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吃不饱的食堂要它干什么？” 


　　周总理在武安进农户上炕头掀锅盖吃窝头


　　1961年春，周总理在武安县伯延公社实地调查，公社食堂即是此行重要一项。在前后4天的调查中，这位开国总理吃到了真正的食堂饭，听到了来自最基层群众的真心话语：“食堂不好，食堂吃不饱！”所见所闻刺痛了周总理，他紧锁眉头，“这吃不饱的食堂要它干什么？”此后不久，全国大食堂逐渐熄火。


　　-羊能上树？伯延树叶全叫人吃了 


　　伯延村民房鸿业今年66岁了，1961年，房鸿业尚是18岁的小伙子。他回忆，那天是1961年5月3日，“总理穿着灰色中山装，走在人群中间，边走边和街道两旁的村民打着招呼，感觉很亲切。”


　　周总理偕同邓颖超来到武安后，住在部队一个营房，每天早饭后乘车到伯延，晚饭前返回驻地，中午在伯延就餐，开始了对伯延的4天考察。


　　房鸿业说，那时每人每天是7两，吃不饱饭，有很多村民都去捋树叶吃，时间长了，树叶也被吃个精光。有一天，周总理和邓颖超等人步行到村外，看见大道两旁的树叶都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周总理问：“杨树怎么这个样子，树叶怎么没有了呢？”陪同的干部忙说：“叫羊吃了，羊吃了。”哪知这话正好被路旁放羊的听到了，便反问：“羊能上树吗？”周总理心里明白，树叶是人吃的，不是羊吃的。


　　-“偷袭”食堂，总理吃到真正的食堂饭


　　到伯延的第一天中午，总理提出到食堂就餐，他看见为他备了猪肉和炒鸡蛋，就奇怪地问：“平时你们也吃这么好吗？”食堂的人支支吾吾，总理让工作人员把肉和炒鸡蛋端走了。


　　周总理决定“偷袭”食堂。一天，他悄悄来到另一个食堂，炊事员一见总理来，连忙盖锅盖。周总理揭开锅盖，见里面还剩些玉米糊糊，拿碗就盛。炊事员慌忙用毛巾替总理擦擦黑黢黢的碗。周总理摆手，“这没关系，不用擦。”


　　吃了玉米糊糊，周总理心里知道了一些真实情况。还有一次，周总理到一家烟囱冒烟的人家去走访。当时大家都在食堂吃饭，很少有人家烟囱冒烟。周总理在这位老汉家，揭开了他家冒着热气的锅盖看，屋里光线不好，锅里像是在烧开水。盖上锅盖后，他看见地上有榆树叶子，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一次掀开锅盖，仔细观看，竟发现锅里是榆树叶子和粮食混合的稀糊糊。


　　这不明摆着社员在食堂吃不饱吗？“这吃不饱的食堂要它干什么？”出门后，周恩来自言自语，声音还不小。


　　-食堂不好，张二廷性格直爽不说谎


　　据房鸿业回忆，当时的社员张二廷“性格很直爽，不会说谎话”。一天，周总理在街上看到张二廷，便上前问，“你在这儿住？”说着便要到家里去看看。房鸿业说，“其实张二廷没认出是总理，只看来人衣着像干部，加上平时说话就没多少顾忌，所以总理问什么，他都直说了。”开了几次座谈会，周总理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食堂不好”，但通过聊天也知道张二廷说的都是实话。


　　5月6日，周总理又一次召集干部群众开座谈会。这次座谈会，来了不少人，张二廷也在其中。座谈会上，总理开场白是：“前两天，和干部座谈，和社员座谈，那是背靠背。今天，因为大家敢说话了，干部和社员一起座谈，这是面对面。中央、省、市、县、公社、大队、小队七级，一层管一层，但反过来是群众管我们。”谈到食堂问题时，一开始，很多群众仍有顾虑，说了违心的话。


　　-敢说实话，总理和张二廷交朋友


　　座谈会上，周总理看见张二廷在一旁默默无语，就想听听他怎么想。没想到，张二廷反问总理，“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总理回答当然听真话。


　　张二廷接着说，“要说真话，刚才说的食堂好，全是假话。食堂好？食堂吃不饱。”周总理神情异常认真，“为什么吃不饱？”


　　“总理你算算，一共几两指标？公社领导、炊事员多吃一点，他们的老婆孩子爹娘老子再多吃一点，干部多吃一点，到我们社员嘴的才有三四两，能吃饱吗？要自己做，汤汤水水的总能糊饱肚子……”二廷的话像拉开了闸，大家七嘴八舌诉说吃食堂的苦衷，有人竟嚎啕大哭。


　　此时，二廷又冒出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再过两三年，你也会饿死的。”这句话不仅使在场的干部群众都惊呆了，就连周总理也惊呆了。半晌，周总理一拍桌子，大声对二廷说：“好！你说为什么过两年连我也会饿死？”


　　“说就说，我们吃不饱，没劲干活，地里打不上粮，没有粮食往上交。一年不交，有国库，两年不交，还有国库，三年不交，国库还有吗？当总理也要吃饭，国库没粮，你能不挨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二廷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深深刺痛了总理。他慢慢站起身，拉住二廷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我周恩来走南闯北，很少有人能说住我，今天算你行，说住了我。二廷，咱们交个朋友吧！”


　　在这次座谈会上，周总理说，“乡亲们，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我这个总理没有当好，让大家挨饿了。食堂办不好，就不办。”在伯延调查的4天中，周总理进农户、上炕头、掀锅盖、吃窝头、喝胡萝卜缨子汤，先后召开了7次会议。5月6日，临离开伯延的时候，周总理亲口告诉大家：伯延解散食堂！并通知食堂给社员发口粮，到10日之前要将农民生活基本安排妥当。(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