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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天书看宋江

时间:2009-8-8 16:40:45  来源:不详

  在封建时代,迷信是威服民众、快速提升人气、聚集力量的有效途径。很多举事者利用迷信鼓动大众思想,树立个人威望,同时寻得举事的正义性合法性的依据。那种种神异就像一团团迷雾,纷纷扰扰,这纷纷扰扰在迷惑众人眼睛的同时,也折射出神异制造者的真相,《水浒传》也不例外。

    一、为自己加冕--童谣
   “ 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这首童谣首次出现是第三十九回 ,蔡知府后堂, 黄文炳道:“不敢动问,京师近日有何新闻?”知府道:“家尊写来书上分付道:‘近日太史院司天监奏道:夜观天象,罡星照临吴楚,敢有作耗之人。随事体察驱除。’更兼街市小儿谣言四句道:‘耗国因家木……’因此,嘱付下官,紧守地方。”   
    此时宋江还在大牢里,要说是宋江为抬高自己在粱山的地位而编出来的,那简直是诬蔑。莫慌,我们且慢慢理会一下。蔡、黄的对话是私下交谈,别人无从得知的,且他们的职责是断绝谣言,绝不会宣扬。蔡知府审问宋江时确未提及,从戴宗梁山泊初会众好汉一节可以看出,就是刑警队队长戴宗都一无所知,囚犯宋江怎会得知?倒是蔡知府的家信含糊提及谣言,吴用的假回书中揣度成童谣了,这为宋江的发挥作了伏笔。宋江是直到要被砍头时,看了犯由牌才知道自己还“忘造妖言”了(见第四十回梁山泊好汉劫法场 白龙庙英雄小聚)。
    宋得救后,在华荣力挺下压过晁盖,破了无为军。杀黄时,宋江宣读的判决书里也没有提及童谣,只说“你如何只要害我三回五次,教唆蔡九知府杀我两个!”
    回到梁山排坐次时宋江再次自作主张,让新旧头领,分列左右,得到众人附和。随后酒宴上宋江说起江州蔡九知府捏造谣言一事,与众头领:“叵耐黄文炳那厮,事又不干他自已,却在知府面前将那京师童谣解说道:“‘耗国因家木’耗散国家钱粮的人必是家头着个‘木’字,不是个‘宋’字?‘刀兵点水工,’兴动刀兵之人必是三点水着个‘工’字,不是个‘江’字?这个正应宋江身上。那后两句道:‘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合主宋江造反在山东。以此拿了小可。不期戴院长又传了假书……”可见宋江被救后很快就知道了假书的内容,于是寻得机会好好的发挥一番。所谓黄文炳解童谣完全是宋江自说自画。宋江此番经营立刻见效,李逵跳将起来道:“好!哥哥正应着天上的言语!(41回)随后宋江又从玄女娘娘处得到了更为神秘的天书,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二宋江的政治主张与处世哲学
     天书、天言皆天机,与心机近也,常人不可揣测。《水浒传》中天书、天言(娘娘法旨)、词《满江红》相互照应,清晰的勾勒出宋江内心深不可测轻不示人的心机。
   娘娘法旨道:“宋星主!传汝三卷天书,汝可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他日功成果满,作为上卿。”(第四十二回 )这实际是宋江的政治主张。宋江上山立足未稳,就打定了自己的算盘:打起替天行道的旗号,走全忠仗义辅国安民之路,去邪归正——招安,才能位列上卿,光耀祖宗。说到这里,我们不妨再读一读宋江为自己量身打造的童谣,“耗国因家木……”首字“耗”已给自己定调,唯消耗而已。绝不同于方腊天书:“十千加一点,冬尽始称尊……”所以当李逵鲁莽的叫:“……做大宋皇帝……做小宋皇帝……杀去东京,夺了鸟位,在那里快活,却不好!——不强似这个鸟水泊里!”践越了宋江的政治红线时,戴宗连忙喝道:“铁牛!你这厮胡说!再如此多言插口,先割了你这颗头来为令,以警后人!”(41回)再到第四十四回 戴宗对石秀道:“这般时节当不得真!一者朝廷不明,二乃奸臣闭塞。小可一个薄识,因一口气,去投奔了梁山泊宋公明入伙,如今论秤分金钱,换套穿衣服,等朝廷招安了,早晚都做个官人。” 戴宗这句话颇耐人寻味。一投奔的是宋公明,把老大晾到了一边。二等朝廷招安了,早晚都做个官人。此时宋江还未对众人明言招安。第五十五回  宋江也只是含糊道:“某等众兄弟,也只待圣主宽恩,赦宥重罪,忘生报国,万死不辞。”直到第五十八回  宋江才对呼延灼明言招安。这说明宋江的先上山后招安的路线,戴宗很早就知晓,并认同这是很拿得出手的一面招牌,事实这一路线确实很得一部分人心,所以招安书一到“替天行道”马上变成了“顺天护国”。

