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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十年祭

时间:2010-6-14 10:52:51  来源:不详

上世纪80年代我做文学编辑时,正是文学的鼎盛时期,搞文学的走到哪儿都罩着一层光环。那时文物并不吃香,搞文物的人都灰头土脸的,文学和文物碰在一起,文学一定趾高气扬,夸夸其谈,文物则一声不吭,一副闭门思过的样子。

我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秦公。从我编辑部所在的胡同向西,穿过两条知名的胡同,然后向北一拐,有一家文物收购点,门脸不大,平时极冷清。由于我有些癖好,有事没事地骑车溜达于此,以看西洋景的心态看文物收购,一来满足内心的好奇,二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捡漏。

以今天的眼光看地安门文物收购部算是奢侈。紫檀的写字台,紫檀的南官帽椅,都在使用中,琳琅满目的古董随意摆放,任人上手欣赏。可在当时,这算一个穷地儿。改革开放初期,大家都在奔新生活,对这些给民族带来灾难的老物件十分不感兴趣,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屋里冷冷清清,主人和客人里外都不爱搭理,所以我去也常在门口转悠,与客人搭讪,消磨时光。

我年轻时瘦,瘦给人印象不如胖憨厚,加上遇事反应又快,估计别人看我像是心怀鬼胎。加上那时少有年轻人对文物感兴趣,我只要去地安门文物店里转悠,就能感到工作人员的敌意目光,如芒在背。因此每次进店看东西都要在门口先运上一口气。

那一次,我运气后推门而进,屋里没人,光线挺暗,我就更没主意了,进退维谷,乍着胆子喊了一声,从后面走出一个人,由于逆光,我也没看清楚来人相貌,按常规喊声师傅,算是与秦公认识了。

那天该着屋里再没别人,我们俩先是不咸不淡地聊着,我心里惦记古董,心不在焉。秦公知我身份后却关心起文学来,说的问题也不外行,于是给了我机会沟通。俩人越说越深,越聊越有兴致,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出门分手时他告诉我,他是搞碑帖的,俗称黑老虎。这时我才注意了秦公的长相,慈眉善目,长发宽额,一副菩萨相。

秦公是个散漫的人,作息毫无规律。人渐渐熟了以后打电话也没个点儿。半夜三更地来一电话叫你去聊天也是常有的事情。80年代后期,他调到北京琉璃厂文物总店,我也辞去编辑工作,对文物的热情日益高涨,琉璃厂快成了家,三天两头地泡在这条街上。那时候是收藏的黄金时代,琉璃厂什么宝物都可能出现,按今天的价值观看,随时都可能出现“天漏”。我在这条街买古董倒在其次,学本事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许多文物专家我都是在这条街上认识的。今天已经逝去的许多文物大家当时都是这条街的常客。

秦公好客,一请客就喜欢拉上我侃大山助兴。我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多而广,又善表达,每次都把一桌人说得欣欣然,秦公背后就说我“男女老少通吃”,光吃不侃没劲,所以每次能叫上我就一定叫上我作陪。他酷爱点菜,而且总是热情有余,每次都剩下半桌。后来他每次点完菜,我就会去掉两个菜,他往往又会添上,说:“吃不穷的!”

记得有一年北京通县(今天改为通州区)张家湾出了一块曹雪芹的墓碑,开论证会,他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说这块墓碑系伪造。回来以后他连夜写了文章,逐一指出破绽。可能是半夜知音难觅,愣是把我叫去当听众。夜深人静之时,在他的办公室,他站着,让我坐着,他大声把他的文章为我一人朗读了一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是一个极为奇特的场景,像一场话剧,本应台下有一干观众观看,可惜只有我们两人。我偶尔发问,可能也不在要害上,可他却激情四射,如同讲演般地将他的这篇稿子给我念了3遍,直至最后天亮。

过去古人形容知己说高山流水,想一下都是情调。而我们在一间杂乱无章的办公室内,烟蒂一地,茶根儿水凉;一个人直抒胸臆,另一个人侧耳倾听。实际上有许多专业地方我半懂不懂,但不妨碍我细心感受一个文人的江湖气。江湖客如有文人之气可称儒侠,文化人具有江湖之气会让人备感珍贵。

对一个人的了解有深有浅,大事未必了解深,小事未必了解浅。那些年他做拍卖,真没少跟他四处跑,大事小事今天想起来许多历历在目,细节总让人哑然失笑。他喜欢熬夜闲聊,东一句西一句的,你想早睡没门儿,每天都跟熬鹰一样熬着。但他有个本事:睡婴儿觉,随睡随醒。白天有时累了就说我去睡20分钟,随便一歪就酣睡过去;20分钟准醒,胡噜胡噜头发,洗把脸就又精神起来,没人能跟他比。

秦公大我12岁,同属羊。他走时仅57岁,转眼已经10年。我过去送别亲人都是长辈,在同辈好友中,他是先走的第一人,而且是在我面前倏然而去的,没交待半句话。10年前我正值壮年,不能接受兄弟之间不打招呼就瞬间阴阳两隔,许久缓不上来。

杜甫有诗:“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年轻时读此诗只觉意象极美,技巧极高;当朋友远去不归时再读此诗,心中潸然,意象技巧均不再重要,而情感如漆似胶,无法割舍。人生要承受的东西很多,承受朋友永别,乃重中之重。原本山间小路,明月流水,一路欢歌,一路说笑;忽然只剩一人踽踽而行,其孤独使小路幽长、明月清冷、流水无声。我们对人生的感受多数时平庸,只有当景况回天无术时,才知痛楚,才知人生有短有长,有欢愉有惆怅。(马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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