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的三条生命

　　——为殷夫百年诞辰而作

　　李朝全

　　1910年6月11日，诗人殷夫出生于浙江象山。1931年2月7日夜，殷夫被国民党秘密杀害。去世时尚不足21周岁。一个生命的钟摆停在了20岁的轨道里，一颗心停在了深夜里。这是一位革命者，一名诗人。他以血与火一样的青春，书写了现代文学史上壮丽的一节篇章。

　　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但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生命延长传续，乃至扩展成三条生命。

　　人的第一条生命是生理的、身体的。在这一层面上，殷夫是短命的，英年牺牲。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永远是21岁的青春面容。而在那短暂的21年里，他以火一样的热情投身革命，一往无前地用青春和生命去追求真理和光明、诗歌和文学、未来和希望。他的生活如火如荼，挚诚炽烈，经历崎岖曲折，四进监狱，不屈不挠地抗争，锐不可当地呐喊向前，冲锋陷阵，时刻准备着为阶级献身，为真理和革命牺牲，并最终死在了征程上。鲁迅先生说：“使一个人的有限的生命，更加有效，也即等于延长了人的生命。”

　　人的第二条生命是社会的生命。殷夫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一个大写的“我”，一个大写的“人”字。他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给了阶级、革命和社会，在上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的左翼和无产阶级文学运动、革命和战斗生活中留下了印记、声名和影响，为革命文学建立了卓越功勋。绿原有一首诗《诗人》似乎是专为他而作的：“有奴隶诗人/他唱苦难的秘密/他用歌叹息/他的诗是荆棘/不能插在花瓶里/有战士诗人/他唱真理的胜利/他用歌射击/他的诗是血液/不能倒在酒杯里”。

　　殷夫就是这样一位战士诗人、奴隶诗人！鲁迅先生当年曾敏锐地看到了殷夫诗作的价值，指出，殷夫的诗“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前驱者的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的憎的丰碑。……这诗属于别一世界”。

　　殷夫诗歌的成就主要体现在政治抒情诗、红色鼓动诗方面。但与当时盛行的比较空洞苍白的呐喊与战叫不同，殷夫的诗有着深刻的个体生命体验、个人情感和思想在内，有着坚实的现实内容和背景，有着生动鲜明的形象，因此具有更高的艺术价值。

　　在纪念“五卅”惨案的诗歌《血字》中，殷夫形象地勾画那震惊中外的一幕，并发出召唤：

　　“五卅”哟！立起来，在南京路走！把你血的光芒射到天的尽头，把你刚强的姿态投映到黄浦江口，把你的洪钟般的预言震动宇宙！“五”要成为报复的枷子，“卅”要成为囚禁仇敌的铁栅，“五”要分成镰刀和铁锤，“卅”要成为断铐和炮弹！

　　诗句铿锵有力，恢宏雄劲，情感饱满。

　　在《别了，哥哥》中，他毅然决然地同自己的哥哥所代表的旧家庭和统治阶级告别，这也是与自己的过去告别，正式走上革命道途。殷夫鲜明地提出，自己“只望向真理的王国进礼”，要与劳工大众心灵起共鸣，“想做个普罗米修士偷给人间以光明”，他知道前途“满站着危崖荆棘”和黑死白骨、冰雹风雪，但他依然将勇往直前，直到与自己哥哥“隶属着的阶级交了战火”！

　　他坚决地把个人融入群体之中，始终自觉地行走在战斗的抗争的大众行列中，并为此信心百倍，倍感自豪和英勇。如：“我融入一个声音的洪流，/我们是伟大的一个心灵。/满街都是工人，同志，我们”“我们是谁？/我们是十二万五千万的工人农民！”(《我们》)

　　一个人，一旦将自己的生命融入了群体的事业之中，他个人的有限生命也便得到了延长。殷夫短暂的一生写战斗诗篇，教导学生参与抗争，编革命文学刊物，参加实际的游行……在群体之中，他的生活永远充实而丰盈，情绪充沛而高涨。作为“左联五烈士”之一，他青春凋零陨落了，但他的群体生命、社会生命却始终延续。他的优秀诗歌亦在代代传诵，激动着读者，鼓舞着人们。鲁迅先生早已预见及此。他在指出殷夫的诗属于别一世界之后，说：“那一世界里有许许多多人，白莽(即殷夫)也是他们的亡友。单是这一点，我想，就足够保证这本集子(指殷夫诗集《孩儿塔》)的存在了”。——殷夫的诗是属于无产阶级劳苦大众的，殷夫正是他们的朋友，而未来的世界无疑是劳苦大众的，因此殷夫的诗集不会消亡，殷夫的生命虽亡犹存！

　　人的第三条生命便是精神的和灵魂的生命。殷夫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他和其他烈士一起，用鲜血震撼和激励了包括鲁迅在内的一批有识之士。有鲁迅为“左联五烈士”所作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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