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哥的组织、分类和隐语

　　成都地区的袍哥组织，其形式与全省其他县市相类，有高度的内部一致性。该组织以“ 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伦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德为信条 ，具有很强的煽动性和凝聚力。

　　袍哥组织的每一个码头又分成五个堂口，以接纳不同身份的人入会，这五个堂口分别是“ 仁、义、礼、智、信”。“仁”字堂口专门接纳社会上有面子有地位的人物；“义”字堂口 则接纳有钱的绅士商家；“礼”字堂口接纳手工业劳动无产者；至于“智”“信”两堂则接 纳 社会最底层的普通劳动者。这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精细并且以职业和身份为归依的帮派组 织。

　　但奇怪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畅通无阻地加入到袍哥这种组织中去，比如娼妓、烧水烟的 、修脚匠、搓背理发的、曾演过女角的男艺人就不能参加；其余像母亲再嫁、妻子有外遇 的 男子也一律不许参加……这些-被编写在袍哥经典《海底》中，供各地袍哥组织在发展会 员时严格把关参考。《海底》中还规定有“十条”“十要”“十禁”等纪律，并将不孝 顺父母、不尊敬长辈、殴打亲属、调戏妇女等行为归入“十八条罪”之列。虽然这些纪律看 起来很有约束力，可以把袍哥组织练就成一种非常具有纪律性和“革命性”的帮会组织， 但是事实上，袍哥中的许多大人物都是五毒俱全、无恶不作的社会流氓，既然上层如此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拿这样的标准去要求底层的袍哥会员呢?

　　在每一个由特定阶层人物组成的“堂口”中，又按职位高低分成“十排”。头排也就是 这个堂口的舵手，掌管实际事务，通常此人需有较强的管理能力，心狠手辣。二排则由大 家 推举，称“圣贤二爷”，通常此人为人正直、重义守信，有点像队伍中做思想-工作的 。三排 中有一名“当家三爷”，专管内部人事和财务支出。五排称“管事五爷”，负责接待、联络 等事。八排九排的人则是些专管跑腿办事的小喽啰。

　　值得注意的是，袍哥每个堂口中没有四排和七排的位置。据说这是袍哥在四川刚刚兴起时 ，雅安有一个胡四、一个李七，二人出卖组织，密报官府，遭到袍哥头目的当众杀头。从此 以后，四和七这两个数字为袍哥所忌讳，所以堂口中都不设四排和七排。

　　每年，袍界组织内部都要举行两次大会，一次是正月的“迎宾会”，另一次是五月十三日 的“单刀会”。盟会的目的是使本堂口袍哥明白新入会的人有哪些，会中的兄弟们有谁得到 了升迁，当然，还有论功行赏、磕头行礼、大吃大喝等一系列活动。每当会期来临，袍哥中 有钱的人捐出银两大办酒席，这个人就容易得到升迁，否则只有当“干滚龙”，跑腿干杂事 。

　　袍哥中最初又分“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两种。所谓“清水袍哥”一般指虽然参加了 袍哥组织，但不干违法乱纪的勾当；“浑水袍哥”则纯是一些打家劫舍、-越货的土匪。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之间的界线逐渐模糊了，一提起袍哥，人们就会 想到结盟、-等事件。

　　袍哥最初既然是民间秘密结社，那么它内部流行许多行话隐语也在情理之中。袍哥专 门术语大致有：出门找门路称为“摇线子”；抢劫财物称“看财喜”或“打启发”；绑票 叫“拉肥猪”；把人藏起来叫“关圈”；讲赎钱叫“称价钱”，价讲成了叫“上盘子”，未 说 成而把人杀了叫“撕票”；被官兵包围叫“水涨了”；报仇叫“拿梁子”；暗杀叫“写台口 ”；招出口供叫“拉稀”；被捕叫“落马”；内部处死叫“毛了”；中途加入行劫叫“赶水 ”；分得的赃物叫“冰股子”；被打死叫“丢翻”；名片叫“花叶子”；传达事情叫“走字 样 ”；吃饭叫“造粉子”；筷子叫“壕竿”；饭碗叫“莲花子”；肉叫“片子”；鱼叫“摆 尾子”；鸡叫“啄头子”，等等。

