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工资、无编制、无职称,一直靠翻译的稿酬为生。他先后担任华东作家协会专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上海翻译家协会主席、上海文联副主席、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副会长等职,但没有一个是拿工资的,直到1996年被聘为上海文史资料馆馆员,才有了每月2000多元的“车马费”。他不是没有领导才干,也不是没有出山机会,“文革”结束,组织上曾邀他出任新成立的译文出版社总编辑,可为了把托尔斯泰全部小说翻译出来,他谢绝了。他说:“人生有限,一个人一生能做好一两件事,就是成就。”
对此选择,草婴一直无怨无悔。他有自己的逻辑:没有职称,没有单位,我翻译的选题不是可以更自由吗?可是,“文革”期间,为了这份自由,他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那时,肖洛霍夫被称为修正主义文艺的鼻祖,草婴作为他在中国的“吹鼓手”和“代理人”,“运交华盖”。在劳动改造中,先是十二指肠大出血,送到医院,胃被切除3/4;后来是从卡车上卸水泥,造成第十二节胸椎压缩性骨折,痛入骨髓,一年后虽然愈合,但就此落下病根。草婴一生翻译托尔斯泰、肖洛霍夫等作家的作品30余部,七八百万字,可以说绝大部分是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完成的。这是一种怎样的毅力啊!
草婴的夫人、原上海辞书出版社编辑盛天民介绍说,从事翻译的那些日子里,他每天五点半起床,先是锻炼身体,然后吃早饭。上午翻译,下午整理资料、看书。为了确保译文的质量,草婴给自己订了一个硬指标:平均每天只译1000字。草婴说:译者不是“传声筒”,也不是“翻译机器”,文学翻译更需要感情共鸣,只有感情被打动了,才能把自己融入原著那种氛围之中。
他翻译肖洛霍夫《一个人的遭遇》时,被主人公索科洛夫的善良所感染,“心情激动,一边擦眼泪,一边停下笔来。有一次,他的学生、俄苏文学研究者章海陵上门拜访,发现老师神情忧郁,思想不集中,过了一会儿,草婴难过地告诉海陵:“安娜死了……我,我刚才在翻译‘安娜之死’,心里真难过……”
草婴的耕耘为他赢得了荣誉。他是中国第一个获得高尔基文学奖的作家,得过“鲁迅文学翻译奖彩虹奖”,荣获俄罗斯“马克西姆·高尔基奖章”,并被俄罗斯作家协会吸收为名誉会员。但草婴的价值不止于此。作家冯骥才在《草婴先生》一文中说:“翻译家的工作不是‘搬运’别人的作品,不仅仅是谋生手段或技术性很强的职业。它可以成为一种影响社会、开启灵魂、建设心灵的事业。近百年来,翻译家们不常常是中国思想史的主角吗?”俄罗斯驻上海总领事柯富安这样称赞草婴:“您是连接两个伟大邻国人民心灵感情的拱梁……草婴这两个汉字表现出难以估计的艰苦劳动,文化上的天赋以及对俄罗斯心灵的深刻理解。”
对比时下某些人把“蒋介石”译成“常凯申”,把“水磨坊”译成“水淋淋的小姑娘”,两三个月就翻译一本十几万字的小说,草婴不仅足以让翻译界警醒,更让我们看到“翻译事业这座大山令人敬仰的高处”。
记者 徐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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