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少有的五世不斩的官宦之家;而其长盛的奥妙,或许就在这两座藏书楼里。黄庭坚说得好:“万卷藏书宜子弟”。年年月月,这两座藏书楼里所散发出的书香,汇聚一股气场,形成一个氛围,好比杏花村、茅台镇上空数百年积累的酒菌层使得该地酿出的酒特别好一样,曾氏子孙在书香的气场与氛围中长大,也自然就非同寻常。
但后来,这些藏书连同曾氏父子的文档,在富厚堂里都看不到了。上世纪40年代末,富厚堂变为公产。房屋和各种器具都是有用的,藏书楼的物件却没有人要。富厚堂的新主人打算烧掉省事。此事被省里知道了,发下话来:将文档和书籍运到长沙。不久,这批文书被运到省图书馆。那个年代,从富厚堂里出来的东西理所当然地受到冷遇:书籍被闲置,曾氏的文档则被锁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里,从此以后无人过问。“文革”期间破四旧,这批文档因被遗忘而侥幸没有被烧。到了80年代,国家走入正途,抢救近世史料成为学界要务,有年长的学人记起这桩旧案,人们这才发现,这批档案的文字数量竟然是当年刻本《曾文正公全集》的三倍,便决定予以整理出版,于是乎,才有了1500万字的《曾国藩全集》。
每次肃立在藏书楼畔,我心里总不免有一点遗憾:若当年这里的书籍和文档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有多好!然而今年夏天,当我随同看娄底的全国各地作家,再次来到富厚堂时,面对着往来如织的参观者、即将大兴土木的荷叶山水以及文正书店里陈列的众多曾氏研究专著,心里忽然有一番新认识:以曾氏的身份,富厚堂藏书楼中的藏件能躲过两次劫难,已经是奇迹了。它们走出富厚堂,进入公众图书馆,所发挥的作用应该更大。尤其是那批百年老档居然还能得以全部整理出版,轰动海内外(美国报纸称之为“其重要性完全可以和中国发射一枚新的导弹或卫星相比拟”),从而引发了一场方兴未艾的曾氏研究热潮,更是难逢难遇的文化幸事。如今的局面,岂不比藏于私宅秘不示人好过千倍万倍!富厚堂的藏书楼应无遗憾。
(本文作者为著名作家,所著长篇小说《曾国藩》获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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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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