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一介:孔子应该讲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光从论语上看,他讲的非常深奥的大道理并不多,都很平实,但意义深远,需要人们用一生的时间来领会,来身体力行。如果我们注意在《礼记》中孔子的话,在《孝经》中孔子的话,先秦留下的很多材料,都说是孔子说的,翻开都是孔子曰或子曰,特别我们最近出土的文献也发现一些东西,比如孔子论诗,对这些材料都应重视。但是,这是需要认真分辨的,看看哪些真是孔子说的,哪些是后人加在孔子身上的。
孔子本来是人,很人性化的。在先秦,还没有把他树立到后来那种样子。墨子的弟子就说,像孔子这样有学问、有道德的人,应该做王啊,为什么没有做王啊?我看,如果孔子做了“王”,也就没有孔子了。后来专制王朝的时候,皇帝就把他自己变成一个内圣外王,已经是王了,他是圣王啊,对不对?而且是奉天承运,皇帝是天子,那么这个天子就应该有一个天子之师,就是国师,这就把孔子抬到至圣先师文宣王至上至高的地位了。树立起这样一个形象,把孔子更加意识形态化了。我认为,这对孔子并不好。
在中国历史上,政治化的儒学确实对中国社会的发展有一定的正面影响,我们一个改朝换代,有的比较好的就是三四百年,那么长的时间,它大体上为什么可以稳定呢?我想不能说儒学一点作用也没有。任何专制社会,都需要一套教化来维持它的统治,当时就是利用儒家的思想,当然也利用道教和别的,主要是利用儒家多一点。西方也是一样,中世纪也是个专制社会。它用什么做教化的?就是基督教,他们是要维持神权统治或王权统治,中国就用儒家。当然政治化的儒家是会使儒家可贵的精神有所丧失,而起着负面的作用。
《南风窗》:在那个时候,是不是儒的东西更加适合中国社会的现实?
汤一介:儒家有一个观念被他们利用,就是天下观念,而不是一个国家观念。皇帝是天子,管的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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