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是不讨巧的”
汪曾祺先生曾对我说过:“你别看他们写得长,他们最终是不讨巧的。”
汪先生究竟何时对我说的,是蒲黄榆还是福州会馆,是夏天还是冬天,是睛天还是雨天,我现在一点印象没有了。但是我敢发誓,汪先生肯定对我说起过这句话。这句话也不可能来源于汪先生的文字,你翻遍《汪曾祺全集》,不可能找到这句话。汪先生倒是写过一篇短文《说短》。他也说过:
“以己少少许,胜人多多许。短,是对读者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短,才有风格。现代小说的风格,几乎就等于:短。”
扯起这个话题,我想首先是我的苦恼。有一个时期,我发表了一些东西。但都是极短的文字。一个小说,我连一万字都写不到,八千字都挣命,一般五六千就不错了,大多数是三四千字。一个时期,长,才能上头条,才能压得住,有力量;而短,则是配料,往往忝列刊物后面几条。而得到转载的,仍是头条的,还大多是长文。而读者呢,一般评价作品,长,代表厚重、丰富;短,喝!小文章!豆腐块!还是有看轻的意思,难以产生影响。汪先生自己提倡短,有机会也会竭力发表自己的文学主张,而汪先生产生影响的作品,恰恰是他较长的两篇,即《受戒》、《大淖记事》。
我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像蚕“上山”一样,“绵”在了里面,不能自拔。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次我与汪先生说起了这个话题。汪先生坐在那里,依然是那个黑色皮圈的转椅,他斜侧着脸,阳光打在他略带一些卷曲的、稀疏的白发上。他下断论似的说:
“你别看他们写得长,稿费现在多拿一点。但最终是不讨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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