?”探春道:“我就知道再不是别人,必是二哥哥
    这样淘气。没什么说的,你好好儿的赔我们的鱼罢。刚才一个鱼上来,刚刚儿的
    要钓着,叫你唬跑了。”宝玉笑道:“你们在这里顽竟不找我,我还要罚你们呢。”
    大家笑了一回。宝玉道:“咱们大家今儿钓鱼占占谁的运气好。看谁钓得着就是
    他今年的运气好,钓不着就是他今年运气不好。咱们谁先钓?”探春便让李纹,
    李纹不肯。探春笑道:“这样就是我先钓。”回头向宝玉说道:“二哥哥,你再
    赶走了我的鱼,我可不依了。”宝玉道:“头里原是我要唬你们顽,这会子你只
    管钓罢。”探春把丝绳抛下,没十来句话的工夫,就有一个杨叶窜儿吞着钩子把
    漂儿坠下去,探春把竿一挑,往地下一撩,却活迸的。侍书在满地上乱抓,两手
    捧着,搁在小磁坛内清水养着。探春把钓竿递与李纹。李纹也把钓竿垂下,但觉
    丝儿一动,忙挑起来,却是个空钩子。又垂下去,半晌钩丝一动,又挑起来,还
    是空钩子。李纹把那钩子拿上来一瞧,原来往里钩了。李纹笑道:“怪不得钓不
    着。”忙叫素云把钩子敲好了,换上新虫子,上边贴好了苇片儿。垂下去一会儿,
    见苇片直沉下去,急忙提起来,倒是一个二寸长的鲫瓜儿。李纹笑着道:“宝哥
    哥钓罢。”宝玉道:“索性三妹妹和邢妹妹钓了我再钓。”岫烟却不答言。只见
    李绮道:“宝哥哥先钓罢。”说着水面上起了一个泡儿。探春道:“不必尽着让
    了。你看那鱼都在三妹妹那边呢,还是三妹妹快着钓罢。”李绮笑着接了钓竿儿,
    果然沉下去就钓了一个。然后岫烟也钓着了一个,随将竿子仍旧递给探春,探春
    才递与宝玉。宝玉道:“我是要做姜太公的。”便走下石矶,坐在池边钓起来,
    岂知那水里的鱼看见人影儿,都躲到别处去了。宝玉抡着钓竿等了半天,那钓丝
    儿动也不动。刚有一个鱼儿在水边吐沫,宝玉把竿子一幌,又唬走了。急的宝玉
    道:“我最是个性儿急的人,他偏性儿慢,这可怎么样呢。好鱼儿,快来罢!你
    也成全成全我呢。”说得四人都笑了。一言未了,只见钓丝微微一动。宝玉喜得
    满怀,用力往上一兜,把钓竿往石上一碰,折作两段,丝也振断了,钩子也不知
    往那里去了。众人越发笑起来。探春道:“再没见像你这样卤人。”
    正说着,只见麝月慌慌张张的跑来说:“二爷,老太太醒了,叫你快去呢。”
    五个人都唬了一跳。探春便问麝月道:“老太太叫二爷什么事?”麝月道:“我
    也不知道。就只听见说是什么闹破了,叫宝玉来问,还要叫琏-奶一块儿查问
    呢。”吓得宝玉发了一回呆,说道:“不知又是那个丫头遭了瘟了。”探春道:
    “不知什么事,二哥哥你快去,有什么信儿,先叫麝月来告诉我们一声儿。”说
    着,便同李纹李绮岫烟走了。
    宝玉走到贾母房中,只见王夫人陪着贾母摸牌。宝玉看见无事,才把心放下
    了一半。贾母见他进来,便问道:“你前年那一次大病的时候,后来亏了一个疯
    和尚和个瘸道士治好了的。那会子病里,你觉得是怎么样?”宝玉想了一回,道:
    “我记得得病的时候儿,好好的站着,倒像背地里有人把我拦头一棍,疼的眼睛
    前头漆黑,看见满屋子里都是些青面獠牙,拿刀举棒的恶鬼。躺在炕上,觉得脑
    袋上加了几个脑箍似的。以后便疼的任什么不知道了。到好的时候,又记得堂屋
    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房里来,那些鬼都跑着躲避,便不见了。我的头也不疼了,
    心上也就清楚了。”贾母告诉王夫人道:“这个样儿也就差不多了。”
    说着凤姐也进来了,见了贾母,又回身见过了王夫人,说道:“老祖宗要问
    我什么?”贾母道:“你前年害了邪病,你还记得怎么样?”凤姐儿笑道:“我
    也不很记得了。但觉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倒像有些鬼怪拉拉扯扯要我-才好,
    有什么,拿什么,见什么,杀什么。自己原觉很乏,只是不能住手。”贾母道:
    “好的时候还记得么?”凤姐道:“好的时候好像空中有人说了几句话似的,却
    不记得说什么来着。”贾母道:“这么看起来竟是他了。他姐儿两个病中的光景
    和才说的一样。这老东西竟这样坏心,宝玉枉认了他做干妈。倒是这个和尚道人,