　　袍哥头子冷开泰

　　冷开泰是旧成都袍哥头子中的著名人物，此人五毒俱全，能量很大。最初，他只是一个名 不见经传的袍哥码头上的小老幺，但不久，凭着他的心狠手辣和良好的人际关系，很快成 为成都十分活跃的大袍哥。

　　有一次，青帮头子丘伯坦邀请冷开泰到上海活动。这个来自成都的袍哥在十里洋场的青帮 团伙中，竟然如鱼得水，得到杜月笙、黄金荣、颜家棠等人的赏识。当时汉口洪门帮的帮主 杨庆山也在上海，通过丘伯坦的介绍，冷开泰结识了这个把持汉口的青帮人物，两人相见甚 欢。从此，冷开泰便成为了长江沿岸赫赫有名的地头蛇。

　　当时，刘湘从上海购运大批--入川，在途经万县时，竟然被杨森的部下冒充土匪劫 走，这一遭遇使刘湘大为恼火。同时蒋介石对南京、武汉水路的控制也很严格，生怕川军从 水 道偷运武器。恰好刘湘的军师刘从云知道冷开泰的通天本领，便向刘湘推荐冷开泰。冷开泰 听说是从上海购买武器入川，连说“这么小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这个冷开泰果然了得， 亲赴 上海托青帮购入大批枪弹，沿途用法国兵舰护卫，又通过汉口洪门帮杨庆山的疏通，大批枪 弹平安运抵重庆。刘湘想不到一个袍哥头目居然如此手眼通天，便把冷留在身边，先让冷 当了宜昌办事处副处长，后来又升为四川航检处长、四川善后督办公署情报处长。在刘湘面 前，冷开泰简直成了蒋介石身边的戴笠，权力大得无边。

　　辛亥革命中的袍哥力量

　　辛亥秋四川保路运动爆发后，组织者认为四川袍哥力量强大，散布地区广阔，这是一股可 以加以利用并借之推翻清政府的一股力量。因此同盟会便以农民为主力，以袍哥组织 为先导，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

　　在成都各郊县中，广汉袍哥组织的侯国治、侯橘国，新津袍哥组织的侯宝斋，温江袍哥组 织的吴庆照，崇庆袍哥组织的孙泽沛，灌县(今都江堰市)袍哥组织的张捷先等人，都是以袍 哥舵把子身份兼任 同志军首领。各方力量迅速发展，带兵围攻成都城(当时号称有10万之众)，加速了清政府在 四川的彻底崩溃。

　　尹昌衡出任大汉四川军政府都督以后，认为四川的袍哥力量像空气和水一样弥漫在四川城 乡，因此认为只要抓住了四川的袍哥力量，就可以稳定政权。当然，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 和愚蠢的估计。这个军政府的大都督因为有了这样的估计，竟然在都督府的大门上也悬挂出 “大汉公”的招牌来，以此来炫耀他对袍哥组织的情有独钟，并且，他每天的政务就是到每 个码头、堂口去拜会和联络各方袍哥人物。由于他的纵容，当时成都竟然出现了200多个公 开挂牌的袍哥组织，一时间，街头巷尾出现了不少穿着奇装异服、背刀挂彩、头上挽个“英 雄髻”、足登草鞋的各码头袍哥人物，以至于各省相继独立后，滇、黔、湘三省军政府联名 指斥成都军政府为“袍哥政府”，表示不予承认。尹昌衡这才慌了手脚，下令取缔哥老会， 各堂口挂出的牌子一律收回去。

