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一介:这当然是一方面,在自身文化里找力量当然没有问题。但现在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如果不吸收别人文化的长处,就不能适应整个世界发展的节奏和要求。
从现代来看,其实文化的发展既是民族的,也应该是世界的。如果仅是民族的,不可能解决全球化的问题,但全球化已经把世界各个国家联系到一起了,不解决全球化的问题,民族化也就得不到真正的发展,我们的文化也不可能被其他国家所接受。因此,文化实际上有一个“源”和“流”的关系。我们的文化有很长的文化流程,同时也有源头,我们的源头就是夏、商、周三代文化,也就是现在的“五经”,《易》《诗》《书》《礼》和《春秋》,《乐经》丢失了,这是我们文化的源头。如果一条大河从源头开始流,一定要有很多支流丰富它才行。长江之所以为长江,是因为有嘉陵江、汉水等各个支流,才可以变得越来越宽阔。从文化上讲,中国在春秋战国时代,文化就已经具有多元性,齐鲁文化、三晋文化、秦文化、楚文化,还有吴越文化等等,这些文化组成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文化,到汉朝才把它们统一成庞大的汉文化,后来,佛教进入,如今则是西方文化的进入,我们的文化从源头流下来,也正在变得越来越广阔。
《北京》:您觉得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有什么主要的不同?
汤一介:西方文化是一个外在超越型的文化,特别是哲学这方面。中国文化,就中国哲学而言,是内在超越型的文化。西方哲学是从古希腊哲学发展而来,古希腊哲学从柏拉图哲学来看,理念世界和现实世界是二分的,两者没法沟通。这个传统一直发展到西方近代,特别是发展到笛卡尔哲学,它认为人和自然或者说人的精神和物质是两个世界,只要研究一个就可以不研究另一个,这是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讲到的。所以,从西方讲,他们要超越就要靠外力,因为西方是基督教世界,人自身没有超越的力量。
但中国文化恰恰相反,“儒、释、道”三家都主张内在超越。儒家讲,经过自己的道德修养可以超越自我和世俗。比如《大学》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说一切以修身为本。而且,孟子还讲过“上下与天地同流”,是说靠人自身的力量,人的精神境界可以达到跟天地合一,这也不需要外力。再说佛教,中国的佛教实际上与印度佛教有很大不同,能代表中国佛教的是禅宗。印度禅宗主张“静”,通过“静”来体现境界的提高。中国禅主张“觉”,只要觉悟了就可以成佛,“一念觉即佛”,也就是说坐禅、念经这些外在形式并非是最关键的,重要的在于是否觉悟,这就是一种内在超越的东西,完全要靠自身。最后说道家,特别是道教,有一句话表达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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