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红渠：逼学生“还债”

        借你1分，还我10分

　　去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11月，校园里那几棵大树的枝桠就露出了颓败的灰色表皮。学军——这个以校风严谨著称的省重点中学里，总是很少有阳光和煦的日子。天高云淡的南国之秋被压缩了，耳边是还未消散的暑气和聒噪的蝉鸣，可风吹过脸颊已经有些凛冽。在这个规划整齐、一尘不染，连冬青也被修剪成几何状的校园里，过早地被寒冷与肃穆染成了铅灰色。和往常一样，我勾着脑袋，数着台阶，四层楼对我来说就像一座没有尽头的高塔。我扶着冰凉的墙，只觉得乏力，抬起头，嵌满灰色马赛克的台阶诡异地交错旋转——眩晕，坠落……我抱着肩膀蹲了下来，头有种撕裂的疼痛。一个和我一样晚到的同学提着书包冲上来，路过我的身边，惊疑地看着蜷缩着的我。在确定我的身份后，一把扯起我，我就像纸鸢一般被他拖到教室。刚入座，同桌就悄悄探过脑袋，压低了声音说：“历史卷子在你抽屉里，听说不及格的要写检讨，还要和家长联系！”我悄悄把抽屉里的试卷移出一角，上次已经不及格了，如果又不及格……那一定是惨不忍睹！我有些害怕，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把卷子抽了出来，鲜红的59赫然跃入眼帘。哦，不是吧？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同桌眼尖，正当我要把试卷塞回抽屉时，她发现分数边上有个小小的加号，后面有个“1”字。这就是说，我及格了！虽然只有一分，却一下子把我拉回到了“生死线”。惊喜之余，我仔细翻看了试卷，没有发现哪个地方出了差错，却发现分数底下还有一行用红笔写的字，写着：“借你1分，以后还我10分！”多么奇怪的一句话，原来分数也能用来放“高利贷”！可这种感觉就像一杯暖暖的ESPRESSO，在这个瑟瑟的深秋让我体味到前所未有的温情。随之，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太清晰的形象，整整半个学期，我都没有注意过的我的历史老师——吴红渠。带着感激与感动，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独立订正，忽然发觉，印在课本上的文字，也不那么讨厌。

　　我的“还债”生涯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我开始了我的“还债”生涯。可能因为之前荒废的太多，现在打开簇新的课本，有点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我只能老老实实地把书从头到尾看一遍，找出不理解的地方问吴老师。每次她总会用很轻松的方式切入，把枯燥的史实讲得生动而有趣，她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两团软软的棉花糖，特别有感染力，以至于我常常无法把她与“老师”这个严肃的词汇联想到一起。每当吴老师带着新鲜的空气走进教室时，灰灰的墙壁顿时明亮起来。月考中我考了75分，不算很好的成绩，却意义非凡。吴老师笑了，告诉我，我会更好。四月，天是很淡很浅的蓝，棉絮一样的云恋恋地缠绕着远处高楼的屋檐。我总喜欢在这样美好的午后跑去向她提问，把整理好的笔记给她看，她告诉我，只要坚持，就会有盛夏的果实，甜美的。当我的付出没有立刻得到回报时，我就会想起她的话，相信只要坚持，再黯淡的花朵都会盛开得灼灼红艳。期中考试成绩是86分，班级第二。对于以前常常在及格边缘徘徊的我来说，这个成绩，足以让自己满足，可她却说，我应该走得更远，我应该是第一。因为，她从未把我看作一个后进生，在她的眼里，每个学生都可以成为第一。

　　“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终点”

　　很多事情的发生，常常是一种惯性的支持，对我而言，预习，练习，提问已经成为了一种惯性，成绩也以惯性的姿态稳定上升。终于，在一次测验中，我得了92分，是最高分，这次成绩并不是很重要，却又是一个自我的超越。那天的天空澄净得没有一丝云，只有愈来愈深的蓝向着天空的四周扩散。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这般安详；我以为，我从此走出了乌云。可命运，恰似一个圆，从哪里开始，就注定要回到哪里。期末前的一次测验，我的考卷上，又赫然一个鲜红的59，可这次，没有额外的加分。心情跌落到了极点。吴老师让我们写一份总结，原来可以说没好好复习，现在，却不知该从哪里找问题。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我为自己的成绩掉眼泪。我只能问她，是不是不够努力？其实我明白，这不是原因。在发回的试卷上，她没有像别的老师那样说，偶然的不要紧，要继续努力之类。她告诉我：“我想到了一个境界再上一个境界需要一个‘蜕皮’的过程，可能会有艰难。过去了，就豁然开朗了。”她阐述了一段曲折的必然性，是在告诉我，这次表面的失败，是为了更坚实长久的成功。期末考，我没有让她失望，考了第一！此时，已是盛夏，再过一年就到了她所说的采摘果实的季节了，而她，也要离开我们班了。高三在即，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缅怀离别。我想，今后无论我走在命运这个大圆的哪一处，都会一直记着她的话：“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终点。59，可以是起点，也可能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90，可以是努力很久的结果，也可以是更上一层楼的开始。”

          学军中学高三（7）班　应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