    阿弥陀佛,才是救宝玉性命的,只是没有报答他。”凤姐道:“怎么老太太想起
    我们的病来呢?”贾母道:“你问你太太去,我懒待说。”王夫人道:“才刚老
    爷进来说起宝玉的干妈竟是个混帐东西,邪魔外道的。如今闹破了,被锦衣府拿
    住送入刑部监,要问死罪的了,前几天被人告发的。那个人叫做什么潘三保,有
    一所房子卖与斜对过当铺里。这房子加了几倍价钱,潘三保还要加,当铺里那里
    还肯。潘三保便买嘱了这老东西,因他常到当铺里去,那当铺里人的内眷都与他
    好的。他就使了个法儿,叫人家的内人便得了邪病,家翻宅乱起来。他又去说这
    个病他能治,就用些神马纸钱烧献了,果然见效。他又向人家内眷们要了十几两
    银子。岂知老佛爷有眼,应该败露了。这一天急要回去,掉了一个绢包儿。当铺
    里人捡起来一看,里头有许多纸人,还有四丸子很香的香。正诧异着呢,那老东
    西倒回来找这绢包儿。这里的人就把他拿住,身边一搜,搜出一个匣子,里面有
    象牙刻的一男一女,不穿衣服,光着身子的两个魔王,还有七根朱红绣花针。立
    时送到锦衣府去,问出许多官员家大户太太姑娘们的隐情事来。所以知会了营里,
    把他家中一抄,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几匣子闹香。炕背后空屋子里挂着一盏七
    星灯,灯下有几个草人,有头上戴着脑箍的,有胸前穿着钉子的,有项上拴着锁
    子的。柜子里无数纸人儿,底下几篇小帐,上面记着某家验过,应找银若干。得
    人家油钱香分也不计其数。凤姐道:“咱们的病,一准是他。我记得咱们病后,
    那老妖精向赵姨娘处来过几次,要向赵姨娘讨银子,见了我,便脸上变貌变色,
    两眼黧鸡似的。我当初还猜疑了几遍,总不知什么原故。如今说起来,却原来都
    是有因的。但只我在这里当家,自然惹人恨怨,怪不得人治我。宝玉可和人有什
    么仇呢,忍得下这样毒手。”贾母道:“焉知不因我疼宝玉不疼环儿,竟给你们
    种了毒了呢。”王夫人道:“这老货已经问了罪,决不好叫他来对证。没有对证,
    赵姨娘那里肯认帐。事情又大,闹出来,外面也不雅,等他自作自受,少不得要
    自己败露的。”贾母道:“你这话说的也是,这样事,没有对证,也难作准。只
    是佛爷菩萨看的真,他们姐儿两个,如今又比谁不济了呢。罢了,过去的事,凤
    哥儿也不必提了。今日你和你太太都在我这边吃了晚饭再过去罢。”遂叫鸳鸯琥
    珀等传饭。凤姐赶忙笑道:“怎么老祖宗倒操起心来!”王夫人也笑了。只见外
    头几个媳妇伺候。凤姐连忙告诉小丫头子传饭:“我和太太都跟着老太太吃。”
    正说着,只见玉钏儿走来对王夫人道:“老爷要找一件什么东西,请太太伺候了
    老太太的饭完了自己去找一找呢。”贾母道:“你去罢,保不住你老爷有要紧的
    事。”王夫人答应着,便留下凤姐儿伺候,自己退了出来。
    回至房中,和贾政说了些闲话,把东西找了出来。贾政便问道:“迎儿已经
    回去了,他在孙家怎么样?”王夫人道:“迎丫头一肚子眼泪,说孙姑爷凶横的
    了不得。”因把迎春的话述了一遍。贾政叹道:“我原知不是对头,无奈大老爷
    已说定了,教我也没法。不过迎丫头受些委屈罢了。”王夫人道:“这还是新媳
    妇,只指望他以后好了好。”说着,嗤的一笑。贾政道:“笑什么?”王夫人道:
    “我笑宝玉,今儿早起特特的到这屋里来,说的都是些孩子话。”贾政道:“他
    说什么?”王夫人把宝玉的言语笑述了一遍。贾政也忍不住的笑,因又说道:
    “你提宝玉,我正想起一件事来。这小孩子天天放在园里,也不是事。生女儿不
    得济,还是别人家的人;生儿若不济事,关系非浅。前日倒有人和我提起一位先
    生来,学问人品都是极好的,也是南边人。但我想南边先生性情最是和平,咱们
    城里的孩子,个个踢天弄井,鬼聪明倒是有的,可以搪塞就搪塞过去了;胆子又
    大,先生再要不肯给没脸,一日哄哥儿似的,没的白耽误了。所以老辈子不肯请
    外头的先生,只在本家择出有年纪再有点学问的请来掌家塾。如今儒大太爷虽学
    问也只中平,但还弹压的住这些小孩子们,不至以颟顸了事。我想宝玉闲着总不
    好,不如仍旧叫他家塾中读书去罢了。”王夫人道:“老爷说的很是。自从老爷
    外任去了,他又常病,竟耽搁了好几年。如今且在家学里温习温习,也是好的。”
