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波模式难期实现
战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德国和波兰在历史和地理教科书问题上也曾存在不少分歧。但两国通过充分交流解决了很多问题,还共同编制历史教科书。此外德法两国也在历史研究上进行合作。那么在东亚,这样的模式有“克隆”的可能性吗?
陈云就此表示,日本具备本能的功利主义,外交上缺乏“超越性”,执拗于本国的“文化”的正当性。这种情况下,中国需要自己做得更好——更加有理有节,让整个国际社会站在自己一边。中国要做的很多事情可能并不直接针对中日关系局面的打开,但是这些事情却能间接地影响中日关系的大气候。
把水搅动起来
60年前,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场浩劫以法西斯政权的彻底覆灭而告终,世界有了60年的时间去抚平创伤。当年德意日三国轴心分属的欧亚两地,创伤的愈合程度却不那么同步。德意所在的欧洲,一体化融合进展迅速,但在东亚,却总是因为历史问题而摩擦不断,大煞风景。
东亚一体化的进程为世人期待,但历史问题始终是东亚一体化顺潮流前进的主要障碍之一。《东亚三国的近现代史》的编著者倡导以东亚的视角来看待历史,应该说已经站在了富有远见的高度上。
正如陈云副教授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共同编撰历史书是一个有益的尝试,但是它只是我们面临的众多工作中的一环,三国之间的合作起到的是这样一个作用:把水搅动起来,让所有当事国的国民保持思考的常态,很多事情,只有想通了,才会有水到渠成的结果。”
“我们应该视野宽一些,应有大国胸怀”
——专访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常务副所长步平
□本报特约记者 曾嘉
记者:您作为三国编写小组中方召集人,此时此刻您觉得满意的是什么?
步平:如果说满意,这本书最后能够面世是最大的满意。
三国学者在历史观、历史问题的表述上的差别是相当大的,所以我们现在看到最多的是差异很大。……在这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三国学者内部的争论是相当激烈的,而最后能拿出成果,是很不容易的。
记者:《东亚三国的近现代史》的历史框架的定位是如何,怎么理解东亚史观?
步平:历史观,在理论上讲,我们并没有离开马克思主义历史观。马克思主义史观在世界上影响是很大的,而参与编书的日本学者应该说是接受了这个史观的人。所以,这本书并不是完全颠覆了我们的历史观而做出来的。
但书中也有一些变化。比如,以往的教科书都是定位在本国历史基础上,以本国历史为中心。但是随着国际环境的变化,……看问题的视角就不可能局限于本国,还应该了解对方和国际。……如果太偏激和狭隘就是一种民族主义,日本右翼就是极端民族主义者,他们强调“光明的日本”,回避日本历史上的错误,甚至为侵略战争开脱责任,……而我们在批判他们的时候,就不能以我们的狭隘去面对他们的狭隘,我们应该视野宽一些,应有大国胸怀。这就是我们的书强调东亚视角的目的。
记者:这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对他国历史观的包容问题?
步平:……我们可以从被害国和被害人民的角度理解战争,但当我们站在一个日本普通的国民角度思考就会有差异。
现在日本国民70%是战后出生的,日本人也同样认为战争很残酷,给他们带来苦难。这就有一个共同点,既然他们也反对战争,我们就可以在此基础上让他们了解战争带来的苦难。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如果不承认日本人民也是受害者,仅仅强调他们是加害者,那我们就不能找到共同点。这也说明我们应该以包容的心态来看待这个问题。
记者:我们都知道,中、日、韩三国历史问题分歧很大,你们怎么能够走到一起来呢?如在七七事变、南京大屠杀以及当今热点钓鱼岛等问题,三方学者有那些分歧?
步平:这是很具体的问题。就拿南京大屠杀中国军民死伤的数字问题,这本书并列举出两个数字:一个是战后南京审判的数字34万人;另一个是东京审判数字:20万人。……日方参与编写这一内容的是日本国内研究南京大屠杀问题非常权威的笠原十九司,他研究后坚持20万这个数字,而即使如此,他仍在国内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我们可以选择34万,但实际上是行不通的。首先,我们国内史学界对于这一数字也存在争论。其次,34万这个数字在某种程度已经成为我们的某种符号。……但日本人认为,不论多少人,一定要牢靠的统计,他们也同样有感情的因素在影响。
对此,我们最后认为,你能承认大屠杀,能承认日本残酷暴行,能理解中国人民的感情,那就不必在具体数字上纠缠。
对于钓鱼岛的问题,我们这本书并没有涉及,因为这毕竟是一本宏观历史读本,并没有详细到那种程度。
记者:您所讲到的学者间的这种冲突,是否是一种民族感性和历史理性思考上的冲突?这种冲突是不是很强烈?
步平:应该说是相当强烈。而且严格来讲,这种强烈冲突并不是在中日两国学者间,因为日本的这些学者是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是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此外,他们在这么多年来承受很大压力。
倒是我们和韩国学者争论比较多,……主要是甲午战争时期,中国出兵朝鲜半岛的性质问题。在韩国的教材里,甲午战争是中国军队出兵朝鲜,也被看做是“侵略”。中方学者认为,当时的清政府与朝鲜是藩属关系,朝鲜向中国纳贡,不能等同于近代的侵略。最后我们还是坚持将“朝鲜政府要求中国军队去保护”写入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