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烟雨三峡陈家坝（二） |
 |
|
|
胜览》云：“岑公洞，在大江之南，广六十余丈，深四十余丈。石岩盘结如华盖，左右方池，有泉涌出岩檐，遇盛夏注水如帘。松簧藤菇萝，郁葱苍翠，真神仙窟也。”岑公是隋代若王乔类的仙人，后修仙得道，《图经》云：“隐此岩下，百余岁，肌肤若冰雪。积二十年，尸解去。”唐宋时期大诗人如黄庭坚等曾到过此地，并有诗云：“肩舆欲到岑公洞，正怯冲泥傍险行。”应该说陈家坝也是万州的一个名胜。
接下来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赔偿青苗费。于是，我就找陈天寿商量，“复杂啊，关系复杂啊！这块地分属７、８家，要把他们喊在一起开会才能决定”。我说那你们就快点开会吧。从此以后我每天都催他，可他说今天这个不在，明天那个不同意挖，４、５天之后才把人召集在一起。开会的时候人们七嘴八舌，每个人都努力提高自己种植的农作物价格。１９９８年发掘时尚无第二责任方的规定，地方政府尚未参与到文保工作中协调青苗、民工等事宜。陈家坝办事处派了陈虹和吴晓红两个２０岁左右的年轻人协调我们工作。但他们是刚走出学校大门的学生，他们根本无法起到协调作用。又经过４天的会议争吵，最后好不容易把青苗赔偿费确定下来了，每亩地的青苗费赔偿至７０００元左右！如果包方，每方土７元。这时，我们进驻工地已经有１０天了。为了赶工期，再高的要价，我也得答应。
我们准备第二天开工，陈天寿头天晚上又找到了我。他说瓦丘坪这块地虽然分给了个人，但他们只有种植权，而没有所有权。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青苗费赔偿给个人，但发掘全组的人都要参加，我说这没问题。他说瓦丘坪没有他的地，但他召集开会等也应得到劳务补偿，我说这也没问题。他沉吟良久，最后说，回填应由他这个组长来安排，因为地是集体的。由于他迟疑的态度，我开始警惕了，但我想只要社员们同意，这也在情在理。“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这次他干净利落地起身走了。我想我以前可能把他想坏了，他毕竟是组长，还是识得大局的。我急着开工，这他早已看出来了。方已布好，只等第二天早上开工。第二天早上他到我们住所，关心地询问派工、工具等事宜，这是他组长的职责。一切均已安排妥当，他非常满意，临走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问回填多少钱一方土。这个问题头天晚上我已经考虑过，我想你再怎么要价，回方的价格也不能超过挖方的价格。我问他：“你说呢？”他故作思考状，这是他惯用方式。“５元钱一方！”只要能减少我与他面对面的机会与时间，我宁意多花钱。他的利刃又一次对准了我的软肋，他深知我这个时候最怕他这句话；同时我也知道我已落入他的陷阱。
工是开不成了，只能接着开会，而且是开全社员大会。我知道他是想拿大会来折磨我，这一次我不再参加他们的会了，我只有耐心等待着他的底牌，催他只能刺激他变本加厉地折磨我的欲望。整整１０天以后，他终于打出底牌了：你看，汤老师，瓦丘坪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水田，你们挖了以后，就装不到水了。回填时为了防止水流失，必须打夯，而且最少２０厘米就得打一次夯。一个探方１６平方米，假设深两米，就得打十层夯。打一层夯２０元，加３２立方米的１６０元回填费，一个探方回填需３６０元。一亩地大概是２７个探方，回填费就是１００００元！加上７０００元的青苗费，发掘一亩地就需要１７０００元！陈家坝拟建一座希望小学，将土地所有权买断，也不过１２０００元一亩。我冷冷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这是他多少个不眠之夜算计的结果。他一脸大公无私清白无辜的样子。我一点儿都不生气，我突然觉得他像个外星人，我好奇他是怎么长大的。
我不准备和他再打任何交道了，我准备直接找户主谈判，因为７０００元的青苗补偿已经使户主喜出望外了，他们生怕有变，都迫不及待地想早早开工。不过经过勘探后，我们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墓葬遗迹，于是我仔细核对资料，发现１９９８年规划发掘的陈家坝应该是距万州西５０多公里（水路距离）处武陵镇的陈家坝，而不是这里。后来又与重庆博物馆和万州文化局联系，发现情况确实如此，错把冯京当马凉了。这一发现使我如释重负，开心极了！在这里近一个月的谈判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梦魇，是我无论如何也始料不及的，这也是我近２０年的考古生涯中唯一的一次不快。后来我的同事回忆说，在那段日子里从未见我笑过，从早到晚都阴沉着脸，大家也每天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终日。我很抱歉，由于自己的无能，致使大家跟着我受累。
第二天我们就搬家了，我甚至没有和陈天寿打招呼。据说我们走后他很懊悔和惋惜，同时也受到全组社员的普遍责备，尽管搬家很麻烦，但大家心情舒畅。从万州坐慢船到武陵镇需要３个多小时，然后再从武陵租船继续西行５公里左右就是陈家坝村了。我们住在村民吴芳功家里，这是峡江地区典型的木结构土坯房。房前一片平整的稻田被称作陈家坝，位于江边二级台地上，为该村十组所辖。山上草木蓊郁，朝朝暮暮岚烟四合；农舍周围奔跑着鸡鸭猪犬，稻田里鼓噪着蛙声，四周散发着农村特有带着潮味的绿色气息，晏如也！“卢橘幽篁，一径深曲”，每逢３、６、９日，前前后后的山民们挑着担、背着背篓、赶着猪或抱着孩子顺着羊肠小道到江边去乘船赶场。几千年来，这里的山民们一直就这么生活着，这些动人的景象把我们引入一个遥远的时代：我们不仅发掘古代，同时也经历着古代。与其说考古是一种职业，不如说是一种生活方式。
十组的组长叫吴芳成，是我们房东吴芳功的弟弟，与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无论是青苗赔偿还是民工工资，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商谈决定，到达的第三天我们就开始工作了。尽管这个陈家坝比前面的陈家坝无论居住条件还是生活方面都要差得多，但能够正常工作，我们发掘着古代，生活在古代，觉得非常愉快与开心。遗憾的是，经勘探，陈家坝只发现一座汉墓，发掘完这座汉墓后，我们不得不面临着又一次搬家。
< 1 > < 2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