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义上讲，宁波的城市精神早已经形成，并且一直存在着，虽然无形，它在历史上和现实中却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实际上今天的宁波人同样在创造着宁波的城市文化，丰富着宁波的城市文化精神，所以我们也要注意研究现实。 我们现在要推进经济社会的和谐发展，应该在更高的层次上对宁波精神进行新的归纳，使其既具有宁波历史文化的本质特征，又符合现代社会发展的要求。现在好多地方都在塑造城市精神，有的可能忘记了民众，忘记了它的历史，进行狭隘的、表层次的、居高临下的、说教式地概括。我想，真正宁波的文化精神就深藏于宁波的普通民众间，我们的目的是通过对城市精神的概括和提炼使更多的民众理解和接受，进而发扬光大。这两年宁波市民对这个问题比较关注，不过关心得最多的还是学者和那些关心宁波历史文化的人，更多民众参与的途径和方式有限。我想，一个城市的文化精神是多数人创造和少数人进行理论概括的结合。每个人都有世界观，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哲学家，每个人都有宁波的城市精神，但不一定每个人都关心城市精神是什么？这是对普遍现象的一种归纳，但归纳是归纳，人们照样按照他的理念行事，所以也不能把城市精神的归纳提高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要实事求是，把它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要重视，又不能过急，不能随便。现在要把宁波的城市精神归纳成几点很困难，但可以从几个不同的角度去描述它，多描述对文化精神的形成和弘扬是有好处的。
记者：宁波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一座城市的历史对城市精神的形成有很大影响，那么，宁波的城市记忆主要是由哪几个部分构成的？它和宁波的城市精神有什么关系？
史小华：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发展历程，宁波这座城市在千百年的发展过程中与世界上其他具有创造力的城市一样留下了很多历史文化遗存，这些都留存在这座城市的记忆中。
宁波的文明最早要算到７０００年前的河姆渡文化，里面有很多独具创造性的成果，代表了那个时期人类发展的最高水平。
宁波有１２００年的建城史，形成的文化类型很多，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三个，一是浙东学术文化，这是宁波文化的核心，“海上丝绸之路”文化是主线，“天一阁”藏书文化是宁波文化的一个品牌。
我个人认为浙东学术文化是宁波所有文化类型的灵魂与核心。因为它是一种思想，是人类进行精神创造的最高层次成果的体现，恩格斯讲过一个民族不能没有理论思维，一个区域、一个城市同样如此。浙东学术文化以王阳明、黄宗羲为代表，他们创造的理论，宣扬张扬个性的开拓精神，我认为达到了当时理论发展的最高水准，比较符合社会发展的规律。王阳明的思想又是从哪里来的？它也源于这个特定的社会背景。宁波现在的经济状态和王阳明的学说太有关系了，简直就是按照他的思路走的。不久前我看了一本美国专家写的文章《再论文明冲突》，里面提到一种观点，“经济落后是一种思想状态”，他在比较了经济发达区域和不发达区域的差别后，认为经济问题最终是文化问题。我们过去常常作制度、资源上的比较，很少作文化上的比较，其实从文化的角度来分析经济发展也有它的道理。比如王阳明的学说中有三个原则，一是主体性原则；二是良知；三要知行合一，经世致用。这三条原则相融合，就是宁波文化的精华。这种精神促进了宁波新的发展。
宁波的经济发展很有特色，宁波现在８０％是民营经济，市场经济必须要有主体，宁波大大小小的主体都有一种自我的冲动，而不只是在政府的要求下才去做。千千万万企业自生自灭，有的做大了做强了，有的消亡了，新的又产生了，经济实践太丰富了；其次，宁波企业家的经营活动比较规范，也就是说比较诚信。这一点“宁波帮”表现得特别突出。诚信从何而来呢？这是中国的一种文化背景，西方主要讲法律，我们既讲法律又讲诚信。另外，宁波人在经济活动中敢作敢为，有了想法就去做，具有敢于实践的品格。现在好多人来宁波学习取经，就说，“宁波在其他方面和我们也差不多，但是宁波人观念新，想法很多”，而且这种观念与市场经济的要求是一致的。这种观念本身就是一种文化。
宁波的第二种文化类型是以“天一阁”为代表的藏书文化。天一阁存世４００多年了，作为私人藏书楼能够像这样完整地保存下来，在世界上也少有。天一阁之所以能够保存至今，反映了宁波“藏书文化”之深厚。宁波历代的藏书人家都非常多，现在宁波的藏书人家还是很多。藏书与著书、读书联系在一起，三位一体，成为宁波文化很重要的一个特征。宁波人读书的风气比较浓，历代出了大量人才，与这个不无关系。我想，藏书文化的精神内涵是对文化、文明的一种追求，对人类创造成果的一种认同和崇拜。对于一个地区，一个城市来讲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