    贾政点头,又说些闲话,不题。
    且说宝玉次日起来,梳洗已毕,早有小厮们传进话来说:“老爷叫二爷说话。”
    宝玉忙整理了衣服,来至贾政书房中,请了安站着。贾政道:“你近来作些什么
    功课?虽有几篇字,也算不得什么。我看你近来的光景,越发比头几年散荡了,
    况且每每听见你推病不肯念书。如今可大好了,我还听见你天天在园子里和姊妹
    们顽顽笑笑,甚至和那些丫头们混闹,把自己的正经事,总丢在脑袋后头。就是
    做得几句诗词,也并不怎么样,有什么稀罕处!比如应试选举,到底以文章为主,
    你这上头倒没有一点儿工夫。我可嘱咐你:自今日起,再不许做诗做对的了,单
    要习学八股文章。限你一年,若毫无长进,你也不用念书了,我也不愿有你这样
    的儿子了。”遂叫李贵来,说:“明儿一早,传焙茗跟了宝玉去收拾应念的书籍,
    一齐拿过来我看看,亲自送他到家学里去。”喝命宝玉:“去罢!明日起早来见
    我。”宝玉听了,半日竟无一言可答,因回到怡红院来。
    袭人正在着急听信,见说取书,倒也欢喜。独是宝玉要人即刻送信与贾母,
    欲叫拦阻。贾母得信,便命人叫过宝玉来,告诉他说:“只管放心先去,别叫你
    老子生气。有什么难为你,有我呢。”宝玉没法,只得回来嘱咐了丫头们:“明
    日早早叫我,老爷要等着送我到家学里去呢。”袭人等答应了,同麝月两个倒替
    着醒了一夜。
    次日一早,袭人便叫醒宝玉,梳洗了,换了衣服,打发小丫头子传了焙茗在
    二门上伺候,拿着书籍等物。袭人又催了两遍,宝玉只得出来过贾政书房中来,
    先打听“老爷过来了没有?”书房中小厮答应:“方才一位清客相公请老爷回话,
    里边说梳洗呢,命清客相公出去候着去了。”宝玉听了,心里稍稍安顿,连忙到
    贾政这边来。恰好贾政着人来叫,宝玉便跟着进去。贾政不免又嘱咐几句话,带
    了宝玉上了车,焙茗拿着书籍,一直到家塾中来。
    早有人先抢一步回代儒说:“老爷来了。”代儒站起身来,贾政早已走入,
    向代儒请了安。代儒拉着手问了好,又问:“老太太近日安么?”宝玉过来也请
    了安。贾政站着,请代儒坐了,然后坐下。贾政道:“我今日自己送他来,因要
    求托一番。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到底要学个-的举业,才是终身立身成名之
    事。如今他在家中只是和些孩子们混闹,虽懂得几句诗词,也是胡诌乱道的;就
    是好了,也不过是风云月露,与一生的正事毫无关涉。”代儒道:“我看他相貌
    也还体面,灵性也还去得,为什么不念书,只是心野贪顽。诗词一道,不是学不
    得的,只要发达了以后,再学还不迟呢。”贾政道:“原是如此。目今只求叫他
    读书、讲书、作文章。倘或不听教训,还求太爷认真的管教管教他,才不至有名
    无实的白耽误了他的一世。”说毕,站起来又作了一个揖,然后说了些闲话,才
    辞了出去。代儒送至门首,说:“老太太前替我问好请安罢。”贾政答应着,自
    己上车去了。
    代儒回身进来,看见宝玉在西南角靠窗户摆着一张花梨小桌,右边堆下两套
    旧书,薄薄儿的一本文章,叫焙茗将纸墨笔砚都搁在抽屉里藏着。代儒道:“宝
    玉,我听见说你前儿有病,如今可大好了?”宝玉站起来道:“大好了。”代儒
    道:“如今论起来,你可也该用功了。你父亲望你-恳切的很。你且把从前念
    过的书,打头儿理一遍。每日早起理书,饭后写字,晌午讲书,念几遍文章就是
    了。”宝玉答应了个“是”,回身坐下时,不免四面一看。见昔时金荣辈不见了
    几个,又添了几个小学生,都是些粗俗异常的。忽然想起秦钟来,如今没有一个
    做得伴说句知心话儿的,心上凄然不乐,却不敢作声,只是闷着看书。代儒告诉
    宝玉道:“今日头一天,早些放你家去罢。明日要讲书了。但是你又不是很愚夯
    的,明日我倒要你先讲一两章书我听,试试你近来的工课何如,我才晓得你到怎
    么个分儿上头。”说得宝玉心中乱跳。欲知明日听解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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