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太平军进击,这自然占着绝对的优势。
太平军虽是农民起义军,但它的将领良莠不齐,纪律也并不严明,当时有句谚语,叫做“发军如梳,官军如篦”,说两者对人民的祸害,相去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但苏州人民实在好福气,苏州府属恰是归天国第一流人物忠王李秀成开府治理所在,他的府邸便是苏州城内的名园拙政园。因此苏州在李秀成的长期庇护下,匕鬯不惊,安居乐业,迥异于其他各地。苏州人民既然感戴李秀成的德政,自然得有所表现,若按传统的送“万民伞”或“脱靴”那些办法倒还罢了,可为了对忠王尊敬起见,用的是刻碑竖坊。那些碑坊都是石刻的,高竖耸立于苏州主要街道。常熟翁氏是苏郡主要望族,当然曾由翁氏族人出面为忠王建立一座石坊。
到了同治初元,忠王已从苏州调回天京主持中枢,苏州由郜云官等十王主持,抵挡不住淮军第一骁将程学启和洋将戈登的猛攻,势穷力蹙,只得要求献城投降。但是程学启不顾不杀降人的古训,竟把十位降王全部杀掉。这种不顾信义的野蛮举动,连戈登也看不入眼,几乎要和程学启火拼,终于一怒辞去常胜军头目职务,窜到非洲苏丹去干他老本行,结果是给苏丹人民杀死在喀土穆,这也是苏州太平军革命时期的一段掌故。
李鸿章攻陷苏城之后,见到通衢上的翁氏对忠王歌功颂德的石坊,使命令拆下,但并不予以捣毁,只是把它藏匿起来。这一着李鸿章可真厉害,他若据此出奏朝廷,按《大清律例》那是大逆罪,法应合族处死。李鸿章也很明白,那样会给朝廷出难题,这若在康、乾时代,自会按律办理,但在季叶,纪纲已弛,未必定能扳倒翁氏。还不如“引满不发”,叫翁氏提心吊胆,坐卧不安。李鸿章这一手着实厉害,迫使翁氏忍气吞声,坐候回击的机会。
以上都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事,到了八十年代中期,翁、李两族的代表人物名位都更高了,一个在中枢主持财政,一个是封疆大吏兼管军政,二十多年的含仇蓄恨,翁氏终于得到报仇的机会。那便是1884年的中法甲申战争。按照常例,应该是武将主战,文臣主和,尤其是翁同龢长期做户部主管,馈饷是“计臣”的职责,他也顾不得了。为给李鸿章过不去,纠合一批书生的清流党,主张和法国侵略者开战。结果中国竟然反胜为败,缔结了辱国条约。这不过是翁氏的牛刀小试,但已使李鸿章为此吃足了不少苦头。
过了十年,便是1894年的甲午战争,那时翁、李两氏的地位都已达到了顶峰,文武双方的主张还如十年前一样。李鸿章所经营的北洋海军在吨位上确实驾凌日本之上,但是在军队的素质上,李鸿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翁同龢仍旧是财政的主管,他也明知道所谓“海军经费”已有一部分被挪用作修建颐和园,但为了报仇雪恨,不惜拿国族荣誉、北洋舰队和日本孤注一掷。这次战争的结果如何,大家都知道,中国的孱弱,从此完全暴露在世界各国眼中,一直被人家欺凌到1949年全国解放为止。
两家的恩仇,关系到国族的兴亡,这是任何人所不能预计的。若按照历史学家的正确观点,这自然并不能算是主要原因;不过个人的因素,在历史的长河中,其作用也不能等闲忽视。我不是历史学家,只是说些掌故聊供谈助而已。
两家的恩仇,却有人把他俩凑在一起做成一副有名的对联,甲午战争后曾脍炙人口,联云:
宰相合肥天下瘦,
司农常熟世间荒。
李鸿章是文华殿大学士,相等于宰相;合肥是他的籍贯,“天下瘦”,自然李是“肥”了。翁同龢虽是协办大学士,但仍兼户部尚书,古称大司农,常熟是苏州的属县,他“常熟”,世上当然荒了。这副名联只是求对仗之工整,对得天衣无缝,可惜于事实并不相符。李鸿章怎样也很难说他是贪官污吏,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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