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于丹在北京[注: 北京有着三千余年的建城史和八百五十余年的建都史，最初见于记载的名字为“蓟”。民国时期，称北平。新中国成立后，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电视台“感悟”了几天“人生”，从茶到酒的开悟。每期都是花团锦簇的语言，配雅趣盎然的意境，每期演讲都繁复而华丽，但是我必须得说，于丹把我“齁”住了。

“齁”是土语，形容一种食物比如糖或者盐，因为放得太多，味道太浓，让吃下去的人觉得口渴，迫不及待地要饮水稀释，于丹这次的演讲就给人如此感觉。也许是她知道的历史太多，太有急需展示的体悟和文采，才使得每场演讲都因为典故密布、心得迭出而失真，穿着考究的中式服装，坐在吧凳上口若悬河的于丹，居然有些做作了。

中国画里有留白的讲究，那些空白之处，既是画家画笔、意境的延续，也是对观者的关照和信任，后者可以在那里放纵自己的理解和想象。靠推广中国文化[注: 中华文化，亦叫华夏文化、华夏文明，即汉族文化，汉文化。且流传年代久远，地域甚广，以文化圈概念亦被称为“汉文化圈”。中国文化不但对韩国、日本，]起家的于丹，不该不知道这一点，在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不给听众喘息机会的演讲，有点像洗脑。

我一个同学在北欧行医，有个秃顶的外国人因为遍试当地西医无效而找到她的诊所，但当时诊所里现成的中成药很少，无奈之下，只得选了和他的病性最接近的“六味地黄丸”，吃了半年之后，居然真的长出了头发，让我那同学非常意外。因为如果在中国，即便是医生仔细辨证，专门为一个脱发病人量身定做一张中医处方，都未必能有这样好的效验，原因何在？因为北欧的那个病人从没试验过中药，他的经络也从未被打搅，自然有很多留白之处容得中医妙手回春。

人的腿上有个穴位叫“足三里”，这是可以起到强壮作用的穴位，所以有话形容，“每天按摩足三里，等于吃只老母鸡”。养生热开始以来，针灸门诊中经[注: 中经，医学名词，中风类型之一。-zhongjing]常见到“足三里”这个穴位被按得颜色变黑甚至皮肤出现深坑的人，全是因为每天不间断地让自己不花钱地“吃鸡”，问其效果，却少有明显感觉者，其实这不是“足三里”的疗效问题，而是这个穴位已经被刺激得麻木了，不敏感了，而恰恰是施加刺激和停止刺激之间的落差，才能发挥穴位的治疗价值。

有句谚语：“永远离不开的天堂就是地狱”。无非是形容即便永远被幸福充斥，但只要一成不变，只要没有留白之处，人也会被“齁”住，会厌倦。我被于丹“齁”住的那几天，胡同里的家长里短倒是让我想起了天堂。

●佟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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