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辟疆在《影梅庵忆语》中回忆董小宛酷爱钟繇的书法，遍寻钟繇各帖临摹，但读到钟繇的《戎辂表》，见其中称关羽为“贼将”，以后再也不学钟繇的字了，改学曹娥碑。

    《戎辂表》又名《贺捷表》，是钟繇听说蜀将关羽被杀后，“喜不自胜”，向魏王上的庆贺表奏。我从小就是关羽的崇拜者，与董小宛一样，尽管也喜欢钟繇的书法，但绝不临写他的字。

    知堂老人写过一篇《谈关公》的文章，认为《三国志》记载关羽的事迹，“所可取者唯报曹归刘一事耳”，不过是普通的名将，“假如画在百将图传里固然适宜，尊为内圣外王则显然尚无此资格”。知堂老人见识通达，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虽然“看不出关羽神圣之处何在”，但是，历史上的孔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说过一些合情合理的话而已，“神圣之处”又何在呢？恐怕也没有资格封为“圣人”。再进一步，可以说人世间根本就不存在“圣人”。

    从历史看，孔子被封为文圣和关羽被封为武圣，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孔子是先由统治者封为圣人，然后让天下百姓顶礼膜拜，并用孔子来排斥异端，达到统一思想的目的；而关羽则先是民间崇拜，到了明朝万历年间才被统治者加封为关圣帝君，也未见历史上有拿关羽崇拜去排斥别的思想。从这一点上说，关羽封圣的害处，要比孔子封圣的害处小一点。

    对我而言，从小读《三国演义》继而崇拜关羽，并不是受了谁的号召，纯粹出自内心的喜欢，就像现在的小孩崇拜明星一样，喜欢并不一定需要理由。这样的崇拜并没有什么害处。而且，关羽身上最为显著的“义”字当先，也就是知堂老人承认的“报曹归刘”这一事，也是甚为难得。在这个充满见利忘义的社会，多少还有点益处吧。

    个人要崇拜谁，都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你不能强迫别人也像你一样崇拜这个人，尤其是你如果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同时也应尊重别人的个人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