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夏含夷(宋体>Edward L. Shaughnessy)先生与鲁惟一先生主编的《剑桥中国上古史》,是剑桥中国史系列中唯一还未译成中文出版的。也许在夏含夷先生看来,随着中国出土文献的不断公布,那段历史乃至传世的文献都需要不断重写。他在2006年所著的《重写中国古代文献》的中译本即将出版。夏含夷在书中指出,每一部原来书于竹帛的古书都是经过了许多改变才成为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印刷品,而这一点以往常常被我们忽略了。
李学勤先生在《走出疑古时代》中曾提出要“重写中国学术”,您提出的“重写中国古代文献”与李先生说的“重写”有什么差别?
夏含夷:李学勤先生的“重写”和我的“重写”差别很大。李先生所说的重写是广义的,就是要重新考虑、重新改写中国古代学术。因为我们有很多新的证据、资料,可以重新写作一段历史。我所说的“重写中国古代文献”,是直接的意义,就是重新写一遍、写两遍。我的意思是,当我们拿到一篇手写的文本,然后进行抄写或编写,在这个过程中,抄写者或编写者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与李先生比起来,我说的“重写”是狭义的。当然也有广义的意义,研究重写的过程,就可以发现中国文献经过了很长的发展过程。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中国古代文献与真正的原本,恐怕有相当大的差别。
清末的俞樾在《古书疑义举例》的序言中说:“执今日传刻之书而以为是古人之真本,犹闻人言筍可食,归而煮其箦也。”就是说,如果以为我们现在看到的古书都是古代真实的文本,那就等于听说竹笋很好吃,回家就把席子煮来吃一样。我觉得这个说得非常好,非常恰当。
您所说的真正的原本与传世的文献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夏含夷:比如说,有人想看《老子》,于是到书店买一本看,里面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就认为这是老子写的书。而西方有很多学者倾向于认同古史辨派的疑古思想,认为《老子》是公元前三世纪,就是战国后期才写定的。我们现在所说的《老子》,与马王堆出土的帛书《老子》非常相似,但是并不完全一样。马王堆的《老子》分两篇,一篇是“道”,一篇是“德”,从某个角度看作为完整的一部书的《老子》还不存在。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我觉得早在此之前已经有一部《老子》了,只是与我们现在看到的本子不一样。打个比方,一种深红的颜色,如果每次浅一点,浅到什么时候成为粉红色,就很难判断。在战国早期,应该也有一部《老子》,但是不一样到什么程度,我们才能说这不是《老子》?如果只差一个字,应该就是《老子》;但如果缺了两章,或有五分之一内容不一样,我们能不能说这还是《老子》?这很难判断的。我的基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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