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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玄德智激孙夫人 孔明二气周公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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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却说赵云与五百军在东府前住,终日无事,只去城外射箭走马。看看年终。 云猛省:“孔明分付三个锦囊与我,教我一到南徐,开第一个;住到年终,开第 二个;临到危急无路之时,开第三个:于内有神出鬼没之计,可保主公回家。此 时岁已将终,主公贪恋女色,并不见面,何不拆开第二个锦囊,看计而行?”遂 拆开视之。原来如此神策。即日径到府堂,要见玄德。侍婢报曰:“赵子龙有紧 急事来报贵人。”玄德唤入问之。云佯作失惊之状曰:“主公深居画堂,不想荆 州耶?”玄德曰:“有甚事如此惊怪?”云曰:“今早孔明使人来报,说曹操要 报赤壁鏖兵之恨,起精兵五十万,杀奔荆州,甚是危急,请主公便回。”玄德曰: “必须与夫人商议。”云曰:“若和夫人商议,必不肯教主公回。不如休说,今 晚便好起程。迟则误事!”玄德曰:“你且暂退,我自有道理。”云故意催逼数 番而出。玄德入见孙夫人,暗暗垂泪。孙夫人曰:“丈夫何故烦恼?”玄德曰: “念备一身飘荡异乡,生不能侍奉二亲,又不能祭祀宗祖,乃大逆不孝也。今岁 旦在迩,使备悒怏不已。”孙夫人曰:“你休瞒我,我已听知了也!方才赵子龙 报说荆州危急,你欲还乡,故推此意。”玄德跪而告曰:“夫人既知,备安敢相 瞒。备欲不去,使荆州有失,被天下人耻笑;欲去,又舍不得夫人:因此烦恼。” 夫人曰:“妾已事君,任君所之,妾当相随。”玄德曰:“夫人之心,虽则如此, 争奈国太与吴侯安肯容夫人去?夫人若可怜刘备,暂时辞别。”言毕,泪如雨下。 孙夫人劝曰:“丈夫休得烦恼。妾当苦告母亲,必放妾与君同去。”玄德曰: “纵然国太肯时,吴侯必然阻挡。”孙夫人沉吟良久,乃曰:“妾与君正旦拜贺 时,推称江边祭祖,不告而去,若何?”玄德又跪而谢曰:“若如此,生死难忘! 切勿漏泄。”两个商议已定。玄德密唤赵云分付:“正旦日,你先引军士出城, 于官道等候。吾推祭祖,与夫人同走。”云领诺。建安十五年春正月元旦,吴侯 大会文武于堂上。玄德与孙夫人入拜国太。孙夫人曰:“夫主想父母宗祖坟墓, 俱在涿郡,昼夜伤感不已。今日欲往江边,望北遥祭,须告母亲得知。”国太曰: “此孝道也,岂有不从?汝虽不识舅姑,可同汝夫前去祭拜,亦见为妇之礼。” 孙夫人同玄德拜谢而出。 此时只瞒着孙权。夫人乘车,止带随身一应细软。玄德上马,引数骑跟随出 城,与赵云相会。五百军士前遮后拥,离了南徐,趱程而行。当日,孙权大醉, 左右近侍扶入后堂,文武皆散。比及众官探得玄德、夫人逃遁之时,天色已晚。 要报孙权,权醉不醒。及至睡觉,已是五更。次日,孙权闻知走了玄德,急唤文 武商议。张昭曰:“今日走了此人,早晚必生祸乱。可急追之。”孙权令陈武、 潘璋选五百精兵,无分昼夜,务要赶上拿回。