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天华,字星台,号思黄,湖南新化人。是杰出的资产阶级革命家。生于清光绪元年正月二十九日(公元1875年 3月 6日)[1] 光绪二十二年(1896)在新化资江书院读书。光绪二十四年(1898)考入新化实学堂。光绪二十六年(1900)到长沙岳麓书院、求实书院游学。光绪二十九年(1903)官费留学日本,入东京弘文学院师范科、东京法政大学学习。光绪三十年(1904)与黄兴等人在长沙组织革命团体“华兴会”,计划发动起义,光绪二十一年(1905)在日本与孙中山、黄兴、宋教仁等发起成立“中国同盟会”,首任书记部负责人。并参与创办同盟会机关报《民报》,任撰述员。光绪三十一年(1905)反对日本政府颁布的《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即《关于许清国人入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程》),为使国人警动,力学爱国,毅然于12月6日投日本大森海湾,以示抗议。光绪三十二年(1906)陈天华灵柩运抵长沙,革命党人组织千人追悼大会,议公葬岳麓山,为清大吏所阻。因而激发广大群众的义愤,全城万人白衣白旗渡湘江送葬。民气之盛,前所未有。当时毛泽东主编的《湘江评论》记述:“义葬陈、姚……惊天动地可记的一桩事。”“自长沙城中望之,全山为之缟素。沿途军警,为之震慑,呆若木鸡,莫敢谁何。”可见陈天华之死显示了这位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家的光辉业迹,产生了反封建的惊天动地的巨大反响。
陈天华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文学家,曾被誉为“革命党之大文豪”(曹亚伯《武昌革命真史》)。他创作的弹词、杂剧、小说、散文表现了强烈的反帝、反封建的斗争精神,具有宣传资产阶级革命派政治理想的积极意义,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斗争中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辛亥革命时期,陈天华的《猛回头》、《警世钟》和章太炎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邹容的《革命军》,在当时是四部影响最大的作品。如冯自由《革命逸史》所说:“所著咸用白话文或通俗文,务使舆夫走卒皆能读之了解,故其文字小册散播于长江沿岸各省,最为盛行,较之章太炎《驳康有为政见书》及邹容《革命军》,有过之无不及。……就中以《猛回头》、《警世钟》二种为效力至伟。”《大坂每日新闻》载《东报论中国革命党之历史》中说:“而彼等自此遂专于出版物鼓吹排满主义,故虽东京,发刊此种杂志之数不下十余种,就中最有功于革命者为四川邹容、湖南之陈天华两人,故当时可称为革命文学之最盛时代也。”可见陈天华的作品曾得到极高的赞誉,在我国近代文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陈天华于1903 年撰写了著名的《猛回头》、《警世钟》,效果极为深广,曾在辛亥革命中起到震憾人心的鼓动作用。1904年开始创作的长篇小说《狮子吼》,强烈地表现了反帝反封建思想。至1905年作者蹈海自尽时,仅完成八回,全书未完。陈天华逝世后,中国同盟会机关报《民报》从第二号开始连载,始得公开于世。整部小说虽未完成,但内容却异常丰富,描述亦生动感人。所以辛亥革命领导人谭人凤说:“陈天华小说动众。”[2]不仅如此,陈天华创作小说是要强调宣传鼓动民主革命的作用,重视小说创作的地位和影响。这在《狮子吼》中表达了他的小说观点:
