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我就来偷冷饭吃,独自到灶头,从挂着的饭篮内拣大块的饭直往嘴里送,这淡饭的滋味简直无物可比,可以说是一生吃过的东西里的最美味吧。”(《同上》)可见当时真是饿极了。这事情很快被潘姨太发觉了,知道是周作人偷吃了,却故意对女仆宋妈说:“这也是奇怪的,怎么饭篮悬挂空中,猫儿会来偷吃去了呢?”本来这是俏皮的挖苦话,可是引起了周作人的反感。他心想,必要的时候就继续偷吃下去,你自管去说,我才不管那一套!好在宋妈很有些侠气,看到周作人孤寂无依,常把自己做的“六谷糊”给他吃,玉米面加上白薯块,虽是乡下人的饭食,但周作人觉得很香甜。另外,周作人对潘姨太也并没有恶感,她人并不坏,只是地位造成了某些让人不喜欢的性格。因为是北京人,喜欢京剧,有时不知从哪里弄来《二进宫》这样的石印戏本,她不会徒手写字,周作人便帮她描一本,自己也按上面的小字抄一本。潘姨太和自己的小姑姑同岁(1868年生),住在花牌楼的时候也不过刚过30岁。一个30岁的女人陪着一个在监狱里的老头虚耗青春,其内心深藏的连她自己都难以发现的凄楚,在周作人心里生发出许多同情,继而渐渐成为他关注旧时代妇女命运的一个活例。
花牌楼的时光流动得不能再缓慢了,有时让人感觉似乎静止了一般,就是在后窗的狗儿山下伫立很久也出现不了一个行人。周作人每天都在想念百草园,想念哥哥、三味书屋和那些快乐的日子,他不知道在杭州究竟要呆多久,他只有听从家里的安排,在孤寂中打发看不到头的时光。每天吃过饭,太阳照进窗户的时候,他就坐下来读书,在书中寻找乐趣和慰藉,他读《陶庵梦忆》、读《长物志》、读《槎上老舌》,还有《於越三不朽图赞》和《琅嬛文集》,记忆最深的当是石印的《阅微草堂笔记》和小本的《淞隐漫录》,都是颇为有趣的闲书。看书的间歇,他便提笔描字,一边仔细谛听着三姑娘的脚步声。不知为什么,他读书总有走神的时候,那是希望看到三姑娘的笑脸在虚掩的门里突然闪现,她的怀里总抱着一只听话的猫,有时,周作人真想抱过来,感觉一下它那毛茸茸的温暖和微微抖颤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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