  娘娘法旨道:“吾有四句天言,汝当记取,终身佩受,勿忘于心,勿泄于世。”“遇宿重重喜,逢高不是凶。北幽南至睦,两处见奇功。”此四句天言的前两句,正是宋江的处世哲学,是宋江多年为吏,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总结,也是其左右逢源的制胜法宝。“宿”指以宿太尉为代表的老好人式的官员,遇到这样的官员,恭敬有嘉,再奉上重金,当然喜事多多。“高”指以高俅为代表的奸邪势力。“逢高不是凶”,高俅心黑手狠,害得林冲家毁人亡,宋江怎么产生出常人看来荒谬的看法呢?原因有二。一、和宋江交往的各色人等无一个不对其敬服,“都称他做及时雨”,不关什么样的人在他的抚慰下都能安静下来,至少他自己感觉是这样。如:第三十三回“每日又只是宋江使钱。自从到寨里,无一个不敬爱他的。”第三十六回 满县人见说拿得宋江,谁不爱惜他。都替他去知县处告说讨饶,备说宋江平日的好处。”第三十七回 “宋江身边有的是金银财帛,单把来结识他们;住了半月之间,满营里没一个不欢喜他。”这使对自己的手段信心满满,他相信金银加柔软的身段是万能的钥匙,没有大不开的门。二、宋江虽然打起了“替天行道”的旗号,却从没有提出过“剪除君侧元凶首恶”。清君侧意味把自己置于奸邪势力的对立面,宋江很清楚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们再来读一读宋江的词作《满江红》:
  喜遇重阳,更佳酿今朝新熟。见碧水丹山,黄芦苦竹。头上尽教添白发,鬓边不可无黄菊。愿樽前长叙弟兄情,如金玉。统豺虎,御边幅;号令明,军威肃。中心愿平虏,保民安国。日月常悬忠烈胆,风尘障却奸邪目。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
    这词下阕完全是天言的翻版,宋江一路走来,似乎信心依旧。“风尘障却奸邪目”甚妙,不是斩杀而是障目,障目之物唯有金银与柔软身段尔。于是我们看到了奇怪的狠得牙根直痒的一幕:
    宋江“会集大小头领,都来与高太尉相见。各施礼毕,宋江持盏擎杯,吴用、公孙胜执瓶捧案,卢俊义等侍立相待。宋江开口道:“文面小吏……”第三日,高太尉定要下山,宋江等相留不住,再设筵宴送行,将出金银彩缎之类,约数千金,专送太尉,为折席之礼;众节度使以下,另有馈送。”(第八十回 )正是这“逢高不是凶”彻底撅断了林冲灵魂的脊骨,让人看到了“义”在“忠”挤压的苍白无力。

     三、“四海之内皆兄弟”背后的权力斗争
   《水浒传》中梁山众兄弟之间生死相依,义气冲天,少见争执,似乎这是一个极其理想的和谐社会。其实不然,这个群体和别的群体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其中晁宋之间的领导权之争是最主要的矛盾。我们透过权力斗争的衍生物——天书可管窥内幕。
      “……此三卷之书,可以善观熟视。只可与天机星同观,其他皆不可见。”(42回)娘娘既没有说谁是天机星,宋江也丝毫没有疑惑的去问,倒让我们读者感到疑惑。其实天机星即读懂宋江的人,所以天机星是谁,无须询问,寻得便知。43回“这里宋江与晁盖在寨中,每日筵席,饮酒快乐,与吴学究看习天书。不在话下。”看似淡淡的风平浪静的一句,却暗流涌动。梁山权力之争是“聚义”与“忠义”的斗争。作为大哥的晁盖高举“聚义”的大旗毫不松手,宋江的“忠义”即招安始终是摆不到桌面上的东西。这导致宋江与晁盖只会也只能筵席饮酒,同时表明宋江对晁盖的定位——架空,直到胁迫其追随自己的路线;而宋江与吴学究则是看习天书——倾心吐胆共谋粱山未来之大业,吴用是心领神会以生相许。宋江的软攻,终于逼得不善言谈不爱谈忠的晁盖跳了起来,借宋江的话,讲一番:“……俺梁山泊好汉自从并王伦之后,便以忠义为主,全施恩德于民……”以“这两个把梁山泊好汉的名目去偷鸡,因此连累我等受辱!”为由要斩来投宋公明大哥的杨雄石秀二人。(见47回)结果,宋江劝,吴用批,戴忠抗,众头领力劝,晁盖不得不免了二人。晁盖这一不合适的反攻使其大失人心。
    第五十三回  罗真人笑道:“贫道已知这人是上界天杀星之数……”第五十四回罗真人道:“……可救宋江,保国安民,替天行道,……汝本上应天闲星数,以此暂容汝去走一遭……”天魁星是谁,罗真人应该同样清楚,这就暗示本不想卷入权利之争的公孙胜已投向了宋江。到此晁盖的左膀右臂皆失。第六十五回托塔天王梦中显圣对宋江道:“……今特来报你:贤弟有百日血光之灾,,则除江南地灵星可治。”其实等于没说谁能治好,因为宋、吴均不知地灵星到底是谁,真正找来医生的是浪里白跳张顺。那么让晁盖报出地灵星又是什么用意呢?其一,晁盖能报出从未出场的地灵星,其他的已经出场的星也应该清楚。这是以补叙的形式告诉我们,当初晁盖明白自己已近乎孤家寡人。这样我们就能理解,第六十回当宋江再次以“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之名目,来“保护”晁盖时,晁盖却忿忿而极不领情地说:“不是我要夺你的功劳。你下山多遍了,厮杀劳困。我今替你走一遭。下次有事,却是贤弟去。”以及“我不自去,谁肯向前?”一句中的孤独悲怆之音。其二,作者对托塔天王匆匆出局的遗憾不忍,本节以谢幕的形式再次表现了晁盖以德报怨的宽厚胸怀,以及,义在政治斗争中的困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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