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历史学者何炳棣在他的《读史阅世六十年》一书中这样说。有朋友说“得力之人”的说法很好,但还不能充分表现冯先生对西南联大的贡献。冯先生为西南联大付出大量心血,是当时领导集团的中坚力量。西南联大的成绩和梅校长分不开,和整个的领导班子分不开,也和冯先生分不开。
据《冯友兰年谱初编》载,除了上课,冯先生每天都开会,每周的常委会、院系的会、还有各种委员会。在繁重的工作之余,他著书立说,建立了自己的哲学体系。他的“贞元六书”与抗战同终始。第一本《新理学》写在南渡之际;末一本《新知言》成于北返途中。在六本书各自的序言中,表达了他对国家和民族深切宏大的爱和责任感。他引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此为哲学家所自期许者也”。听说有一位逻辑学者教课时,讲到冯先生和这四句话,为之泣下。冯先生的哲学,不属于书斋和象牙之塔,他希望它有用。哲学不能直接致力于民生,而是作用于人的精神。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广泛的影响。社会科学工作者李天爵先生说,他在极端困惑中看到冯先生的书,知道人除了自己的社会地位,还应当考虑自己在宇宙中的地位。一个普通工人告诉我,他看了《中国哲学简史》,觉得心胸顿然开阔。最近在报上看见,韩国大国家党前党首、下届国家总统候选人朴槿惠在文章中说,在她人生最困难的时候,读了冯友兰的书,如同生命的灯塔,使她重新找回了内心的平静。
四十年代,一天在昆明文林街上走,遇到罗常培先生。他对我说:“今晚你父亲有讲演,题目是《论风流》,你来听吗?”我那时的水平,还没有听学术报告的兴趣。后来知道,那晚的讲演是由罗先生主持的。很多年以后,我读了《论风流》,深为这篇文章所吸引。风流四要素:玄心、洞见、妙赏、深情,是“真名士自风流”的极好赏析,让人更加了解名士风流的审美的自由人格。这篇文章后来收在《南渡集》中。《南渡集》顾名思义,所收的都是作者在抗战时写的论文,一九四六年已经编就,后来收在全集中。
最近三联书店出版“贞元六书”和《南渡集》的单行本。《南渡集》是第一次单独出版。它和“贞元六书”一样,凝聚着作者对国家民族的满腔热情。这些论文的写作时间已超过半个世纪,仍然可以感到作者的哲学睿智和诗人情怀,化结成巨大的精神力量,扑面而来。
西南联大这所学校虽然已不复存在,但它的精神不会消失,总会在别的学校得到体现,在众多知识分子、文化人身上延续。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冯友兰先生在他撰写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碑文》中指出,这一段历史可纪念者有四,转述不如直接阅读,现节录如下:
我国家以世界之古国,居东亚之天府,本应绍汉唐之遗烈,作并世之先进。将来建国完成,必于世界历史,居独特之地位。盖并世列强,虽新而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旷代之伟业,八年之抗战已开其规模,立其基础。今日之胜利,于我国家有旋乾转坤之功,而联合大学之使命,与抗战相终始。此其可纪念者一也。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昔人所言,今有同慨。三校有不同之历史,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此其可纪念者二也。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