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姊妹合作撰写的回忆录中,她们以晚辈的眼光描写了陈、唐夫妇与诸多学者教授、授业弟子的交游往来。与众多对于陈寅恪生平的考证不同,女儿眼中的陈寅恪是真实、亲切的父亲,她们点点滴滴的回忆,一个个细节的动情描述,极大地丰富和加深了外人对寅恪先生的认识,了解他成长的时代环境、家庭背景,看到寅恪先生的言谈笑貌、襟怀风度,他那与时代同歌哭,与国家和文化同呼吸的个人性格。
一
寒假一过,父亲仍身着他多年来习惯穿的长袍,足登布鞋,腋下夹着双层布制包袱,裹着厚厚一叠线装书,准时前去教室上课。在此期间,成都电力不足,灯光昏暗,三天两头停电,父亲用唯一高度近视的左眼,坚持备课并撰写论著,非常吃力。同时物价飞涨,间或要躲警报。
抗战时期,与内迁成都的金陵、齐鲁、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三所大学相比,燕京大学复校最晚,华西坝已无法容纳。校舍拥挤,生活艰辛,困难很多,但师生教与学热情不减。流求、小彭就读于金陵大学附中驻蓉分班初中。美延没有上学,整天待在陕西街居所楼上,母亲反复关照她走路要轻点,单层木楼板的缝隙大,脚步重了灰尘会落到楼下李伯母家。春节后大年初七——人日(1944年1月31日),全家与友朋结伴同游父亲向往已久的杜甫草堂,父母和美延出城后,坐上“鸡公车”前往,以后难有机会再坐这种独轮小车,父亲赋诗记游。
甲申春日谒杜工部祠
少陵祠宇未全倾,流落能来奠此觥。
一树枯柟吹欲倒,千竿恶竹斩还生。
人心已渐忘离乱,天意真难见太平。
归倚小车浑似醉,暮鸦哀角满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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