宁波的第三种文化类型是“海上丝绸之路”文化。宁波自古就对外开放，这也形成了宁波人的一种文化品格，开放、大气、具有包容性。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宁波主要和日本、朝鲜半岛通航。唐宋以后，宁波文化对他们的影响比较大，最大的影响是思想的影响，比如王阳明的学说对日本的影响。
此外，宁波的建筑文化、宗教文化、越窑的青瓷文化、水利文化、海防文化都很有特色。
记者：近些年，你们在应用历史文化遗存来构建城市精神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史小华：运用历史文化遗存来构建城市精神，我觉得首先要做好历史文化遗存的保护。人们对历史文化的了解和接受要通过多种途径，首先是通过书本。但一般群众主要是通过文化遗存来直接感受它。这些遗存所承载的历史文化信息对民众会产生一种持续的影响，我们保护历史文化遗存，使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能够感觉到历史的存在。不能想像没有“天一阁”的藏书文化和藏书精神，也不能想像没有保国寺的建筑文化。所以我们对历史文化名城的建设要高度重视历史文化遗存的保护。比如２００２年，一个元朝的永丰库遗址在宁波市中心被发现，这是当年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我们现在把它保护下来了，花了六、七千万元。这些遗存对宁波人来讲既是物质财富，也是精神财富。它使我们对自己的文化有一种认同，进而产生一种自豪感和凝聚力。当然，今天我们也必须要有新的创造，对城市要有一种规划，有利于文化精神的延续和弘扬。
应用历史文化遗存来构建城市精神还要加大研究的力度。在研究的过程当中提取符合我们时代要求的因素，进一步发扬光大。我们去年召开了一个“浙东学术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研究浙东学术文化及它的现实意义，规模很大，层次很高。现在论文集已经出版了。
另外，加大宣传力度也是很重要的。宣传是多方面的，包括通过一代一代人的自然传承。文化是具体的、鲜活的，文化的载体首先是人。以前社会环境比较封闭，主要靠自然传承，现在不一样了，现代社会传媒非常发达，文化的交流非常频繁，地域文化很可能淹没在世界文化的信息中，这给我们提出一个新的课题。怎样使城市精神、地域文化凸现于这样一种开放的文化背景当中，凸现于中西文化大融合当中？我们应该确立它的主体地位，要有一定的张扬，使宁波人能够理解、传承我们文化中的精华和优良的传统。
这几年我们在这方面也做了一些工作。比如为了便于人们参观，我们出售联票，２０块钱就可以走遍宁波地区所有的文化遗存；从２００１年起，宁波市开始举办“海上丝绸之路文化周”，集中展示宁波的历史和文化，及它的最新研究成果；我们还出了一些书，譬如《浙东文化》、《天一阁文丛》，对于宁波历代留下的著作，我们还会继续整理结集出版。接下来我们要和教育部门合作，让宁波的历史文化进课堂，现在宁波的乡土教材已经进入学校了，最近我们在编一本书《辉煌的历史文化名城》，图文并茂，通俗易懂，又比较严谨。我们还在校园内外举办了一系列介绍宁波历史文化的讲座，很受欢迎。现在我们正在考虑与宁波的工商界联合举办一些活动，因为宁波的城市精神和工商界是直接相关的。在近代，“宁波帮”不但在宁波而且在中国的工商业发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现在新的“宁波帮”又崛起了。我有一个想法，想与工商联及有关的协会合作研究宁波的经济发展与宁波文化之间的关系，将现状和历史结合起来进行探讨。这会产生一种非常好的效果，对宁波市场经济发展给予更多的文化上的关注，而且加入更多的文化因素。现在很多企业都在创造着文化，同时又用一些文化的手段来推动经济的发展，我们政府如果能够在这方面积极主动地加以引导的话，我觉得很有意义。
宁波还是一个民间文化比较发达的地区。最近，我们的地方剧《典妻》获得第七届中国艺术节的文化大奖。这很不容易！有的媒体评价，一台戏救了一个剧种，一个地方剧种能够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获得新生，说明这一地域的文化具有生命力，我们要把它保护好。我们正计划对民间文化进行普查、整理和保护，要在创新中加以发展和利用。相应的，我们要繁荣文化市场，不断有丰富的文化产品供应给人们，使宁波成为区域性文化交流中心，这是很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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