二将领命去了。孙权深恨玄德,将 案上玉砚摔为粉碎。程普曰:“主公空有冲天之怒,某料陈武、潘璋必擒此人不 得。”权曰:“焉敢违我令!”普曰:“郡主自幼好观武事,严毅刚正,诸将皆 惧。既然肯顺刘备,必同心而去。所追之将,若见郡主,岂肯下手?”权大怒, 掣所佩之剑,唤蒋钦、周泰听令,曰:“汝二人将这口剑去取吾妹并刘备头来! 违令者立斩!”蒋钦、周泰领命,随后引一千军赶来。 却说玄德加鞭纵辔,趱程而行;当夜于路暂歇两个更次,慌忙起行。看看来 到柴桑界首,望见后面尘头大起,人报:“追兵至矣!”玄德慌问赵云曰:“追 兵既至,如之奈何?”赵云曰:“主公先行,某愿当后。”转过前面山脚,一彪 军马拦住去路。当先两员大将,厉声高叫曰:“刘备早早下马受缚!吾奉周都督 将令,守候多时!”原来周瑜恐玄德走脱,先使徐盛、丁奉引三千军马于冲要之 处紥营等候,时常令人登高遥望,料得玄德若投旱路,必经此道而过。当日徐盛、 丁奉了望得玄德一行人到,各绰兵器截住去路。玄德惊慌勒回马问赵云曰:“前 有拦截之兵,后有追赶之兵:前后无路,如之奈何?”云曰:“主公休慌。军师 有三条妙计,多在锦囊之中。已拆了两个,并皆应验。今尚有第三个在此,分付 遇危难之时,方可拆看。今日危急,当拆观之。”便将锦囊拆开,献与玄德。玄 德看了,急来车前泣告孙夫人曰:“备有心腹之言,至此尽当实诉。”夫人曰: “丈夫有何言语,实对我说。”玄德曰:“昔日吴侯与周瑜同谋,将夫人招嫁刘 备,实非为夫人计,乃欲幽困刘备而夺荆州耳。夺了荆州,必将杀备。是以夫人 为香饵而钓备也。备不惧万死而来,盖知夫人有男子之胸襟,必能怜备。昨闻吴 侯将欲加害,故托荆州有难,以图归计。幸得夫人不弃,同至于此。今吴侯又令 人在后追赶,周瑜又使人于前截住,非夫人莫解此祸。如夫人不允,备请死于车 前,以报夫人之德。”夫人怒曰:“吾兄既不以我为亲骨肉,我有何面目重相见 乎!今日之危,我当自解。”于是叱从人推车直出,卷起车帘,亲喝徐盛、丁奉 曰:“你二人欲造反耶?”徐、丁二将慌忙下马,弃了兵器,声喏于车前曰: “安敢造反。为奉周都督将令,屯兵在此专候刘备。”孙夫人大怒曰:“周瑜逆 贼!我东吴不曾亏负你!玄德乃大汉皇叔,是我丈夫。我已对母亲、哥哥说知回 荆州去。今你两个于山脚去处,引着军马拦截道路,意欲劫掠我夫妻财物耶?” 徐盛、丁奉喏喏连声,口称:“不敢。请夫人息怒。这不干我等之事,乃是周都 督的将令。”孙夫人叱曰:“你只怕周瑜,独不怕我?周瑜杀得你,我岂杀不得 周瑜?”把周瑜大骂一场,喝令推车前进。徐盛、丁奉自思:“我等是下人。安 敢与夫人违拗?”又见赵云十分怒气,只得把军喝住,放条大路教过去。 恰才行不到五六里,背后陈武、潘璋赶到。徐盛、丁奉备言其事。陈、潘二 将曰:“你放他过去差了也。我二人奉吴侯旨意,特来追捉他回去。”于是四将 合兵一处,趱程赶来。玄德正行间,忽听得背后喊声大起。玄德又告孙夫人曰: “后面追兵又到,如之奈何?”夫人曰:“丈夫先行,我与子龙当后。”玄德先 引三百军,望江岸去了。子龙勒马于车傍,将士卒摆开,专候来将。四员将见了 孙夫人,只得下马,叉手而立。夫人曰:“陈武、潘璋,来此何干?”二将答曰: “奉主公之命,请夫人、玄德回。”夫人正色叱曰:“都是你这伙匹夫,离间我 兄妹不睦!