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搭出租车回家，因在燕园上车，司机知道我是北大教师，于是大谈北大如何了不起。类似的好话听多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司机感慨家境不好，孩子只能就近入学，没能及早送进海淀或西城[注: 西城区位于北京市中心城区西北部，北纬39°53′45〞-39°58′14〞，东经116°19′8〞-116°23′34〞。]的好中学念书，因此，去年高考，上不了北大清华，只好选了北京[注: 北京有着三千余年的建城史和八百五十余年的建都史，最初见于记载的名字为“蓟”。民国时期，称北平。新中国成立后，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工业大学。我赶紧解释，北工大也是好大学，是北京市重点扶持的大学；而且，孩子若真有才华，毕业后还可以到北大念研究生。我们接着聊。说起开出租车的艰辛，赚钱实在不容易，每天起早摸黑，劳作十几个小时，司机显得有点疲惫。我问：“那你供孩子上大学，是不是压力很大？”没想到他马上精神抖擞：“不！没有任何问题。”接着，又补了一句：“要是孩子能上北大，念多少年书我都能供。”不瞒你们，那一瞬间，我落泪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我考取了中山[注: 中山市-中山市，幅员面积：1800平方公里人口：142.3万长途电话区号：0760，汽车车牌：号码前都加粤T，邮政编码：528400，市人民政府驻：东区松苑路１号。]大学。因高考作文登在《人民日报》上，父亲很是得意，说：早知道这样，我们应该报北大；要是你能上北大，我当了破棉袄也送你去。后来，我真的到北大念博士[注: 博士是教育机构授予的最高一级学位。如某科系哲学博士（PhD），理学博士（DSc/ScD），文学博士（DLitt），教育博士（EdD）。]，毕业后又留下来教书。在我念书及教书那些年，父亲好几次病重住院，都是过了危险期才告诉我，而且叮嘱：路远不必往回赶。那年头，电话少，交通不发达，从北京回到我老家广东潮州[注: 潮州市-潮州市地处中国南疆，广东省东部，韩江中下游，与福建省相邻。全市总面积3613.9平方公里，其中陆域3080.9平方公里，海域533平方公里，海岸线长136公里。]，得三天时间。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忙到没时间回去探望病重的父亲。每当母亲问他是否通知我时，父亲总说，他在北大，工作压力很大，不要打扰他。父亲去世后，我写过一篇《子欲养而亲不待》，感叹子女学业上的点滴成绩，根本不能跟丧父之痛以及未能报答养育之恩的悔恨相提并论。在座各位家境不同，但我相信，有很多人的父母，都像我父亲那样，把子女在北大念书这件事，看得很重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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