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在人类历史中夹杂一段漫长的缠足历史,多少是令人诧异难解的。尤其是缠足后小脚的X光照片公布于世之后,那畸形的恐怖线条,让人悚然。而高彦颐要说的,并不是缠足作为一种残害和侮辱女性的策略在历史传承起合中的运行模式;相反,她要说的是,缠足,一经成为某种生活现实后,女性对它的真实态度,有畏惧,有挣扎,也有主动的接受和并不缺乏悦意的执行。纵然是在现代,最为女性成熟意味的标志之一的高跟鞋,未尝没有对女性的身体造成损害,但是大部分女性,还是会选择穿高跟鞋,迷恋那一袭曼妙悠扬的自我影像。怪才辜鸿铭对缠足的赞赏,遭致很多人责诟,但是他的观点,其实在一个侧面揭示着女性自我体认的一个现实,对美的追求,而这种美,既是源自人类某些固定的审美模式,也诚服于某个文化政治的规范,“缠足”融合了这两点,执行缠足的女性却可能在前一种的有力牵引下,陷入后一种的悲境里。
高彦颐始终拒绝把缠足看作一种女性为社会权利结构损害的证据。从现代语言学的观点来看,人的自觉意识很容易被麻痹,一旦麻痹了,那套笼罩他们的日常生活的语言便会成为他们思想的自动表达。因此,男性对“金莲”的赏爱,也是带有被麻痹的成分的。高彦颐不无尖刻地说出了一个真相,缠足后的脚,是需要那些美丽的脚服来修饰的,否则那畸形的丑陋将挑战男人的情趣,真相离想象中的美好实在是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步步生花”的文学表达,是愚蠢而缺乏自我判断的男性虚构出来的景象,同时,又是被缠足的女子深刻体会到的。只是后者处于缄默中,而且是自觉的缄默,因而对畸形和丑陋的遮蔽与修饰,成为妇女生活里隐秘的体验。那些精致美丽的鞋袜,把丑陋转换成美丽与魅惑,未尝没有愚弄男性的意味。
当人类文化发生漂移之后,历史的深处往往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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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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