绳祖道:“现在求学,固是要急,但内地的风气,不开通的很,大家去了,哪一个来开通风气?世界各国,哪一国没有几千个报馆!每年所出的小说,至少也有数百种,所也能够把民智开通。中国偌大的地方,就应十倍之了。不料只有近海数种腐败报,有新理想的小说,更没有一种了,这民智又怎么能开?民智不开,任凭有千百个华盛顿、拿破仑,也不能办出一点事来,所以弟想在内地办一种新报,随便纂几种新小说,替你们打通一条路,等你们学成回来,就有帮手了。”众人叫道:“很妙很妙!赞成赞成!如今的事,复杂得很,大家只有分头办理的法,我办我们的,你办你们的,倒是并行不悖的事了。”[3]
他认为创作小说能够开通民智,改变国内的风气,使民众了解反帝反封建的斗争意义。提倡新理想小说,与改良派不同,不是宣扬保皇主义,而是要实现推翻专制、建立共和的理想,至于小说的作用,与革命工作是互相配合,并行不悖的协作关系;与改良派不同,没有片面夸大小说的作用。从以上几点看来,陈天华的小说观较之改良派更为完整全面一些,符合革命派斗争的实际需要。由此看来,在资产阶级革命派的关于小说理论及小说创作实践方面,《狮子吼》均有相当深钜的历史意义。在我国近代文学中,它占有重要的位置。
(二)
《狮子吼》于1904年开始创作。第一回有“西洋以耶稣降生之年为年号,到今年是一千九百零四年了”[4] 一段文字。又见《警世钟》1904年增补本卷首有化名“狄必攘”的《题辞》[5] ,狄必攘则为小说《狮子吼》中的主要人物。陈天华约于1905 年10 月写的《国民必读》一文中说:“在我们国民,要认清结会的事,为富强中国的根源。无论如何禁治得严,都要冒禁结立的。但要仿照文明各国结会的办法(在下后日当另有一书详言之),注眼政治上、学问上、事业上,不要仍如从前的结党营私,及为不正之事结合,这是顶当记着的。”[6] 此说“另有一书”,当指《狮子吼》。这本小说写了“强中会”、“岳王会”结会的情况及办法,是从政治上、学问上、事业上着眼描述的。这说明小说《狮子吼》于1905 年10 月仍在写作。陈天华于1905 年12 月8日投海身亡,全书并未写完,亦未出版,故作者生前无人提供这部小说的任何信息。
发现小说《狮子吼》手稿本的是陈天华的好友和同志宋教仁。这位撰写过《陈星台先生〈绝命书〉跋》及《烈士陈星台小传》的作者,于1906年1月22日至东新译社查询陈天华遗文时,得《狮子吼》小说原稿。他在《我之历史》记述了事情经过:
(1906年)一月二十二日,巳初,至会馆与门番算代售《民报》帐。巳正,至东新译社方曾抟九,询陈星台遗文存者有几,遂得其《狮子吼》小说及所译《孙逸仙传》,余皆欲为之续竟其功者,遂持回。抟九欲再刻其《绝命书》,乃偕抟九至秀光社,属该社用《民报》中该书之纸型印刷焉。[7]
宋教仁得陈天华《狮子吼》手稿后,在《民报》“小说”栏分期连载,共刊七期,即从第二号至第九号,只第六号未刊。从《民报》第二号与宋教仁日记对照来看,宋教仁是立即在第二号发排的。日记说用《民报》纸型再印陈天华《绝命书》,而在这期上刊登了《陈星台先生肖像》、《烈士陈星台小传》、《陈星台先生绝命书附跋》、《祭陈星台先生文》和《狮子吼》。陈天华的《中国革命史论》是续第一号的未完稿[8]。看来编辑者有意使这一期《民报》成为纪念陈天华逝世的专号,是有目的地发表小说《狮子吼》的。