我已嫁他人,今日归去,须不是与人私奔。我奉母亲慈旨,令我夫妇 回荆州。便是我哥哥来,也须依礼而行。你二人倚仗兵威,欲待杀害我耶?”骂 得四人面面相觑,各自寻思:“他一万年也只是兄妹。更兼国太作主;吴侯乃大 孝之人,怎敢违逆母言?明日翻过脸来,只是我等不是。不如做个人情。”军中 又不见玄德;但见赵云怒目睁眉,只待厮杀。因此四将喏喏连声而退。孙夫人令 推车便行。徐盛曰:“我四人同去见周都督,告禀此事。”四人犹豫未定。忽见 一军如旋风而来,视之,乃蒋钦、周泰。二将问曰:“你等曾见刘备否?”四人 曰:“早晨过去,已半日矣。”蒋钦曰:“何不拿下?”四人各言孙夫人发话之 事。蒋钦曰:“便是吴侯怕道如此,封一口剑在此,教先杀他妹,后斩刘备。违 者立斩!”四将曰:“去之已远,怎生奈何?”蒋钦曰:“他终是些步军,急行 不上。徐、丁二将军可飞报都督,教水路棹快船追赶;我四人在岸上追赶:无问 水旱之路,赶上杀了,休听他言语。”于是徐盛、丁奉飞报周瑜;蒋钦、周泰、 陈武、潘璋四个领兵沿江赶来。 却说玄德一行人马,离柴桑较远,来到刘郎浦,心才稍宽。沿着江岸寻渡, 一望江水弥漫,并无船只。玄德俯首沉吟。赵云曰:“主公在虎口中逃出,今已 近本界,吾料军师必有调度,何用犹疑?”玄德听罢,蓦然想起在吴繁华之事, 不觉凄然泪下。后人有诗叹曰: “吴蜀成婚此水浔,明珠步障屋黄金。谁知一女轻天下,欲易刘郎鼎峙心。” 玄德令赵云望前哨探船只,忽报后面尘土冲天而起。玄德登高望之,但见军 马盖地而来,叹曰:“连日奔走,人困马乏,追兵又到,死无地矣!”看看喊声 渐近。正慌急间,忽见江岸边一字儿抛着拖篷船二十余只。赵云曰:“今幸有船 在此!何不速下,棹过对岸,再作区处!”玄德与孙夫人便奔上船。子龙引五百 军亦都上船。只见船舱中一人纶巾道服,大笑而出,曰:“主公且喜!诸葛亮在 此等候多时。”船中扮作客人的,皆是荆州水军。玄德大喜。不移时,四将赶到。 孔明笑指岸上人言曰:“吾已算定多时矣。汝等回去传示周郎,教休再使美人局 手段。”岸上乱箭射来,船已开的远了。蒋钦等四将,只好呆看。 玄德与孔明正行间,忽然江声大震。回头视之,只见战船无数。帅字旗下, 周瑜自领惯战水军,左有黄盖,右有韩当,势如飞马,疾似流星。看看赶上。孔 明教棹船投北岸,弃了船,尽皆上岸而走,车马登程。周瑜赶到江边,亦皆上岸 追袭。大小水军,尽是步行;止有为首官军骑马。周瑜当先,黄盖、韩当、徐盛、 丁奉紧随。周瑜曰:“此处是那里?军士答曰:“前面是黄州界首。”望见玄德 车马不远,瑜令并力追袭。正赶之间,一声鼓响,山崦内一彪刀手拥出,为首一 员大将,乃关云长也。周瑜举止失措,急拨马便走;云长赶来,周瑜纵马逃命。 正奔走间,左边黄忠,右边魏延,两军杀出。吴兵大败。周瑜急急下得船时,岸 上军士齐声大叫曰:“周郎妙计安天下,陪了夫人又折兵!”瑜怒曰:“可再登 岸决一死战!”黄盖、韩当力阻。瑜自思曰:“吾计不成,有何面目去见吴侯!” 大叫一声,金疮迸裂,倒于船上。众将急救,却早不省人事。正是:两番弄巧翻 成拙,此日含嗔却带羞。未知周郎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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