　　袍哥在成都的两次公开亮相

　　20世纪40年代，成都出现过两次袍哥的大型集会，震惊了市民和政府，一次是袍哥组织“ 合叙同”在成都召开“开山大会”，另一次是袍哥头目陈俊珊的“万人大出丧”。

　　先说“合叙同”的开山大会。“合叙同”是川南宜宾一带的袍哥组织。1943年3月，为了 联络壮大各袍哥组织，“合叙同”在成都邀请了200多个袍哥码头的主要人物，以及全川280 0多名袍哥代表，决定在成都东丁字街华瀛大舞台成立“合叙同”总社。为了寻找一座有力 的靠山，众袍哥推举当时担任成都警备164师师长的彭焕章为总舵主。开会那天，华瀛大舞 台张灯结彩，焕然一新。舞台正中悬挂一幅三米长的“关羽秉烛读《春秋》”图，舞台两边 排开二三十把檀木大交椅。香案上一对又粗又大的金龙大红烛燃得透明透亮，让人恍然置 身于梁山泊“忠义堂”中。来参会的袍哥以及看热闹的群众早把街口挤得水泄不通。

　　恰好此时，张群任“行辕”主任兼四川省主席，他素来对袍哥组织没有多少好感，并且早 已下过一道“不准袍哥结社集会”的指令。此时四川省警察局长方超闻听消息，立即带人前 去查禁，本想捉他几个头目，立个大功再说。哪知走拢东丁字街口，却见警备师的士兵全副 武装在那儿站岗，一个个荷枪实弹，旁边还架起两挺机关枪。方超大气不敢出一声，急忙 带领手下撤走。

　　开山大会开始之际，各码头的礼物堆积如山。总舵主彭焕章先上台向关羽像参拜，然后各 路袍哥首领登台按座次坐定。彭焕章首先介绍了“合叙同”的历史，然后雄心勃勃地宣称“ 合叙同”要增设东、西、南、北、中五个支社，还要在华阳设13个分社，另设“忠、孝、仁 、爱、信、义、和、平”8个支社……全部人数在8万人以上。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袍哥大聚会，不但震惊了成都，连省内各县也风闻这次聚会的消息。

　　袍哥在成都的另一次大亮相，是1946年秋天袍哥头子陈俊珊死后的出丧活动，更是令人 咋 舌。这一天，平日繁华的市中区一带忽然万人空巷，棉花街、湖广馆街、春熙路、总府街、 东大街一带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们惊奇地相互打听：成都最近没死过什么大人物呀，怎么 会有如此隆重的出丧仪式?

　　只见出丧队伍如一条长龙缓缓而来，打头的是手执彩鞭和铜锣的巡风开道队伍，紧跟着是 捧 香盘的、捧香炉的、吹唢呐的，后面又紧接着遮天蔽日的挽联、祭幛、花圈，再往后是一条 36节长的大彩龙。人们认出手执龙头的是“合叙同”舵主周桂三，耍龙尾的是夏成基，龙灯 两边还有一二十个彪形大汉骑着自行车护送。

　　黄绿绫罗扎的丧罩下面是躺着陈俊珊的棺材，据说这只香杉板棺材要值大洋1万多元。更 气派的是，36个抬棺材的人都是成都市内各码头响当当的袍哥舵爷。棺材后面送丧的也是全 川各县袍哥的面子人物，诸如号称“百岁老人”的方茂三、蜀德社的陈兰亭、东山联合总社 长田泽孚、23军处长赵沛修、什邡县的马昆山、新津县的李元亨等好几百“名人”。

　　灵堂设在大慈寺内，开吊、做道场、酬宾，一共办了七天七夜。据说流水席总共办了上万 桌，前来帮忙出力的袍哥有四五千人，吊孝者送丧者超过6万人。当出丧的队伍排头已经过 了牛市口，尾巴还没有出大慈寺，黑压压几十条街，密密麻麻都是人。据估计，这笔丧葬费 算下来在40万银元左右，真是骇人听闻!

　　陈俊珊何许人也?死了还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原来他官并不大，只是川军师长陈鸣谦手下 的一个经理处长，但此人行侠仗义，手腕高超，在袍界中享有很高声誉，亲手处理过袍界中 的许多棘手之事。

　　袍哥，这种江湖上的大众职业，随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寿终正寝。(榕树头讲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