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祖棻先生是中国现代最有成绩的女诗词家，她是大词家汪东的学生，钱仲联先生作《近百年词坛点将录》，称其为一丈青扈三娘。在梁山泊英雄中，女性一共只有三人，在女英雄中间打头，不能说明沈祖棻在现代词坛的真正地位，好在钱先生还对沈祖棻词有具体评价：“……才情妍妙，故其词窈然以舒。迨遭世板荡，奔窜殊域，国忧家恤，萃此一身，故其词沉咽而多风。寇难既夷，政治日坏，灵襟绮思，都成灰槁，故其词淡而弥哀”。

　　纵观沈祖棻作品，她和李清照的身世有某些相近处，抒才情，写幽怨，本来是词家本色当行，沈词于此间固不让前人，而“寇难既夷”之后复杂的社会现实，也表现在她的长短句里，这就是前代女词家所不能为的。“何处秋坟哭鬼雄，尽收关洛付新烽。凯歌凄咽鼓鼙中。谁料狂经千劫后，翻怜及见九州同。夕阳翻似靖康红。”程千帆先生为此词作笺谓其悲苦甚于陆游，不为无稽。沈祖棻先生的诗，在现代写旧诗的作者中也难寻抗行。她的一首七律：“数纸清诗反复看，旧愁新梦感无端。难邀佳客空悬榻，多误迂儒旧挂冠。蔬食聊为天下计，荷衣自耐九秋寒。经筵钓石能随分，万里江山放眼宽。”这是在知识不值半文的时代的自我安稳和调侃，浑茫之气和超逸之情融和无间。胸襟器识，须眉亦叹观止。

　　为沈祖棻先生诗词集品题的前辈文人不少，章士钊、沈尹默、刘永济、朱光潜、夏承焘、施蛰存诸名贤均在其列。这里面没有吴宓先生，使人略感意外。因为吴宓先生和沈祖棻、程千帆夫妻曾经在武汉大学同事三年，其间，吴宓先生还和程千帆先生一起办过《武汉日报》文艺副刊，发表过沈祖棻的诗词。吴宓先生是清华大学开创时期的元老，以后没有回清华大学，而从成都燕京大学直接到了武汉大学，这里面起主要作用的当然是吴宓先生早年办《学衡》的同辈朋友、武汉大学文学院长刘永济，同时还有朱光潜、金克木等在武汉大学任过教的朋友的鼓动，而沈祖棻、程千帆作为晚辈，对吴宓先生的决心也起了促成作用。

　　吴宓对沈祖棻的最先了解和赏识还是她的诗词。吴宓和沈祖棻、程千帆认识于成都。１９４４年１２月２５日，吴宓和程千帆在刘君惠家饮酒，程千帆向吴宓出示了沈祖棻的新作《浣溪沙》三首，分别讽咏何应钦、孔祥熙、宋美龄。以后，吴宓和沈祖棻、程千帆夫妻的交往便逐渐多起来。次年７月，吴宓访二人于成都光华街８５号寓宅。这晚上畅谈了近三个钟头，吴宓在当日日记里说：“棻词殊佳，宓所识女中第一。”吴宓先生倾情国学，对诗词下过很多功夫，亦不肯轻让人。对才女的诗词他是特别留意的。１９３０年在法国游学时，曾经对旅居其间的女词人吕碧城十分倾慕。得见沈祖棻词，而称“女中第一”，显见在他心中，沈祖棻已经超过了吕碧城。

　　吴宓在成都期间，四川大学也想留他，最后和沈祖棻、程千帆都去了武汉大学，经过反复计较。１９４６年３月８日，吴宓在日记里写道：“棻明达、识大体，以昌（程千帆）在武大学识可进，著作可成。而蓉城浮华，侪辈多不读书。不可但贪生活之舒适，与薪津之倍兼。……昌决在武大，而棻则回家休养云。昌、棻均有行道救世、保存国粹之志气，与济（刘永济）同；则宓之去武大而不留川大，亦诚是矣”（《吴宓日记》第９册第１４页）。

　　关于“蓉城浮华”，吴宓

[1] [2]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