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分钟的《无间道》，直到第60分钟才开第一枪，全片总共也不过10枪，加上众多心理独白和个性人物，影片几乎用“文艺”覆盖了“警匪枪战”的类型标签。“低烈度”的新经典，将“小马哥时代”的暴力美学打成了“沙滩上的前浪”。“枪战、刀具、火拼、暴力等传统元素，在警匪枪战中已经无法拍出新意。”24日下午，在香港国际电影节关于“警匪枪战——火爆传统下的新探索”的论坛上，刚刚完成《枪王之王》的导演尔冬升说，警匪枪战片正挣扎着寻求需要，否则将陷入无人捧场的窘境。

　　枪火，是道具还是主角

　　尽管香港警匪片是能与好莱坞警匪片抗衡的类型电影，但是几十年来不断重复的警匪故事，有时也让人觉得只是一场场重复的“猫和老鼠”。尔冬升总结传统香港警匪枪战片的三大特色是“卧底、火爆、双雄”。一警一匪的双雄大战，最终往往演化成数场火爆大战之后的一生一死。留给电影人发挥的余地，只剩俗套中的你追我赶。

　　有影评人曾说经典不一定是永远的好电影。标准更新之后，哪怕《英雄本色》都无法令现代观众满意。令影片无法立足的，恰恰是当年用来吸引万千观众的枪战。打不完的子弹，打不死的人，逻辑淡化得让电影故事就像一场玩笑。创造暴力美学经典的吴宇森，在去年底捧得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他的动作电影世人印象深刻。不过，也有评论尖锐地指出吴宇森的不足，更高的投资的确让人看到了暴力美学的进步，但是转投好莱坞并没让人看到吴宇森电影主题的“升格”。吴宇森执导的二战题材电影《风语者》场面宏大，还有尼古拉斯·凯奇，结果上映后北美票房冷淡。当时曾有人半开玩笑地说，宏大主题的介入让人看到了电影理念的不足，投资的放大效应最终只是“杂货店改成了百货店”。

　　在装备致胜的时代，香港警匪枪战电影上演了一次次暴力升级。《英雄本色》等影片已将能用的枪械烟火都用了个遍。今年，尔冬升拍摄《枪王之王》和《火龙对决》，坦言最大突破在于“以暴抗暴”的火爆程度超越了以往。“火爆场面不能胡编乱造，为打而打的。”尔冬升说，写《省港旗兵》剧本的陈欣健以前是真正的警司。1974年，香港宝生银行抢劫案发生时，陈欣健就在现场指挥警察行动。情节和人物，逐渐回归银幕，“枪火是故事的道具，不是主角。”

　　灰色，是思考还是疲劳

　　枪火不是主角，谁该是警匪枪战的主角？香港电影给出的答案很多元：《无间道》、《伤城》讲述警察斗智，悬疑推理是故事重心；《门徒》则是贩毒缉毒的对垒；《窃听风云》绕着股市的经济犯罪说事；《保持通话》有点无厘头冒险；《证人》吸引人的是昆汀式样的叙事陷阱。枪火减少后，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人物，以及陷阱重重的故事构成。

　　“以前的警长和反派，分别穿白色和黑色衣服，代表正义和邪恶。”尔冬升说，现在流行无论正派反派，都在人性里加一些挣扎，开辟出一块“灰色地带”。《火龙对决》中黎明扮演的角色，为追查杀妻凶手而对小偷私自用刑，甚至对犯人严刑逼供。廖启智扮演的警察知法犯法。尔冬升说，影片中几乎没有至高无上的正义警察，但无可否认，种种瑕疵正是很多人生活作风的真实写照。

　　几乎所有火药武器都有后坐力。以往警匪枪战片中以暴制暴的完胜逻辑，是故意对“后坐力”视而不见，正义镇压邪恶的暴力越大，后坐力也越大，对正义本身的伤害也越大。“灰色地带”成为警匪枪战电影中后坐力的“缓冲区”。不过，杰克·鲍尔在《24小时》第8季中成了说服同事不要鲁莽行动的心理医生并由此产生了暧昧的爱情，让很多观众大跌眼镜。超过180集的《24小时》中有太多的“灰色地带”，却没能成功铺垫出一幕反思。留于发泄、止于思考的阴影之下，“灰色地带”会不会像暴力美学一样，成为下一段审美疲劳的主角？

　　本报记者 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