从发表的《狮子吼》来看,不仅全文未完,已写成的也有残缺的情况。如第三回的《爱祖国歌》缺了歌词,第五回樵夫的歌词原略,第八回中缺一段。《民报》发表时,还见有眉批,但也不全,第三回以后没有眉批。看来这些眉批是作者加进去的。如《狮子吼》楔子中说:“自古传下些什么忠君邪说,不问本族外族,只要屁股坐了金椅,遂尊他是皇帝。”[9]眉批说:“混沌种族之灭,端为忠君邪说所误。”[10]《警世钟》中曾说:“中国自古以来,被那君臣大义的邪说所误。”[11]这些说法大体一致,都象作者的口吻。又如《狮子吼》楔子眉批:“以此景象,莫道系小说摸拟之辞,试问今日之东三省,去年之西藏,究何以异此?”[12]沙俄早就侵略我国东北,1898年3月27日,清政府被迫与沙俄签订《旅大租地条约》,整个东北成为沙俄的势力范围。1903年4月,沙俄背约拒从我国东北撤兵,并向清政府提出七项新要求,企图永久霸占东北。1904年2月,在我国东北爆发了日俄战争。1905年9月,日俄双方签订“和约”,日本从沙俄手中取得侵略我国南满的所有特权。小说眉批据此则说“今日之东三省”。1903年12月,英国军队入侵西藏,占领春丕。1904年8月,英国侵略军攻陷西藏拉萨。小说眉批据此则说“去年之西藏”。由此看来,眉批应作于1905年。又如:“我亦可以担保,没有只字参入。”[13]视今日之义勇队、拒俄会何如?”[14]似乎也是作者口吻,可视为作者陈天华自批。《民报》自1906年刊出,编者有可能忠于原稿,将陈天华自作的眉批与正文同时刊出,未作改动。
小说是经过一番精密的艺术构思和详细的写作计划的,这可从《楔子》中看出端倪。关于《狮子吼》的篇幅、体制、书名,在《楔子》中作者有过大致的说明:
又一大册,用黄绢包裹,表面画一狮子张口大吼之状,题曰《光复纪事本末》,共分前后两编,总计约有三十万言。前编是言光复的事,后编是言收复国权完全独立的事。稍为翻阅,书中的大旨。已知道大半:只恨卷帙太大,一时不能看完,而又不忍舍。恰好此书有正、副二册,遂将副册私藏袖中,匆匆出馆。背后一人追起出来,大呼:“速拿此偷书贼,送警察局!”前面已有警吏二人,把小子一把扭住。小子惊吓欲死,大叫:“吾命休矣!”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急向身边去摸,那书依然尚在,仔细读了几遍,觉得有些味头。遂因闲时,把此书用白话演出。中间情节,只字不敢妄参。原书是篇中分章,章中分节,全是正史体裁;今既改为演义,变为章回体,以符小说定制。因原书封面上画的是狮子,所以取名《狮子吼》。[15]
作者所云据《光复纪事本末》正史改编,乃小说家虚诳之言。但说“只字不敢妄参”,眉批也说“我亦可以但保,没有只字参入”。那么,全书约三十万言,显然是一长篇小说的规模。小说计划分前后两部分,前部“言光复的事”,后部为理想之言。即就前部所述,以陈天华的经历和生活基础,也无法都能“言光复的事”,至多写到“中国同盟会”成立之时,以后首义之举亦为理想。就现在完成的前八回书中,是现实之作,但在《楔子》中,通过《黄帝魂》杂剧的描述,乃“言收复国权完全独立的事”,全是作者的理想,就是说作者在描述现实斗争时也是以理想作为思想指导的。所以说,长篇小说《狮子吼》是现实与理想之作。
小说《狮子吼》第一回之前写了一段“楔子”,楔子中撰写了一个单折杂剧《黄帝魂》,只有小生一个角色,没有姓名,自称是新中国之少年[16]。全剧由他一人说唱,以浪漫主义的幻想形式,回首当年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的勋迹,歌颂中国之独立自由,建立共和国的理想。意图唤醒黄帝子孙的革命意志,发扬民族的斗争精神,可以明显地看出,剧作通过新中国少年的说唱,旨在宣扬作者资产阶级民主派的思想主张,具有鲜明的政治倾向性。表现资产阶级民主共和的理想与愿望,这是剧作描写的中心内容。充满着炽烈的爱国热忱、充沛的革命激情和乐观的必胜信念。剧中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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